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尚文斌就去美国参加那个公司的高层面试了,魏珺也带着一个小行李箱出门了。胎儿只有两个多月,离回家歇着的时候尚早。而这次的反应跟上次的嗜睡决然不同,只是轻微的呕吐而已。云南的气候对胎儿应该是很有好处的吧,至少总比其他孕妇终日穿着像雨衣一样的防护服,防护那些无孔不入的电脑辐射要好得多,她决定要工作到预产期前,远离辐射和上海高楼大厦的废气,也远离每月甚至每周去做胎检的麻烦和恐惧。
她始终觉得没有这么多繁缛的科技手段,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健康饮食,胎儿照旧能自然长大,像她们那一代一样健康的长大。尚文斌对她的观点甚是赞同,因为她姐姐生育的时候就没有像上海绝大多数的孕妇那样娇柔,他们也选择了到新西兰的乡野顺利生产,三个孩子健康得如新西兰碧绿草原上的牛羊。
仍然是乘坐火车,她一如既往的喜欢火车上新鲜的面孔和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火车疾驰而过,窗外的山山水水即刻隐退到了目力范围之外。但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不同的只是这火车上的人和这些人云淡风清的陈年往事。捋捋俏皮的短发,心情轻松地感受着这种不同。春节之前她就忍痛割爱,将那瀑布般的长发剪掉了,整烫成齐刷刷朝外翻的俏皮的短发,为了她人生的焕然新生,也为了腹中的新生,新生让她获得坚实的力量,而坚实的力量又逐渐变得坚强。这便是她与前年最大的不同了。
盘腿边练习瑜珈边整理资料,这次接手的是一个只经进行了一个开端的项目,需要重新疏理,先前并没有可以利用的政府关系,拓展人脉便成为了首当其冲的事情。但人脉对于魏珺来说,倒也并不是件难事,因为尚文斌前年就与周正建立了紧密的联系,以周正豪爽的个性,不奢求“惮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但想必应该也不会吝啬什么。
沿途仍然是地冻天寒,而昆明城外的山墁上已开出了早春第一朵山茶花,市内也已是花坛锦簇,各种清淡的浓稠的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循着一股有形无形的梅花的引诱,来到二环西路一禹深巷内,安身。
三楼的一套一室一厅的老式公寓,是去年公司同事租住的。没有任何粉饰,红砖墙面,水泥地面,十分宽大,但相当简陋,几乎什么都没有。先将屋子的角角落落打扫干净,然后到正义路步行街购买了一卷手工挑染的淡蓝色土布,跟前年在丽江看到的那个甜美的少女服饰上一样的颜色,人工无法调制出的颜色,是一种经过历史洗刷打磨之后调和出来的颜色,跟红砖的墙面形成极大的色彩反差。
并没有将土布打边,而是挑成流苏状,挂在几扇窗户上作为纱幔,挂在电视机后面作为背景墙,挂在床前作为日与夜的临界线;一个破旧而厚重的长条形桌子放置在同样破旧的凳子前,作为茶几,但这破旧的桌椅却一点也不摇坠,坚如磐石,也在上面搭上几块淡蓝色土布;利用室内原有的类似草绳编织的破旧的宽大的黄麻地毯作为底料,在中间和边圈上用麻线缝制上去几块淡蓝色土布不归整的边角料,便跟纱幔的色调保持一致了;摆放几盆中型绿色植物和花朵,再在茶几上摆上一套四色的茶具,素雅清香和晶莹锃亮可以折射飘散到屋子的任意角落任意物品上。
简陋的公寓突然鲜活了起来,古朴之中透露着现代,静谧之中潜藏不住的狂热,哪怕是一个人形单影只、茕茕孓立、踽踽彳亍,也不会感觉孤独,因为有这鲜活的色彩和沉淀的历史做伴。
她在昆明的临时住所就这样造就了。
周正第五天来时,素雅清香和晶莹锃亮便折射飘散到了他的脸上,他吓了一跳,站在客厅的中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天从火车站接她然后送她到这个屋子里来时还是一片狼籍的。愣愣了一会,他说你是找装修队来弄的?她回答说,当然不是,就这么一点事情还要找装修对来啊,自己弄一弄好了。可他却觉得不置可否,怀疑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弱小的女人。
他是帮她送托运的行李来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邮袋。有了上次到甘肃去的教训以及孕体不同与平常的需求,这次将物件带得比较全,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尚文斌走之前帮她托运到周正的住处,也请求他帮忙照顾这个倔强顽皮的孕妇。
云南真是个成就人梦想的好地方,风光旖旎气候宜人,魏珺感觉自己像个自由自在的小鱼儿,每天倘佯在新鲜的海洋里,领略着新鲜的事和新鲜的人,全然没有了在上海时的那种穿梭在摩天大楼之下辛勤劳作的蚂蚁的感受,渺小也逃循得没有了踪影,更不必去弄清楚到底谁是指使他们辛勤劳作的蚁后。
但在倘佯之余,她也不忘将托运来的许多物品,清点归类。将圆珠笔、笔记本和识字书用橡皮经扎成一套一套的,装入两个大纸箱子中。在周正的陪伴下,不辞辛劳,送往丽江,然后托从丽江出发的旅游团导游,带给泸沽湖途中曾经看到的那些追赶着他们车的孩子们,那些曾经被“老板”指使的满脸无知的孩子们,希望这微薄的援助能够燃起他们心中的渴望,对知识的渴望,对大山以外世界的渴望,对人类无限广阔未来的渴望。
周正告诉她,大可不必自己送过来的,通过福利会和社会捐赠组织就可以送达。但那些孩子的脸像一把把尖刀一样,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她的内心,在牵引着她向他们一步一步走近,能将自己的心意送达离他们最近的地方,那将是她最大的宽慰。抚摸着自己腹中的小生命,遥想着上海的无数孩子如这春日般灿烂的笑脸,他们的优越是这里的孩子们何曾感想的啊,他们的童年一定比她认为的快乐的童年更快乐吧。多么期待那些有幸去往泸沽湖的人,能够顺便敬献一点哪怕最微不足道的力量,也算对这些孩子们以莫大的帮助了。
但,那些东西会不会被“老板”没收了呢?孩子们能不能够亲手拿到笔和本吗?他们会如数家珍的抚摸这些东西一如她亲手捆扎时的激动吗?
周正将一张大红色的入场券递给魏珺,说周六在云天酒店有一个招商会,但他可能去不了,要赶去丽江筹办新闻站的事宜,只能靠魏珺自己建立关系了,以后还需要认识什么人需要哪方面的资源,可以帮忙慢慢介绍。魏珺抱以感激的一笑,说那就谢了,想这就是她在云南开展工作的第一步了。
这是一个五星级的酒店,在会务厅的门口摆放着迎宾台,但魏珺暂时没有名片,只能向其他到场的人一样,在签到簿上挥毫芳名,然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招商办的负责人开始在台上介绍了起来,目前侨资企业在云南的投资涉及工业、农业、服务业、房地产开发等,在各行业的分布和发展,对云南的产业结构的调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引进的先进的管理经验、技术和人才,对同行业的发展起到了带动作用和示范作用,如世纪金源集团、云南红酒业集团、滇红药业等均成为行业中的佼佼者。目前云南省的侨资企业已达616户,占全省外资企业数的61%。
真是一个群雄际会的大舞台啊,台下的闪光灯与欢呼声柔和成一体,像一个滚滚向前的发光体,带着希望将众人的思绪奔向无限宽广的未来,也带着大家的兴奋之情,奔向了空调已经预热了的宴会厅内。
像上海的众多宴会一样,后面的就餐活动是一个西式的自助餐,餐台上还摆放着代表云南民族企业之魂的云南红。可来宾们并不急于用餐,端起酒杯在宽大的大厅内走动着,攀谈着,预示着交际活动才刚刚开始而已。
魏珺将束腰的乳白色的长风衣脱下,无数只紫色的孔雀的眼睛生长在百褶的裙裾上,向来宾展现着这孔雀美丽的心灵。随着轻盈的走动,这眼睛也跟着不停摆动着,摆动着;在俏皮的齐刷刷向外翻的刘海下面,也扑闪着一双浅紫色的孔雀的眼睛;脖颈和手腕上,都佩戴着淡紫色的云南特有的手工饰品。在白色的兔毛中袖上衣的印衬下,与百褶的裙裾上孔雀的眼睛浑然天成,在这熠熠生辉的灯光下,像孔雀王开屏,发出璀璨的光芒。
而她已经感觉到,数双眼睛已经在跟这孔雀的眼睛进行眼与眼的沟通心与心的交流了,内心一阵局促脸颊一阵微红。这不,就有人在背后搭话说,这是从七彩云南的孔雀园跑出来的孔雀王吗?
魏珺微笑着回头说,是从天国的树上掉下来的一只秃毛乌鸦。口吐莲花,字字珠玑,但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周正,内心狂喜,正在发愁怎么收集这些人的相关信息呢。
周正让魏珺倒上少许些可乐,加入一些雪碧,搅拌,让色泽呈现红酒的自然。然后,端上这杯“佳酿”,向各位慕名的嘉宾介绍这位浑身是眼的孔雀王。魏珺逐一给大家敬酒,回转身时,却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数长名片。
她,他,酒未醉人,而人自醉。
张云祥在表弟婚礼后的第二天,就让原来公司的同事帮忙查找魏珺前年跟他们签订的旅游合同,可同事翻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数据库里也没有备案。只得来到了魏珺户籍所在的X市,给在市政机关工作的一个同学打了个电话,想要通过他找到公安机关的朋友,帮忙查找她的详细资料。
可好事多磨,等了好几天,市政机关的同学打来电话说,公安机关的朋友说现在上面管得很严,没有证明材料就没办法查。张云祥恐吓同学说,你个日的管你用什么手段帮我搞定呢,一定要帮我找到这个人,不然我就日你全家。同学答,你个狗的,这正月还没有过完就招你这么一顿咒,咱这么晦气呢,我前世欠你的呀,今年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也日你全家。
可第二天同学就再次打来电话说,这可是一个地级大市啊,大大小小的,叫魏珺的足有三十多人,你个日的到底要找那一个。张云祥说,叫两个字名字的上年纪的估计不会有,就将二十八、九岁左右的报一下好了,漂亮的哦。市政机关的同学又说,娘的,让老子费这么大周折只为了找个婆娘,你要找她回去××啊,看你那猴急的样,我手上有漂亮的婊子要不要,缓解你燃眉之急。张云祥答道,滚你个××,婊子我才不要呢,我要的是一个丰姿绰约的大美人。
两人粗俗地对骂着,却抑制不住的仗义豪情。两个小时之后,他拿到了三个名单,他决定先去找最近的那个“魏珺”。
也许见到她时应该给她一点惊喜吧,而新年的礼物应该是最能带来惊喜的,遂在一个大型商场买了一盒昂贵的礼品套装,拎在手上。如果碰到她老公该怎么办呢?就谎称自己是她的同学,顺路过来看她而已。管他呢,反正既然决定来找她了,估计也会对她的婚姻有所影响吧,而他的决心是要她去到他的身边,要角斗也得像个勇士,哪怕被杀戮在战场上。
第二天清早他就赶往第一个“魏珺”家,一个县城的某个街道的某个门楼的某个房间。一路上还算顺畅,三个多小时便到达了,兴高采烈得如同已经将这个丰姿绰约的大美人拦于怀中了。
可没想到的是,手中的这个地址居然是一个百货商店,整条街早已改造成了一条商业街,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住户。他向商店的人打听,向这些住户打听,但并没有人知道“魏珺”这个人,也许是长年在外,人们早已将她淡忘了吧。而他也无法更详细的描绘她的细节,只知道她现在是短头发,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也许生活中她并不说叫这个名字吧。他不得不挨家挨户的询问起来,整条街都跑了个遍,没有落下手中这个地址所涵盖的街道的任何一个门楼,可仍然没人知道。
悻悻然,返回酒店,蒙头大睡,但意念之中仍然有不泯的希望:明天就会见到她的。
但没想第二天的希望却是阎世魔王设下的圈套,引诱他一步一步向着地狱前行。很多线路仍然没有恢复正常的通航,中途经过两次中转,直至下午三点,才到达这个市的西北地区,找到那个隐匿在群山背后的小镇,像经历了西天取经一样漫长的路途。
但对心中的那个“她”有了更多更深入的描绘:短头发,二十八、九岁,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一听到上海,立马有人应承说有的有的,街南边有一家卖猪肉的女儿是在上海的。
顺着数个人手的指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要找到那个心中的“她”了。但还是很谨慎,再次向“她”家门前一个硬朗的老人询问“魏珺”是在这里吗?老人回答,是的是的,是来看她的朋友啊,遂接过张云祥手中的礼物,领他进门。
老人还未开口叫喊的时候,“她”背对着大家,在四方的围城中抓起一张麻将牌,然后打出。可没想到用力过猛,牌一崩一跳跳到一个污浊的阴沟里了,伸出粗壮的右臂,将牌捞起。
听到叫喊,“她”缓慢的回头,咧着一张血盆大口向,中间上下两排黑乎乎的东西姑且算作是牙齿;一对突出的大眼睛也跟着血盆大口舒展着,但眼角却是向下耷拉着的;而同样大的鼻子在大口和大眼间形成一个大圆球。就是这样的一幅放大了的五官,让张云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河东狮吼的气魄,惊诧得不知道该用什么妙计才能从这狮口脱险。
操,就忘记了告诉指路的人们,那个“魏珺”是读过书有素养的美女了嘛,也不至于给他指认了一个这样的呀。他转身迈开大步,闭上眼睛朝前面猛冲一气,因为她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排山倒海的扑了过来,狮口之下犬牙齿屼漆黑一片的分明是无底的地狱,她还挥舞着她那呖呖拉拉滴着污浊的泥水的粗壮的右手,企图要玷污他的清白,口中还发出雄浑的嘶吼声。幸好,在一阵昏天地黑头脑嗡嘤中,侥幸得以从阎王爷的阴曹地府闯过,远离了地狱重返回人间。
已经暮色低垂了,道路上的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每日融化为泥泞的浆水,又在夜色的来临中,每日结为打滑的冻土,仍然像那通往地狱之门的路,不得不包一辆面包车往市区赶。但那司机居然也像阎世魔王手下一个打探他消息的随从,同那个“她”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索要巨额人民币四百元,于深夜才得以到达X市所在的那家酒店,对他彻底放行。
心想,今天真是撞见鬼了!
第二天清早,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催醒,刚一接通电话就遭遇了一阵暴力暴:你个日的,都年过月半尽了,别人早几天都到岗开始工作了,你他妈的还抱着哪个婊子热炕头不肯回来呢。年前谈好的那个招商会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开了,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今天印刷厂一定要定下印刷材料,不然他们就来不急做我们的东西了,不接单了。主主办单位说来宾的活动线路也还没有定,要你回来帮忙参考一下,别人也很着急了。可个狗日的,成天净想着那些婊子们。这公司你到底还想不想开了?嗯?
老子就想着你床上的那个婊子行了吧,急你个猴啊,半个月的时间还准备不好一个会啊,那你还开什么公司开啊。待会就去买机票了,晚上就到,个死丫的,睡个觉都不让老子睡好。
他与合伙人不客气的对骂着,但内心却是异常平静的,就像对绝大部分哥们同学的不客气与平静一样。
而男人就是男人,上帝在创造亚当时,就赋予了亚当更多的力量,这就意味着男人获得了超凡于女人的意志,一提及事业事,其他事情统统就被抛在了脑后。这不是上帝和人类对男人的贬损,而是男人区别于女人的本质。因此,张云祥也理所当然的只是短暂地宽慰了一下自己,让这份遗憾支撑自己走过每一个想念她的日日夜夜,这是他心中不泯的希望。
张云祥一回到昆明,就开始统筹各项工作,该付账的付账,该签单的签单,并将各项工作安排给各个环节的人,然后仔细审定细节,掌控进度,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一个大型会务计划就已安排就绪,只待东风了。
合伙人在他肚子上捅了一下说,你个日的手脚真麻利,三下两下就给安排妥当了。张云祥“哎呀”一声,反捅一下说,你个狗日的,佩服就佩服,还捅我一下干吗。合伙人嘻笑着冲出了门外。
他觉得他现在就像依拉大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越来越轻松了,也越来越有雄心壮志了。尽管现在仍然是个小庙,将客户视作自己最忠实的上帝,但就是这些上帝给他带来了雄心壮志,之前终日板着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也开始变得生动了起来,有微笑,有感动,也有失落,更接近于从天堂放逐出来的人类了。
这个从天堂放逐出来的人类终日在昆明的街头穿街过巷,四顾无暇的忙碌着,但心中不泯的希望总在追随着各式各样的人的视线,这一天就追随在了一个短发齐刷刷外翻的女人的背影上。
这个女人被一身白色的束腰风衣包裹着,黑色细高根靴婆娑着玲珑的体态,左手扶着跟靴子色调面料一致的皮包,右手下垂并随着体态摆动着,手腕上戴着云南特有的那种淡紫色的手工手链,很抢眼。他在她的后面,就这样尾随着,再上前一些,想用什么动作让她回头看到她的脸。但她拦了一辆的士钻了进去,疾驰而去,只剩下他心中的希望继续不泯。他也拦了一辆的士,到会场监督。
会场里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不时有记者用闪光灯拍照,发出一阵阵刺眼的光芒。他探头进去张望了一会,觉得台上讲话的人总是这种陈词滥调,还不如退出去跟酒店的工作人员插科打诨有意思。遂来到公关部的美女堆里,半为工作半为过瘾。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嘉宾们才意兴阑珊的逐个离去,美丽动人的迎宾员们用他们那动人的微笑欢送着这些各色的人,张云祥也蜷缩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这些各色的人,内心感受到一种快乐,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上帝,都给他带来了宝贵的财富。微笑从嘴角荡漾到了耳根后面,猩红的笑得月牙似的嘴渐渐变成了弦月。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短发齐刷刷外翻的女人的背影,被白色风衣包裹着的玲珑的背影。是的,这个背影已经穿过旋转门厅,向在门口等候的的士走去。他迅速的起身追过去,可那个女人已经钻入了车内,他看到了她的三分之一张脸,但仍然无法辨认。引擎发出了“嘟嘟”的声音,他冲那女人喊了一声,但也许没喊出来,他也不知道。跑下台阶,可的士又疾驰而去,又只剩下他心中的希望继续不泯。
一股寒风钻入衣领,一个寒颤,他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后面的人礼貌的一声“借过”,将他从这种怅然若失中拉回来,迅速跑入楼上会务厅签到处。可那里早已没有执勤的人了,不得不又跑到楼下找主办单位的负责人,负责人带他找到了看护签到簿和收集名片的那位阿诗玛。逐行查看着签到簿上的名字,“魏珺”两个子赫然在目,张云祥一阵欣喜,逐个清点名片。
但,清点来清点去,根本没有发现魏珺的名片。
张云祥怅然若失的行走在春城早春的夜晚,想起第二次见她的那个怅然若失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