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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

   他和她,是在海边邂逅的.  

     他和她,都不约而同地穿着海蓝色的T恤,看上去很阳光.

  她娇小可爱,他幽默风趣.

  她知道,在她自己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便爱上了他;他也知道,在他遇见她的时候,他心灵深处的一根琴弦边"嘣"地一下,断了.

  很俗气的"一见钟情".

  这就是爱吗?他们一便又一便地问着自己.

   互相问候了以后,他们竟是在同一所学校,并且都是高一,16岁.

  象他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我怎么以前就没有注意过呢.她想.

   他们开始骗父母出来约会,每次都很小心谨慎.毕竟,那时候"早恋"这个词语是多么不可触碰的啊!他们都做了16年的好学生,每个学期拿奖状的那种.他们在一起,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那么喜欢蓝色.他们开始触摸对方的身体,但仅仅是牵手而已.

  他们从对方的T恤上剪下一小块布,放在离心最近的地方.

  她在他耳边小声地呢喃着,他用力地聆听,但,什么也没有听清.她说的是:我喜欢你.喜欢和爱,是有距离的.但用在他们身上,很合适.他们有着懵懂的心思.对于似懂非懂的爱情,他们只能说:我们还太小,不能为对方负责.如果你再晚一点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就好了.这里面,有着深深的迷惘和无奈.

  那次约会很成功,没有人发现他们,也没有人注意他们.   

 

  他们开始频繁地约会,每次都以补习为理由.直到她的妈妈偶然遇到她的同学,他们的谎言才被揭穿.他们的妈妈和班主任在珍珠奶茶店抓了一个现形.但他们都没有慌张.她还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的"工作"做得那么不严密,还这么晚被发现.   

  他们被罚在大会上作检讨,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校长老师看在他们平时优异的成绩的份上,放过了他们.

  但及时有这样优异成绩的"宠儿",也免不了被误解.同学老师都不相信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连她最好的朋友,也在别人的怂恿下,问她:你的孩子几个月了?  

   她安之若素,依旧走着自己独有的忧郁路线.     

   他终于忍受不住了,悄悄地转到一个很潮湿的南方小镇.他和她,从此便有了几千公里的距离.但在世界地图上,他们相距只有几厘米.就象天空中的两颗星星,看似很近,却有一光年的距离.

 

   他是在高二下半学期离开的。他走后,校园里议论纷纷。有人同情他,也有人同情她。她面对这些“评论”时,有时会做作业。但更多时候,她会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他们说的事情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转眼间,高三了。大家看着后黑板上越来越小的数字,谁也没有心情谈论他们的事情了。她的生活里,便有了难得的平静。她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拼命学习,拼命忘记他。

   高考报志愿的那天,她义无返顾地报考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也许在她心里,还有他干净帅气的影子吧。

   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恰好是她18岁的生日。她忽然想起,他阳光的笑容,高大魁梧的影子。她发现,自己从来不曾遗忘过他。

 

   她只给父母留了一封信,便用积攒已久的稿费和零花钱,买火车票去找他。是啊,她成年了,也长大了。该为自己曾经的牵挂,做个了断了。

   她做了十五个小时的火车。她永远记得这个数字。

   在火车站,她迷惘无助地站着,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走来走去。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真的很陌生。毕竟她知道的,只有他的名字而已。

   她在路人的指点下,去了一座校风最好、学生最规矩的学校。她知道他是不会在这所学校的,因为他不喜欢死板的生活。

   但,她还是去问了,去问了那个传达室的老爷爷。

 

   传达室的老爷爷听见他的名字后,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你不是着座小城的人吧!她木然地点头,再点头。然后老爷爷恍然大悟地样子,心血来潮地在她手上用黑色的水笔写下了他的班级,然后笑眯眯地对她说:现在正在举行校庆,快去吧,祝你好运!她握紧手,走出传达室。一向礼貌的她竟没有道谢。原来,两年的时间,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年龄,还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那她对自己的爱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忍住泪水,静静地摊开手掌。她人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落在她的手掌上。那原本被她汗水浸湿的字迹,变得更加模糊了只剩下黑黑的油墨和泪滴。他没有再去问,怕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已不再在她。

  她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她突然觉得,家,是个温暖的地方。尽管有很多伤害,但更多的,是爱。她永远不会知道,迎面驶来的火车里,坐着从她家回来面无表情的他。因为,他听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去找另一个男孩子了。

   就让他成为我的一个梦吧,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吧。她想。

   他们又一次错过了,尽管他们是如此相爱。真正的爱情,也不过如此吧。爱了,怕了,又错过了。

   开学那天,她找了所以的大一新生。果然没有他。她的心里,似乎有一种失落,和解脱。那天,他去找她,是想告诉她他的妈妈帮他填错了志愿。还有,祝她生日快乐。

   她在大学里依然光芒四射,追求者自然也很多。她毕业后,没有考研,而是和一个老实忠厚的学长结了婚。她开了一家桦甸,在那个城市的中心。买花的人很多。她有时会想起他。但,经过无数次搬家,他T恤上的那块蓝布早已不知所踪。她闲暇时会写写文章,投投稿,竟成了知名作家。她的文章总是很朦胧,很忧郁,只有一个男主人公。有一天她随意翻看读者的来信:你笔下的男主人公是谁?是不是你曾经的恋人?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他高高大大的影子。她用力想,却只想到他名字里的一个字--英。她取下一朵开得最灿烂的玫瑰花,在每一片玫瑰花瓣上写下那个“英”字,在把那些花瓣与花茎分离,抛在空中,看着它们被风撕碎。

  

  她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但,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悄然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的丈夫走了进来: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然后为她擦干眼泪,抱紧她。她快要窒息了,但没有挣脱丈夫的拥抱。她只是看着,看着那些玫瑰花瓣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现在,她手里,只剩下一根玫瑰花茎,上面长着长长的刺,会弄疼手指。

  然而,就在她小小花店外面,站着一个男人,衣着讲究,很精明干练的样子。眉宇间,依稀有着他当年的影子。那个男人望着那些玫瑰花瓣,和她和丈夫拥抱的身影,从离心最近的地方,拿出一块旧得发白的T恤布,让它和玫瑰花瓣一起,随风飘荡,消失在空中。

  

  或许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相逢,然后互相伫足欣赏,再因为不同的因素离开。或许他们在16岁那年,就已经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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