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独坐修篁
那是一个雪月空明的夜里,心思恍惚的我独自逃出了那个家,那里仿佛满世界都是是荆棘密布的刀山剑树,我就象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鹿,终于筋疲力尽的倒在了陌生的领土上。
他转过头,风神峻雅的眼神斜斜地飘过来,他喜欢在暗淡的楼道口寂静的等我,无论外面是阳光明媚,或是大雨倾盆。
“真的走了吗?没有地方去了吧?”他认真地说。
“外婆死了,我很难过。”我低着头说。
他母亲是个身材矮小,但却慈眉善目的人。
他们家里一尘不染,干净整齐。
狭小的阳台上挤着一架小床,花台上有幽谧古奇的盆景,还有黄艳艳的菊花,和如青
丝乱舞的云竹。
“知道完壁归赵这个成语?吗?”他转身欲走,回头问。
“你别走,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我拉住他黑色大衣的衣角问。
“横亘约莫在许多年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飘逸疏野的窈窕深古,我露宿在南山云雾缭绕的山顶,夜里,空月如霜,山苍树秀。我突然发现,树林里有无数闪闪发光的萤火虫,和月下虚幻飘渺的缠山雾,我想去那个几十年来缠绕在我梦中的南山,你陪我去找那些萤火虫好吗?”
“我告诉你我也一直有一个秘密。你也可以答应我好吗?”他斜斜的倚在门口说。
“我从小喜欢水母,知道水母吗?就是那种晶莹透明,通体闪闪发光的样子,它在水里优游不迫地伸展着它的触角,像是海底五光十色的水草,又像是浓华妍艳的夏花,我没有见过平波微动的大海,可我想象大海一定会发出争先恐后的呼喊声,它呼喊着要我去见它。”
“我睡了,晚安,水母王子。”我说。
“晚安,萤火虫妹妹。”他离开了我的房间。
翌日,阳光毒射,我们来到了他说的那个水母的家。
我们拿着长长的用竹竿做成的漏网,围着一个虚无漂渺的水谭,努力睁大眼睛往绿波荡漾的水里望去。
“你确定你十岁时你外公是带你来的这里吗?”我热得直冒汗。
“我当时就用玻璃瓶子捉了好多只水母回家,我还答应过它们,要它们好好在那里等我,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来看它们。”他着急着说。
我们转过身,看见一个老人正在孤独寂寞的垂钓。独坐修篁。
“这里还有水母吗?”我问。
“以前是有的,那时这里山幽水净,好多孩子来这里和可爱的水母一起玩,你知道,重庆没有大海,可是每个孩子心里都向往着蔚蓝的大海,于是他们以为见到水母就是见到了大海的孩子,那时每个孩子多快乐呀,后来,这里工厂越修越多,污水肆意排放,水母都死了。”他站起身。叹口气,走了。
留下伤感无奈的我们。
(二)
是夜,我们手牵手爬上了南山之颠,这里群山浮海,云烟明晦。烂漫月光,笼罩山野,我们来到一个蓊翁郁郁的树林里,惊奇的看见这里漫山遍野纷纷扬扬的开满了洁白胜雪的紫芝花,花香扑鼻,沁人心脾。我们仿佛是来到了另一个人间仙境。
我们并排在扑满翠草的地上坐下来。他突然目光如注的看着我,我假装抬头去看月光,月出皎兮,皎之撩兮,心不禁开始心动神摇了。
“你们大学毕业也没有分配吗?”我问他。
“是呀,现在没有经验也不好找工作,我们都成啃老族了。其实父母也很难的,就是那点可怜的工资。我记得每次爸爸一到26号,就眼巴巴的站在楼下,等邮差来送工资,我母亲有病很早就退休了,等领了工资,爸爸才好去交水电费一类。”他说。
我们慢慢站起来,边再走边聊来到了一家空小店,他仿佛在看一瓶可乐。我想我们都没有工作,就不要买了。
“快跑。”他牵起我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山下拼命的跑去,就仿佛遇见了山贼一样。
我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才从怀里掏出三瓶可乐来。
“我们再穷,也不要去偷东西。还给她吧,”我说。
“我习惯了,我觉得蛮好玩的,能牵着你的手,同生共死的跑了那么远。”
“我会还她的,那个人是我五姨。”
“你……?”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看,远处是什么?”他说。
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茂林修竹,碧海飞霞,月明如珠,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打着它们的小灯笼,铺天盖地的朝我们游来,这就是我们童年时代常常在梦境里看见的景象。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仿佛迷失了自己,突然我欣喜若狂的朝它们奔去,奔向那没有恐惧,没有不安,没有灵魂委靡的精神世界,我知道那是我们一直疯狂逃避的内心世界。
我想捉住那一只又一只闪闪发光的萤火虫,可是仿佛他们也害怕我们城市这个充满恐惧与不安的世界,他们用尽全力,惊恐不安的想要逃离我的疯狂追捕。
我此时想起了一不不朽的电影,叫《海上钢琴师》,主人公出生在船上,他弹奏的钢琴出神入化,锦心仙手,但是他一辈子都不敢下船,因为钢琴可以用88个键盘弹出千变万化的曲子,而人生,我们却看不到世界的尽头。我们可以看到层楼叠阁的街道,但是城市以外呢?有那么多的东西我们都看不到。
我正沉侵在奇思妙想中,却突然发现他不见了。我独自在树林里,像个白衣如雪的深林女巫一样,在林子里飘里荡去,就仿佛是我残酷冰冷的漂浪青春一样。
“胡伟,你在哪里?”我清幽的声音回荡在幽静的长空。我觉得树林里仿佛有水仙树怪在呼唤我,它们要我回去,去那个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
“胡伟,我想回家,天太黑了,我很害怕。”
突然有人从背后将我横腰揽住,那人突如其来的开始吻我,我只觉得维惶维惚,上帝却这样轻而易举夺去了我们的初吻。
(三)
第二天早上,他勤劳的母亲很早就起床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