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有一种幸福叫做理解。木木一直处于这种幸福之中。
这是一个回族相对集中的地区。民族问题是回汉儿女通婚的主要障碍。况且八十年代的小县城,文化经济还是相对落后的。“只要她愿意进教,遵行我们回民的风俗,我们愿意接纳她。”
对于父母不介意民族问题的达理,木木感到很欣慰。木木今年二十六岁,在他生活的这个小县城早已超过结婚的年龄。费玫是他的高中同学,毕业后不久在一所农村小学当合同老师,后来经过招工在畜牧部门做会记,再后来随着父母的调动回到了省城,在一家医院做出纳。虽然分隔两地,他们一直书信往来,保持着一种纯洁的友谊,从未想着要将这种友谊和感情发展成为爱情。只是彼此都在心的最深处保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愫。如今,费玫的突然和坦率使木木感到兴奋的同时,也或多或少地使他感到一些惶恐。木木在一种幸福和惶恐中积极准备着去见费枚和她的家人。
五
当一个人身处深山老林之中,听着鸟鸣、虫叫、狼嚎、虎啸……,看着羚羊、梅花鹿结群觅食;望着天上的白云飘动,一任山风吹拂他的脸、他的发和他的身子,他能想什么呢?爱?恨?离别?伤感?木木感到的是一种超脱,一种实实在在的超脱。
木木好累好累。他已经有两天没有进食。山里虽然有填充肚子的野兽,但他不忍亲自捕杀。现在他垮了,倒下了,倒在一丛很茂盛的野草中。这不仅仅是因为饥饿,主要是他的心碎了,精神死了。他的善良、他的真挚、他的诚实、他的爱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他的同学、朋友用剪刀残酷地剪碎。他受到了伤害——心的伤害;他受到了侮辱——心的侮辱。心爱的人的突然背叛、最好的朋友的感情和友谊的欺骗,是木木的最大的不幸。不久前的欢歌笑语现在象一群各种各样的魔鬼的奸笑在他的耳际舞动。又谁经历过这种双重的感情裂变的打击呢?
木木静静地躺在草丛上,木然地望着天上的白云悠闲地飘动。
一条菜花小蛇从不远的地方向着木木躺着的地方快速地游走过来,木木的心中掠过一丝惊异。只是一丝惊异,他依然平静地望着两朵在天空追逐的云彩。突然,一片阴影从他的头顶掠过,他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阵搏击嘶鸣的声音把他的目光引向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菜花蛇和苍鹰在激烈地搏斗着。他笑了。听老人说过,一只苍鹰如果一年能吃到一只菜花蛇,它的翅膀就会飞过十万座大山而不累;如果一只菜花蛇能吞掉一只苍鹰,这条蛇就会成为万蛇之王。传说总归是传说。十几分钟过去了,苍鹰是越战越悍,蛇却显得娇喘吁吁。虽然如此,小蛇仍然没有败象。就这样,苍鹰翻腾扑击,小蛇闪挪吐芯。木木被这奇异的现象所吸引。
六
“善有善因,恶有恶果,输赢平常事,可怜属木木。雪儿一飘落,善恶就明了。去吧,去吧,你们到别处去斗吧,我要和我的哥哥说话了。”
轻轻的、绵绵的、甜甜的的声音。
小蛇和苍鹰走了,很快。
木木飒地坐起来,惊呆。
柳雪儿,名字和人一样美。
半响,木木说不出话来。雪儿只是笑,笑无声,但很美,很妩媚。即便天底下有万般仇恨和痛苦都能被这种笑消融。
看着木木的呆样,雪儿收住了笑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么一句糊弄人的千古名言把我们的诗哥哥压得喘不过气来,到山里寻精神支柱来了吗?可悲的哥哥,可怜的哥哥。你们虽然是同学,是朋友,虽然有一种所谓的情素,但你到底了解她多少呢?既然她约你到银川,当着全家的面要和你举行一种仪式,或着说你们已经举行了一种仪式,街邻右舍、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为什么会在三天之内发生变卦呢?我原以为你在这山中看着蓝天白云、听着鸟鸣、虫叫、狼号、虎啸,你会很快想通的,没想到,唉,不说了。”
轻轻、绵绵、甜甜的声音。
木木的心灵渐渐清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直在关心着你。”
“你似乎对我的事很清楚。”
“因为我在一直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