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夏日的午后,在温暖的阳光下,伴着丝丝屡屡的花香,她轻轻地弹着钢琴,修长而美好的手指跳跃着,满心的陶醉,裙摆撩撩,头发飘飘,十七岁的年纪,美好得如同夏日待放的花苞,亭亭玉立。
姐姐回家,带回了男朋友,这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看见姐姐那么幸福地笑。华丽的家,原来多一些的热闹,十年前的那场车祸,父母双亡,留下了大笔的遗产也留下不尽的忧伤。姐姐从那时起,变得异常的坚强,搂着在一旁哭泣的她,茫然的眼睛里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十七岁的年纪,姐姐早早地踏入公司,打理着一切,只是,偶尔回家,会坐在沙发上,环抱着双腿哭泣,抽动的肩膀,幽幽的抽泣,她无法走过去,象姐姐抱着她一样,给姐姐很多的温暖,她只是暗暗地想,以后,一定要让姐姐幸福。
他扬起眉毛,笑得干净而温暖,伸出手,说:“我叫秦天,恩齐,很高兴认识你。”她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这样干净而温暖的眼睛和微笑,还有他给人的那种安静如大海的气息,让她觉得象是看见了王子。姐姐推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笑了笑:“哥哥,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一见钟情吗?她疑惑地问自己,为什么看见他的时候,心跳会这么厉害?为什么会想偷偷地看他。餐桌的对面,他和姐姐并排坐着,安静地用餐,不是俯首于姐姐的耳边,说着什么逗得姐姐开心地笑。终于,姐姐会再一次这样安静地笑了,会忘记那些过往吧,会忘记在成长中的那些真切的痛。他点的全是姐姐爱吃的菜,她看见姐姐看他时眼睛里全是柔情和呵护,甚至,他都记得姐姐吃饭前要喝一杯水,她看见姐姐一直戴着的红手链戴在了他的手上,她看见姐姐在他面前会象孩子一样单纯地笑,会撒娇。这是幸福吧,她想。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她低头吃饭,却发现眼泪流到了面颊,是为姐姐终于可以不要那么辛苦了,终于可以不要一个人承担着一切了吧。还是因为,这样的幸福,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也想拥有。
〈二〉
生活一如既往,夏日的炎热一天天地逼近。姐姐依旧在公司里忙碌,唯一不同的是姐姐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是在以往看不到的温柔和娇媚。姐姐开始学着做菜,做那些小女人才做的活计,他在姐姐的注视下把那些都吃得精光,他看见姐姐眼里的那份柔情,看得她有些想哭。因为知道他要来,她特地穿了漂亮的衣裳,把梳着的马尾散下,甚至,她还偷偷地用了姐姐的睫毛夹。在他快来之前她弹起了钢琴,她想她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在弹钢琴的样子。这些,都是因为他要来。只是,进门的刹那,他微笑着,问:“你姐姐呢?”她觉得心口有些疼,十年前,失去父母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时什么感觉,而今,她已经明晓,拥有的东西,失去了会痛,想拥有的东西,看着也会痛。
在姐姐准备午餐的时候,他和她坐在客厅里,她坐在他身边,问:“你喜欢我姐姐什么?”他的眉毛又开始上扬,那干净温暖的笑又浮现在她的脸上,这个快30的男子象小孩一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啊,从看见你姐姐的第一眼起,我便想好好地陪着她,只是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忧伤。我不知道我可以给她多少的幸福,我只是想,在她哭的时候我可以抱着她,她就不会孤单。”她看见他干净的面庞,泛青的下巴,发白的衬衣衣领,第一颗扣子解开了,甚至,她都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这么近的距离,可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她的存在。原来只是想,知道他喜欢姐姐什么时,自己便可以去学,便可以有他的多一点的关注和在意。只是,这样的回答,听得她心口有些酸,让她不知所措。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想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你的眼里完全没有我的存在,只要,我可以在阳光下,看见你的笑,我可以就这样呆在你的身边。
〈三〉
因为姐姐的关系,他们熟识得很快,他叫她小丫头,会轻轻地拍她的头;会在她弹钢琴的时候跑上去按几个键;会因为一道喜欢的菜两个人争得不可开交;甚至,他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套黑色的内衣内裤,然后趴在墙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她,也会在他画画的时候跑上去画几笔;会悄悄地跳到他的背上;会在他生日的时候搂着他的脖子亲他说这是生日之吻。
只是,他不知道,每天放学,她会悄悄地经过他的画室,看他安静的面庞和温暖的眼睛然后再离开;她依旧会在他来的时候弹钢琴;他不知道,亲了他一下,她哭了一晚,只能是生日之吻啊,我亲爱的王子,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会不会也会陪在我的身边,到永远。
她偷偷地买了手机,她只给他一个人发信息,可是每次他问是谁的时候她都没有回答,那些是一些安静的心情和感受。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睡不着的时候,孤单的时候,看见阳光的时候,她都习惯告诉他,那些小小的心情和感受。她叫他王子,她说她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她说她只是想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想陪着他,看完日生日落看完花开花谢。
〈四〉
她叫他画了一幅肖像,自始至终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完完全全地装在他的眼睛里。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只看见她一个。泪水有些控制不住,在他惊异的表情下,她哭得不能抑制,他走过去,轻轻地搂她如怀,说:“傻丫头,好好的,你哭什么?”她抱着他的腰,闻到那熟悉的香水味道,这样的拥抱,只属于姐姐一个人吧。下次我再哭时,你还会不会拥我入怀,当我孤单时,你会不会也想陪着我,给我力量。
定了婚期,。他和姐姐忙着婚礼的事宜,在他们忙着写请柬的时候,她坐在琴边,弹起了婚礼进行曲。他和姐姐都笑了,只有她,泪水蔓延,忧伤覆盖,在黑白琴键间,数不清的期待数不清的祝福,期待着姐姐可以幸福,期待着下辈子可以再相见。
拍婚纱照的时候,她也去了,看见姐姐美如天仙的模样,看见他挺拔的身躯和干净的眼神温暖的笑。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别人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听着那些祝福和羡慕,觉得有些感动,想到以后姐姐可以不在是一个人来承担时,她会有些想哭。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的辛酸和难受,只有姐姐一个人撑着时候,给她的全是宁静和平和。终于有人可以在姐姐哭的时候抱着她了。
婚礼的前一天,她失踪了。在他的画室门口,安静地哭泣。她知道姐姐一定在找她,也知道这样的自私对姐姐会有多大的伤害,她只是想以后姐姐就可以不是一个人了,她想,王子就要和公主在一起了。手机在震动,他的名字在呼叫。她就看着,眼泪不能抑制。他发过信息来,他说,丫头,快点回来。姐姐都哭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看着,觉得莫名的难过,这么久以来,他早就知道了吧,却用那么多的沉默来包容。
第二天,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在她打开的士门的时候听见姐姐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街道的那边,幽幽地传来。姐姐跑得那么急,忘了红灯,忘了车辆,忘了那边还有一个人在安静又急切地注视着。
鲜血让她茫然地站着,这样的镜头,在十年前,她就已经在茫然中有过一次。她看见那些鲜红的血迹染红了姐姐的衣裳,她看见他的脸在焦急中慢慢地苍白。坐在手术室前,她忘了怎么哭忘了怎样流泪。十年来,是姐姐带她成长,她宁愿姐姐在夜里环抱着双腿哭泣,她宁愿看着姐姐一个人承担着那些风雨那些难过,她宁愿看着姐姐一个人在公司里奋斗,也不要她这样躺着,苍白的面容,不再微笑,也不再哭泣。
他趴在姐姐身上,哭了。他说:“以前看你哭我都觉得伤心,我都觉得好心疼。而今你让我这么伤心了,你却连看我都懒得看一眼!”
十七岁的年纪,象是一个轮回,她回到了公司,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把自己深深地埋进沙发里,抱着双腿安静地哭泣。而今,才能体会姐姐那时的痛楚和难过。
他住在姐姐的房里,她叫他哥,生活上的彼此照顾,温暖的拥抱,干净的眼神而今都已经带着些许的沧桑。偶尔喝醉酒的时候,他会抱着她叫着姐姐的名字,她只是安静地帮他擦洗,喂他喝醒酒茶,坐下来看着他的面庞,安静地哭泣。
而后,他不再提起姐姐的名字,他会在她哭的时候走过去抱着她,他会说:“丫头,我还可不可以成为王子?”她便会笑:“你永远都是王子啊,还会有一个象姐姐那样的人很爱很爱你!”说这些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结婚了,他笑着:“丫头长大了!”没有人看见他眼角的那些难过和沧桑,他只是安静地等着她的长大,以为在某一天也可以象以前一样看着她快乐地笑,看着她的美好绽放在阳光下。他见过那个男孩,干净的眼神,温暖的笑,不太爱说话,温和得如同大海,看见她时会叫她“丫头”。
〈六〉
丫头,公主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吧,所以你长到现在终于找到了你的王子。你又可以象以前那样笑了吧,不要再哭了,其实,每次看你在沙发上哭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心疼,可那时我做不了什么。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我就想这样呆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让你难过也不要让你受伤,我想我会带着你一起成长,成长成美好的模样,只是,丫头,王子已经找到了啊,那你一定要过得幸福,一定要快乐不忧伤。
婚礼的那天,他发了这条信息。发给那个曾经叫他王子的女孩,只是,只是,那张卡,她早已不用,他也知道却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