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珺匆匆踏上了前往法国的旅途,寻找普罗旺斯的那棵特殊的树,枝干粗大的松树。
她并不知道这棵树到底在哪里。
事先了解到,如果去普罗旺斯的心脏地带,必须坐飞机到马赛或者尼斯,然后还要再走一段陆路。她在沿途薰衣草的世界里,悉数享受松露、茴香酒和各种美食,让法国别样的阳光沐浴着自己已经变得有些惨白的肌肤,重新变得黝黑亮丽。
预定的酒店在离土伦不远的山上,据说这个酒店却是各路名人休假的必选之地,四周满是向天际铺展而去的普罗旺斯特有的薰衣草和葡萄藤。
酒店的门口,像个庄园,古老的铁门,红色的砖瓦墙。车往大门里徐徐的开进,首先看到了一条穿过松林的道路,松树旁和铁门边,有各种知名与不知名的花朵以各种姿态崭露着,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恣意怒放,散发着或浓或淡的馨香。趁着两车相交而过缓慢行使的瞬间,吸吮了一大口蔷薇的香,让人生大大的奢侈一次。
整个酒店占地面积100公顷,集普罗旺斯、托斯卡那,和西班牙气息为一体。由主楼和8座别墅组成,总共只有13间套房和47间客房。客房的颜色是用蜂蜜、薰衣草和葡萄交替渲染着的;有古董家具给人带来稳重厚实的感觉,但带花朵图案的各色织物让家具变得柔和了起来;柔软的深坐沙发,淡淡的橘黄色的灯光。
一切都淡然别致,却又热情如火。
魏珺站在房间的私人露台上,极目眺望着远处的地中海、克斯特来村庄和酒店花园,寻找着那棵给她带来幸福与灾难的发祥之树。看到了一条与两旁栽种着柏树的小径,通向山坡下。
魏珺沿着这小径行走着,看到了山下的植被茂盛的森林,期间长满了松树、野草莓树和橡树等各种树木。路深得像童话里的画面,看不到尽头,感觉自己也像个童话公主,欢快而博大。树枝上滴滴盈动着的,是清晨的露珠,轻轻触碰,便落入微张的口唇之中,冰润甘甜。在这人迹稀少的地区,树干上的蘑菇,任意滋长成或大或小的形状,没有人来采摘。
继续往路的尽头行走,穿过森林,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看见天空已经被浓烈的阳光照射得湛蓝湛蓝的,天空下铺展开来的,是一个巨大的草坪,初秋时节翠绿翠绿的草坪,其间夹杂着一些火红的植物。草坪中央,一颗硕大的松树将枝干向四周铺展开来,巍蛾而挺拔。
魏珺的心被强烈的震撼了,这定然是自己要寻找的那棵树了。久久的立定在此,看着眼前这初次陌生的但却在梦里熟悉的硕大的松树,在梦里庇护过她的这颗硕大的松树,像强大的恋人一样伸开双臂迎接她的归来。想必在这棵树下,定有很多源远流长的故事,流传到中国的云南的和上海,并在那里引诱着她,用她的人生延续着他的前生今世的故事吧,让她在云南的树下经历与一个陌生男人甜蜜温馨的爱情,又要在上海饱受与另一个熟悉男人回味那甜蜜爱情的痛苦折磨;在云南与一个陌生的男人经历微笑明眸心有灵犀的触动,然后再在上海饱受与另一个熟悉男人回味那微笑明眸心有灵犀的触动的哀伤忧愁。
但是,到底是延续着她自己前生今世的因果还是延续着别人的呢?而她兴致冲冲的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来许愿的吧,是的,许愿,让她人生从此变得平淡,不再波澜起伏,不再饱经磨难。
将在云南“云都玉府”买的那尊观音穿上红线,悬挂在松树的针叶上,然后双手合一,虔诚跪拜,祈求上苍的庇佑,祈求一:有情人终成眷属;祈求二:家人安康;祈求三:事业有成。一如多次向神灵祈求的那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始终是潜藏在她内心的一个强烈的愿望,而那个有情人是张云祥。
她将脸贴于草坪之上,感觉像是贴在张云祥的胸膛上。她闻到了一股青草夹杂着泥土的奇异的芳香,野性的但平静的男人的味道,在她的生活中淡若浮云却又挥之不去的张云祥的味道。但她在这里再起回味起这个男人时,意念却异常的清晰,回味这个让她经受了这么多磨难的男人,默念着他的名字,他的带着坏坏的笑的面容让她无由的牵动自己的纯角微笑。
她就这样将脸久久的贴于草坪之上,想如果上苍有眼,一定会让她在什么地方遇见再次遇见张云祥的,让她再次真正体味到如这青草与泥土混合着的,野性但平静的张云祥的男人味道的。她再次强烈的期盼着。
抬起头,看见大地是这般的宽广无垠。
情感突然通达了起来,感觉已经获得了如大地这般无垠的心,来接受整个世界的宽广了。这种宽广也许会很平淡,但在平淡中一定会走向坚固和永恒,她坚信。
魏珺坐在无垠的草地上,哼哼起儿时外婆教的古老的民歌,生命是如此的快乐。她的信仰和歌曲跟这里的文化背景是多么的不相符啊,但她的确感觉到了快乐。不管人们信仰什么,但内心有了期盼后,总能让人产生快乐。
她就这么不停地哼哼着,突然听到背后有铁器敲击石头的声音,声音在空旷的草林间发出空洞的回响。回转身,看见一个戴着牛仔帽的男人在草坪接近森林的那头挖掘着什么,也许是在掩埋着什么。
走上前去,发现那人的确是在掩埋着什么,用泥土掩埋着一种金黄色藤状植物的根茎。身边还有一个帆布背包,里面装满了相同的植物。他将金黄色植物栽种在火红的植物旁边,然后将藤缠绕在火红植物上面,藤的末梢是纷繁的丝状的,相互纠葛着。
魏珺用憋脚的法语跟他打招呼,并想向他询问种植的是什么东西,但憋了半响也没能表达出想要说的意思来。那人婉尔一笑,用英语询问她是来自日本的还是中国的,她回答说是中国,那人旋即讲起了中文,标准得听不出一丁点口音。魏珺睁大双眼,一副讶异的神情。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说,
“我叫文森特。邓肯,是一个比较大众化的名字,当然后面还有很长的复合姓,他是研究农林学的。”
“我叫魏珺,是一个旅行者”,她想她只能这么介绍自己了。
“你刚才是想问我种植的什么东西是吗?”
“是啊,是啊。”
“我们管它叫金丝腾。在不同的经度和纬度的各个地区,分别生长着一些毒性的植物,倘若是在野生森林或者人迹罕至的地方倒也无妨,但近年因气温不断升高和环境不断变化,毒性植物大肆在种植园或者牛羊放牧的草原上生长了起来。而且这些毒性的植物根系庞大,一般的药物手段很难将它们清除,不断残食正常作物生长的面积,负面影响有行将扩大的趋势。”文森特边说边将一株与另一株的藤丝分开。
“但我们试验发现,这种金黄色的植物能够有效抑制某种类型毒性植物的生长,而且很好种植。上个月来这里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时,偶然发现这里也有大面积的毒性植物,想要来试试看,是不是也能抑制这种类型的。”
文森特讲得很缓慢,但条理很清晰。这让魏珺脑海缓慢复苏,忆起了两年前去香格里拉时,那位何卓玛向众游人深深的鞠躬,请求大家能够为清除伊拉大草原上肆虐的毒性植物献谋献策的情景,那种植物叫什么来着?她思忖了良久,也没能想起那植物的名字。
她蹲下身,帮文森特按紧根部的泥土。说:
“中国西南部的草原上也有大量毒性植物的,据说可以入药,但需求量不大。牛羊误食这种植物之后,片刻就会口吐白沫,倒地身亡。而且也跟您刚才所说的一样,用普通的药物手段根本没有办法清除,而且主要是在放牧区,也没有办法使用药物。”
听到魏珺的描述,文森特停下来,神情肃穆地问:
“这种植物是什么颜色的?”
“也是这种火红的颜色,这个时节远远地看去像枫叶,很漂亮。”魏珺回答
“很多动植物呈现这种火红色都是含有烈性物质的”,文森特说的着。魏珺的脑海中慢慢浮现那一年看到的那种壮观的草原的火红,也浮现了张云祥送她的那束“幸运的发现”的火红。
“是否可以带我去啊?”文森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浮想。
“可非常的遥远啊”,魏珺惊诧的回答。
“只要不耽搁你太多的时间,再远我也没所谓的,差旅费我包了,你看可不可以?”文森特满心期待地看着魏珺。魏珺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好作了,两年前去时也很仓促,根本没有来得及欣赏草原的风光便急匆匆赶往下一个景点。遂点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