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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五)

  老天终究眷顾古风,一次换座位,竟阴错阳差地让古风和李娜坐到了一起。古风是感觉有点受宠若惊的,但心里却比喝了蜜还甜。不管上课下课都会偷偷瞟李娜几眼,然后满足地看书、做作业,他所要的,也仅此而已。不过。若是说奢求的话,他倒是希望能跟李娜讲上几句话,聆听她那温和甜美的语调的……

  

  机会终于来了,这是一节自习课,是数学。古风被一道难题给卡住了。他瞅了瞅旁边正在埋头算题,丝毫忘却周围环境的李娜,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班——长!”语调还是显得紧张。

  

  “上课严禁讲小话!否则扣分!”李娜头都没有往古风这边移动一下。

  

  古风碰了壁,只好转回了身子,等待……

  

  “叮当——叮当——叮当……”终于挨到了下课。

  

  古风可高兴了。他飞速拿来练习册,身子鱼贯地转向李娜:“班长!这——这道题目该怎么做呢?咯!就是这一道。”见李娜没有回过头,古风就把练习册递到了她眼前。

  

  “恩!什么?连这么一道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做,你智商也太低下了吧!这小学三年级的学生都会做呢!不教!教这样的题目叫我颜面何存?你!以后没事就少烦我了!一惊一乍的,咱俩还是得划清界线的好!”说完,她拿出半截粉笔,在那张双人桌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三八线”。又扔下一句话:“哼!这么差劲!”

  

  古风又碰了壁,当然是有点伤感的。但他却并没有怪李娜——他心目中的女神,他认为也许自己真的错了!唉!谁叫自己智商低下呢!瞬间,他已暗下决心:这次期中考试,一定要考个好成绩来,让李娜瞧瞧,自己并不傻!

  

  于是古风更加刻苦了,有时夜半时分还能看见茅屋里亮着灯(这灯是用交完学费后剩下的钱拉的)。每每这时候,陈伯总是会夸赞一翻:“咱风儿总算是懂事了!”虽然月底电费多了些,他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只有子丹知道,古风心里藏着个秘密。她发现一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的古风竟勤快地写起了日记,而且没有间断过,于是偷偷翻看了。

  

  班长?还是个女生?哦!子丹开始进行她的思维大战!然而看见那一页页带着血与泪的文字,子丹对古风满是同情的同时,对那位所谓的女班长甚是鄙视。“二哥真傻!”子丹一次次的发出感慨!她多次想劝说古风,但又害怕古风为她侵犯他的隐私儿大动干戈,所以也就只有放弃了。

  

  古风依旧拼命地、伤感地学习,李娜依旧高昂着头对古风不理不睬,时间也就那么依旧地逝去。

  

  终于!期中考试过去了!古风猛松了口气,毕竟自己奋战了几十个日日夜夜。

  

  古风期待着,期待着考试成绩的公布。那时,他将拿到自己用汗水换来的骄人成绩;那时,他将在班上抬起头做人;那时,家人将为他而高兴;那时,李娜将对自己刮目相看……

  

  古风越想越乐和,那些以往的伤痛此刻仿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一刻,他知道,他是幸福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鬼灵精”子丹发现古风最近老是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想探个究竟。对于古风的事,子丹一向是倍加关心的,在她眼里,古风仿佛不是一个具有威严、令人畏惧的哥哥,而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弱者。子丹蹑手蹑脚地翻开了古风那本破旧不堪的日记本(说是日记本,却是古风把小学时每学期的作业本写剩的纸张用针线连起来的,手工显得甚是粗糙)。子丹一翻竟是翻到了最后一次,令她不解的是这一次写的很长很长,而且不是昨天而是三天前写的。她好奇地往下阅览着:

  

  今天,虽然天朗气清,我的心却被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阴霾之中,令我窒息。

  

  是的,在我辛勤的汗水的浇灌下,我的学习的树终于开了花,结了果,幸福的果,这是多么兴奋的一件事啊!可是,我只是一颗被幸福抛弃的星星,我永远只能与幸福擦肩而过。或许,当初那就是一个错误。或许,冥冥之中,我的存在就会令人生厌。是的,他是班长,是大小姐。而我,如她所言,只是一个乡巴佬——头发长见识短。为什么?为什么我心目中的女神,却只是副空面具。我早就应该明白的,这个世界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我生出来就只是别人的玩物而已。我永远也逃不开别人的冷嘲热讽。我恨,恨那一颗颗浸在污水里的狠毒的心,恨万恶不赦的世道,恨毁人本性的利欲。也许,这个世界,没了我会更加安宁,我也就可以逃脱这一切的一切了……

  

  子丹再也看不下去了,眼泪汪汪直往下流。她感觉那每一个字都是一掊黄土,在一点点的埋葬一颗受伤的心。早知道那臭班长不是什么好人了(她猜测伤古风的是此人)。

  

  二哥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他现在一定还在伤心了!二哥会不会于此而一蹶不振呢?又或许……

  

  子丹不敢再往下设想下去,赶紧跑去找古风……

  

  西风残月,大地窒息。白马河两岸的杨柳,已经将周身的老叶脱了个精光,只是在有气无力地摇曳着干瘪的枝条,河水如同停滞了一般——毫无气息。

  

  黯淡的月光下,古风倚靠着一棵杨柳,望着那缠绵的流水发呆。他现在,已经很难找着自己人生旅途的下一站了!事实上,他在挣扎。挣扎着想脱离这个险恶的世道。

  

  “呼——”一阵风刮起了地上的几片黄叶,叶子顺风从着古风的脸颊飞过,他伸手一抓——落了个空。

  

  “连落叶也要戏弄我!”他叹息道,“一个迷梦是该醒来还是该消逝?”

  

  “二哥!二哥!”子丹一连叫了好几声,古风却毫无反应。她无法,只得借着点点月光走到古风身旁。

  

  等到接近古风时,子丹才喊道:“二哥!我叫了你半天,你咋不应声啊?”

  

  古风的目光却并没有转移:“子丹!你别扰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你咋能这么消沉?难道你要为了那个……”子丹似乎感觉到说漏了嘴,赶紧止住。

  

  “恩?你……你看我日记!”古风早已经察觉。

  

  “我……我只是好奇罢了!”子丹在找理由,可是,这个时候,她倒希望古风能够追究她,至少可以转回他些许的注意力。

  

  “唉!看吧!看了又何妨,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又与我何干?”古风站起来欲往回走,这令子丹很是担心。

  

  “不!与你有关,咋能与你无关呢?你是……”

  

  “不!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古风怒吼道。

  

  子胆吓了一大跳,但她心里很高兴的,这样或许能够让古风内心的伤痛释放出来呢,她等待着古风继续对她发火,可空气却在那一刻凝固了。于是又她壮着胆子劝说着:“你咋能这样呢?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是爸妈的儿子,大哥的弟弟,我的哥哥?你伤心我们也同样会伤心啊!”

  

  古风止住了脚步,是啊!自己还有一个温馨的家,还有爱自己的家人。可是,是自己,害得成绩优异的哥哥放弃了学业,背井离乡去打工;是自己,让这个家几近破碎。也许,自己就是一个罪人,在家里犯罪,到外边去受欺凌,的到应有的惩罚。

  

  “唉!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你……”子丹话音颤抖。

  

  “放心吧!我没事!我不会再给自己犯罪的饿机会了!”古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只觉得似乎有千万只残忍的蚂蚁在撕咬着自己那颗可怜的、残缺的心。他感觉眼前一片迷茫……

  

  月,更加残缺了,月光也抹上了阴森的一笔。夜——死一般地沉寂,一切的一切此刻都在饱受着无情的西风的摧残与凌辱——夜残人非。

  

  第二天,还是那只老公鸡“喔——”地一声划破了陈家庄的宁静,催醒酣眠的人们,只不过声音那般沙哑。

  

  古风背着书包,走在小道上,快到村口时,却被古虎(他没有读书,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和赵四一伙拦住了。

  

  “嘿!夫阿皮格!今儿个好象不大高兴啊!是不是被哪个叫什么娜来着的教训了一顿后不服气啊!哈!哈!哈……”古虎乐和着,想必是赵四透露的消息。

  

  “你这畜生!真他妈或得不耐烦了。人家懂事长的千金,连她身后那群有头脸的都不敢碰,千金之躯岂是你夫阿皮格能够揍的。现在尝到苦头了吧!哈!哈!哈……”赵四更是摇尾助兴。

  

  笑吧!尽管笑吧!古风若无其事地绕道而行。

  

  “呵!这夫阿皮格没脸见人了!哈!哈!哈……”

  

  身后是一阵阵的讥讽。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古风刚刚坐下,却发现同学们都在用奇怪的眼光注视着自己。

  

  “这夫阿皮格真没人性!竟然出手打女生!”

  

  “是啊!得了个班上二十名有什么了不起的。竟在班长面前炫耀,这不是关夫子面前耍大刀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好在班长英明,教训了他一顿!”

  ……

  周围是一阵阵的议论。

  

  古风也不理睬,在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沉默着……

  

  日子这样一天天挨着,古风整日讥讽与轻蔑包围着,似乎没一位同学都在躲他,都不愿意与他攀谈。古风在一天天消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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