物之能感人者,在天莫如月,在乐莫如琴,在鸟莫如鹃,在树莫如柳。
----摘自某网络
一
杜宇策马紧追,绕过树林,只见前面是一片青翠的芦苇,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着他蹲在苇丛中似在找寻什么。杜宇勒住马,示意四个随从停下,自己翻身下马,朝那女子走去。那女子好象并没发现有人,只见她抱个什么东西缓缓站起来,转身朝向杜宇。
这一转身,令杜宇怔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从没见过这么高挑、苗条、袅娜的身段,婷婷玉立,楚楚生姿,似有万般风情,又似只此唯一,更没见过容颜如此完美,挑不出一处瑕疵的绝色女子,没有什么可以比如她白嫩光洁的肤色,如云秀发又柔又顺,自然垂至腰间,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美好的发质。尤其是那双眼睛,善良,单纯,饱含温柔之情,闪着悲悯之光,令人心生暖意。
那女子看了杜宇一眼,便低头轻抚怀中受伤的小灰兔,这正是刚才杜宇射杀的那只,它背上还插着竹箭,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它蜷缩在那女子怀中,动也不动。
鬼使神差的,杜宇竟转身找随从拿来止血药物和包扎布条,走到女子身边,将兔子接过来,把药和布给她,然后拔出竹煎,女子则极迅速地将药物敷于伤口上,小心地包扎起来。也许流血过多,再加负伤奔逃,已消耗了它所有体力,也许是太过幼小柔弱,承受不住猛地拔箭,那小灰兔不待包扎完毕就死在杜宇的手中。
还未明白过来,杜宇就感到两滴微热的珠泪滴在手背上,他诧异地盯着那女子:“姑娘何须悲伤至此,此地人民世代打鱼,捕猎为生,若不伤它们,饿死的便是我们。”
“我只是想起了那只母猿,再想到小兔也有母亲,故而悲伤。”
“母猿?能详细说来听听吗?”
“那天,我们行船江中,看到岸边悬崖树上有两个猿猴玩耍,一个船工也不知用什么竟将一只小猿打落江中,然后打捞上船玩耍逗乐。那母猿即对船哀鸣,声音凄切,不忍听闻,却也无法可使。船继续上行,那猿竟在岸上跟寻,船停它停,船行它行,七天七夜,悲鸣不止。第七天黄昏,船靠岸歇息,却听不见母猿悲鸣,几个船工好奇,上岸去想看过究竟,竟发现那母猿已断气身绝,身上并无半点伤痕,将其肚腹剖开,只见腹内肠子断成一粒一粒了,才知它是失去孩子悲痛过度断肠而亡。”
这故事震得杜宇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那女子才轻叹一句:“生离死别痛断肠,天下生灵皆一样。”便转身没入芦苇丛中。
杜宇这才回过神来,忙大声问道:“请问姑娘叫什么?”
“梁利”
“我叫……”
“一丈八”还未等杜宇说出自己的姓名,那女子竟接了过去,“这里只怕再找不出你那么高大的身材了,这名字好记。”转身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丈八”!还从没人这么调侃地叫他呢,杜宇一愣,并不感到生气,反到觉得有趣又亲切。
杜宇是谁啊?自天而降的古蜀国君王,号称望帝是也。他身高丈八,脸型方正,眉宇间透着倔强与豪气,目光深邃而坚定,臂肩结实有力,似能承担世间一切重任,胸怀宽阔,似怀大志。的确,从杜宇做王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的子民过上丰足安定的生活,建立一个强大的家国。
蜀国子民世代狩猎,打鱼为生,自蚕丛到鱼浮几帝更是技艺高超,工具精进,君民和乐,同舟共济。杜宇和前几代圣君一样,亲自带子民上山围猎,与民同生。他已深深地意识到这种牧猎生活极不稳定,也无保障,就象今天,他与四个随从一起也只捕得一只幼小灰兔。他渴望改变,却始终无法跨出第一步。
望着手中的猎物和手背上的泪痕,杜宇又想到了那断肠的母猿,眼前又浮现出梁利为兔悲泪的双眼。刹那间,杜宇感到那泪滴“吧嗒,吧嗒”落到了心里,浸润着心田,弥漫着缕缕怜爱的柔情。“怎么可以让这么美丽的女子流泪呢?”杜宇莫名地责问自己,强烈地渴望保护梁利,甚至连带她关爱的一切弱小生灵。
猛然他跳出一个想法,开荒种田,植桑养蚕,以农耕为主不再以渔猎为主,彻底改变蜀国生活方式,不用整天再满世界捕杀生灵,四处游荡,大家安定下来,把蜀国建设成天府之国。
这想法一但在他心里明确,立即觉得生命如一盏昏睡几十年的油灯“呼”地一下被点燃了,照得眼前明亮清晰,火焰里闪烁着跳动的火花,犹如他的心欢快热烈。他只觉得此时此刻,看花花在笑,闻草草有香,听泉泉在唱,天有多广,心有多广,一切生命都是一篇生机勃勃,自由无拘,灵动喜悦的乐章。他只觉得豪迈与柔情,粗犷与细腻,激荡与宁静竟在同一时刻和谐统一于他全身。心开始飞扬,飞扬在巴蜀崇山峻岭间,与天地万物同谱,同享生之喜悦,激情、梦想、力量在这一刻急剧膨胀。杜宇顿觉胸怀激荡,他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直奔宫室。他要立即召集臣子们商议拟订实施的策略和计划。
二
接下来一月,杜宇每日亲自与子民一起开荒垦田,亲授他们耕种五谷的技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充实而兴奋。但夜深人静时,他总会莫名地想念梁利,那让人看上一眼便无法忘记的绝世容颜,那闪着悲悯之光的双眼,那令人顿生柔情的泪滴,那亲切有趣的“一丈八”。
“孤要纳她为妃,封为王后”,一天晚上,杜宇强烈地冒出这个念头,等不及天明,就拟下旨意,不管用什么方式,快速找到梁利并册封为妃,即刻进宫。
当杜宇疾步跨进新房时,梁利惊恐地站起来望着他,“一丈八!是他?蜀国君王?不问清白就拟旨封妃将自己硬逼进来的吗?不管怎样,就算是死,也绝不可从”梁利这样想着,往后退避,退到屋角,突然拿把剪刀比着自己:“大王若再向前,我便惟有一死。”这突然的变故把杜宇吓呆了,慌忙止了脚步:“不可,不可,有话好说。”心里却万般诧异,多少女子渴望做王后,她为何却宁死不从呢?
见杜宇脸上并无淫亵之意,梁利心想:“怎么办呢,要不实情相告,就说我早有夫君?求他放过?万一他不应允,会派人杀了夫君的,不可冒险,也不能应他,先拖一拖吧。”便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做妃,万不可能。”杜宇说;“你且放下剪刀,孤以国君的身份向你保证,不得你愿,绝不伤你。”
梁利说:“那大王退出房去,再不许进。”
杜宇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那天见你为死兔悲泪,孤很震惊,亦得到启发,孤现正带领子民开荒恳田,栽种五谷,蜀国将过上以农耕为主的生活,不需再乱捕猎物。”说完便退出房门。
梁利心里一怔。
接下来的日子,杜宇白天忙着传授农耕技术,与民同劳作。晚上回来,总要到梁利房外问候,并诉说一些耕种的苦乐。梁利只默默听着,从不答话。
杜宇很奇怪,为什么一到梁利的面前,就会全然忘却君王身份,白天所有的疲劳都会消散,只感觉与她说话无比轻松快乐,是一种做为人的快乐,而不是君王的快乐。
渐渐地,梁利让他进房坐着说话,但绝不许靠近自己,也不能太久。偶尔还会叫侍女端水给他,但她依然只听不答话。
一天,杜宇兴冲冲得跑进梁利房里,拿出一张蚕卵给她:“现在蜀国上上下下都在养蚕织布,耕地种谷,你也养一季吧,还可解闷。”
梁利竟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此后,梁利在蚕房养蚕的时候,竟任杜宇跟在身边,也不防备。有时候,他们会细细观看蚕儿吃食的模样,静静聆听咀嚼桑叶的声音,甚至一起将白得发亮的蚕儿捉上草垛看它吐丝,但梁利还是不说话。
当蚕架上结满雪白的蚕茧的时候,杜宇极为兴奋地跑来梁利身边,一边和她摘茧,一边高兴说道:“孤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本国丞相鳖灵治好长江水患,凯旋而归,蜀国百姓将再不会为水所患,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不久就能实现了。”
猛听得鳖灵的名字,梁利摘茧的手颤抖了一下,内心顿起狂澜:“鳖灵,我的夫君,长久以来,我不动声色打探的人,终于有你的消息了。原来你已做了蜀国丞相,治水去了,难怪一别数年音信全无。”
一向不拘小节的杜宇对梁利却莫名的细心,他发觉梁利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梁利心想:“此时还不能告诉他真相。”于是稳婉一笑,竟然回答了杜宇一句:“没什么,这满屋的蚕茧,担心今天摘不完呢。”
杜宇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摘不完可以迟一天的。”接着又说:“你还不知道鳖灵吧,他的身世可神了。有人说他是湖北荆州一口井里修炼成人的大鳖,变成人后,一出井就死了,尸体浮在长江上,江水突然西流,尸体便随江逆流而上一直飘到岷江边上,被人打捞上岸,死而复活,神吧?”梁利心想:“果然是我夫君,我还不是生于江源一口井里,正因同生于井才得以结为夫妻。”想着便答了一句:“也不足为怪,我听说,大王还是从天而降的,不也很神么?”杜宇一笑,继续说道:“鳖灵复活后,跑来见孤,孤才不管他是人是怪呢,他的尸体可以浮于水上而不沉,肯定懂水性。当时孤正为江水泛滥危害国民忧心,你不知道,天降孤时曾传授许多农耕技术,对于水患,孤却一筹莫展。所以,见到他,孤自然高兴无比,他对孤谈了许多治水方法,并担保能将长江水患平息。孤就封他为丞相,叫他前去治水,他果然不负众望,功成而回了。”梁利依然不动声色,一如往日,只听不答。但她的心里却似翻江倒海,悲喜交加,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且再等待时机吧”。
此后,杜宇几乎每天都要与她谈到鳖灵,听得出杜宇极为赏识鳖灵,认为他不只有治水的本领,一样有农耕技能,忠君爱民,自己得他辅佐,大业可成。
一天中午,杜宇在山中无意碰到一棵巨大的木槵子树,树上的木槵子已经成熟,一般大小,圆溜溜,黑亮亮,甚是诱人。此地女子常将它串成一串戴于手上,颈上用来装饰,或是给孩子玩耍,据说还可辟邪。杜宇想:“不防采些回去送与梁利串成珠串,既可装饰,又可辟邪,岂不是好。”想着,忘了国君身份,爬上树去,采了满满一大口袋。
杜宇想即刻给与梁利,把事物安顿好,提前回到宫里。当他推开梁利的房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手中口袋掉落在地,木槵子撒得到处都是。他看见鳖灵抱着梁利,梁利正趴在他肩上哭泣。梁利和鳖灵也又惊又慌,他们没想到杜宇会这个时候回宫,以前他中午是从不来这的。他们赶紧跪在地上,都不说话,房里一片死寂。梁利不敢看杜宇,只低着头,她知道是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于是开口说到:“我们本是夫妻,家住荆水,只因夫君一别数年,音信全无,我在家担忧,故只身前来寻夫,却打听不到消息,后来就被人带进宫里,因为担忧夫君安危,一直不敢以实相告。”
杜宇呆呆地退出房门,将自己关于房内,心潮起伏:“梁利竟早已成婚,还是鳖灵之妻,孤封她为妃,岂不是霸娶臣子妻,此乃天理不容,孤将如何面对鳖灵和梁利以及蜀国子民?”这样想着,竟倍受良心折磨,陷入深深的痛苦和不安。可怜杜宇堂堂一国之君,怪只怪他生错了朝代,若晚生千多年,这也不算难事,象唐明皇占娶儿媳杨贵妃,不也安之若泰?然而杜宇的时代,君王是德者居之,天下是共同有之,并非私姓天下,君王肩上更多的是为民造福谋利的责任和义务,是与民同苦同乐的胸襟和气度,岂能拥有私心?岂可夺人之爱?纵使百姓不说,自己也会愧疚难安,这就是远古君王杜宇。但一想到梁利,杜宇的心就揪得生疼,是她触发了他创业的灵感,迈出改变蜀国生活方式的第一步,是她让他感受到君王以外普通人生的幸福和宁静,是她让他觉得艰辛的劳作也充满甜蜜……他无法想象失去梁利的痛苦,却也不能安然受之,一时间竟心如乱麻,没有头绪。
杜宇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走到后院一珠葡萄架下,抬头仰望,只见藤叶尚未长好,叶片还小,黑乎乎的,透过叶缝看天,隐约有一钩残月挂在峨嵋山尖,象片裂开的嘴唇,似要点破他的心愿:他希望等梁利做他王后的时候将这珠葡萄送她做纪念。
杜宇伸手抚摸架上的每一片叶子,心中无限惆怅,这心愿只怕永难实现了。他曾以为惟有象珍珠,象玛瑙,晶莹剔透的葡萄最为适合梁利入口,从插枝到浇灌到施肥搭架全是他一个人干的。他特意将葡萄架搭成只有一丈八身高够得着的高度,他曾想象等葡萄成熟的时候,带着梁利来采摘,眼望着满架红得发紫的串串葡萄,梁利会眼睛闪亮,充满喜悦,想摘却不够高,然后他便帮忙,她指哪串,他就伸手摘哪串。他们的幸福定会弥漫在葡萄架下。
“梁利会幸福吗?”杜宇想着,眼前浮出梁利抱着鳖灵悲泣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那么悲伤无助,委屈无奈。
“她心中只有夫君,从没有孤。”杜宇想着,无限惆怅,望着眼前的葡萄架,他又想起他最初的心愿“让梁利做最为尊贵的王后”
突然,杜宇心中闪出一个念头,“也许这是最好的决定。”杜宇告诉自己说。然后悄悄走向梁利的房外,躲在窗外,向里看去。
只见梁利还没入睡,一个人坐在灯下穿木槵子,他看见她每串一棵,都要转来转去,仔仔细细看,还用纤长的手指轻摸,似乎要把每棵木槵子的大小样子都记在心里。终于串好了,她便一颗一颗拨弄,似在数数,最后干脆将串珠捂在胸前,唯见眼泪如珍珠般滚落。杜宇赶忙转身离开,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冲进去吓着梁利。
快黎明时分,杜宇悄悄跨出房门,迎面碰上梁利的侍女,呈上一串珠链,说是王妃吩咐叫见大王一出门便送上,还说烦闷时拿在手上拨弄祈祷能寻得宁静。
杜宇将珠串紧紧攥在手里,不让自己有任何异样,平静地吩咐侍女回去禀报自己已经受下。见侍女走远了,杜宇无限留恋地看了看整个宫室,然后悄悄向大门走去。
在杜宇的书房里,有他亲笔书写的诏书,他将王位禅让给功高盖世的鳖灵,他相信鳖灵一定能够完成他的志愿,继续带领子民耕田种谷,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就这一点他完全可以放心离开。
想着天明之后,人们将为鳖灵举行授王仪式,梁利也将正式成为王后,侍女还会引梁利到葡萄架下替自己呈上给王后的礼物。自己的心愿总算实现了两个,杜宇吁了口气,毅然决然朝前走去,走向西山深处。
三
当杜宇深居西山,静坐修道,拿出那串珠子拨弄的时候,他的心又如波涛般翻滚起来。这串珠子竟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零八颗,与自己身高一丈八似乎浑然相通,难道?杜宇不敢想下去,强迫自己反复地默默念诵:一花一世界,一方一净土,一念一清净,心似莲花开。
春去秋来,一天傍晚,杜宇正入静修道,突然他看到坠落一地的葡萄,被侍女扫干净后,又坠落一地,又被扫干净……他强烈地感觉到他亲手栽种的葡萄成熟了无人摘择,有个人不让任何人摘择,因为葡萄架只能一丈八身高的人摘择,若没有一丈八高的,就任它自然成熟掉落吧。这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得不需要任何考证。刹那间,杜宇无法约束自己,干脆放纵地在心里默念着梁利的名字,他一粒一粒拨弄着珠串为她祈祷,一宿不眠,直到第二天清晨,心情稍稍平和,方又改念“一花一世界……”
此后经年,年年如是。
十年后,蜀国百姓在鳖灵即从帝的带领下,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他们渐渐忘记了最初教他们耕种技术的国君杜宇。
一个寂静的深夜,在西山深处,从杜宇修道的那间孤独的小屋顶上升起一缕灵魂,他升啊升,然后再高空旋转,晃眼变成一只小巧的,身体黑灰色,尾有白色斑点,喙尖殷红的鸟儿,箭一样地朝一个方向飞去,时高时低,在崇山峻岭间轻快穿梭。它是杜宇的灵魂所化,它要飞往那熟悉的宫室,去实现杜宇心中的第三个愿望。杜宇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在田间劳作的时候,听到青年男女的对歌,那歌声曾深深拨动过他的心,他当时就想,将来也为梁利唱支歌,唱支至真至纯至诚的歌。现在他变成了鸟儿,再没有人认得他,再无须顾忌什么,他要飞到梁利的窗前为她高歌一曲,完成最后的心愿。
他终于飞进了宫里,停歇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他看见院子里亭亭立着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只小兔似在对它说着什么,梁利!岁月竟丝毫未改她的容颜,她依然那么美丽,美得令他心动,美得令他忘了一切,开口唱出:“不如归去!”
这一声“不如归去”竟是无比凄切哀婉,不只惊动了梁利,更震撼了杜宇自己,他都不知道他至真至纯至诚的歌竟是“不如归去”,他最真实的心理竟是渴望回家,他更没想到自己的心声如此哀婉凄厉。他接着又唱了一句:“不如归去!”也许这歌连着心脉,竟从他口中滴出一滴鲜血,落地即成一丛红艳艳的花朵。他飞向梁利,绕着她不断歌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每唱一声,便滴落一滴鲜血,落地成花,刹那间,整个院子开满鲜红的花朵,象燃烧的火焰将梁利紧紧包围。
“杜宇!”梁利望着鸟儿,脱口而出,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滚落。她感觉这只鸟儿就是杜宇,这感觉真实得不需任何证实。
是的,它的确就是杜宇,一夜之间,川蜀大地多出的一只鸟儿,除了梁利,没有谁知道它是杜宇。她不假思索地将他呼唤出来,她知道,蜀国的子民也会世世代代这样呼唤这只鸟儿,杜宇将永远活在蜀国,不,是永远活在华夏大地,再不会被遗忘。
这一声“杜宇”深深撼动着杜宇的心,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甘守十年孤独寂寞的女子,这个在他生前从不曾呼唤过他名字,甚至没与他说上几句话的女子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竟然认得出他灵魂幻化的鸟儿!那么杜宇一定曾走进过她的生命。
“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杜宇想着,振翅飞出宫室,在川蜀大地上不停歌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所行之处,滴血成花。一时间,无论高山,丘陵,峡谷,平原,满山遍野全是红艳艳的花儿,使得深寂的川蜀大地猛烈地燃烧起来,灿烂而热烈。因为是杜宇滴血成花,后来人们叫它杜鹃花,而杜宇也有人叫杜鹃。
两千七百多年过去了,杜鹃啼血的故事一直在中华大地流传,而每到春来,当杜鹃花开,人们总能听到从密林深处传来哀婉凄凉的“不如归去”,总是听得人惆怅满怀。
资料来源:
据《史书。蜀王本纪》载,望帝(“七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时间约在公元前666年以前的[春秋]时代。)称王于蜀,相思于大臣鳖灵的妻子,望帝以其功高,禅位于鳖灵。在这之后,望帝修道,处西山而隐,化为杜鹃鸟,至春则啼,滴血则为杜鹃花。这声声啼叫是杜宇对那个梦牵魂绕的佳人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