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寒假终于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来临。
林然说家里有事,考完试当天晚上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南京老家了。我在学校又呆了几天,没有马上回家,尽管我很想家。我知道一凡在这个时候是最难过的。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都收拾行李回家,她总是羡慕不已。她的家虽然就在上海,比起很多同学来省了回家路上的辛苦。可是她的家里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热切等待自己孩子回家的父母。
收拾东西时收到一凡的消息:“哥哥,我在‘离合’等你,你能来一下吗?”
这个时候的‘离合’已经没有几个人,大家都赶着回家和家人团聚。一凡一个人坐在那个熟悉的座位,百无聊赖又不知所措地望着窗外,咖啡杯子在她的手中晃来晃去。见到我来,一凡的脸一下子兴奋起来,好像久别的好友重逢一般。
“哥哥,哥哥,你来啦!呵呵,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怎么会不来呢?”
“你忙着收拾东西,没空理我呗。”
“怎么会呢,一凡。你找我有事吗?”
“哎。哥哥,元旦舞会那天你舞跳得真好。从来没看你跳过舞,我还以为你不会跳,或者跳得不好不好意思跳呢。呵呵!”
“知道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了吧!”
“恩。”一凡点头的幅度几乎让我以为她的颈部肌肉突然断裂,“我算开了眼界。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绝活蛮着我,没展示过呢?”
“这可不能告诉你,等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要是先告诉了你,你就不会觉得惊喜了。一凡,你今天让我来不是就为称赞我的舞技吧?”
“噢,对了。你考试考得还好吧?”
“你知道我的,要是没考八十分以上就算发挥失常。”
“恩,是啊。我知道的。”
“一凡,到底怎么啦你?”
“哥哥,你要走了吗?”一凡的语气忽然变得很低沉,头也不抬地问我。
“是啊,明天的飞机。”我说话的声音稍微有些激动,毕竟一年多没回家了。上个暑假因为刚刚和斯诺分手,心情很差,就没回家,怕父母为我难过。我宁可一个人承受,也不想让他们替我难过。忽然意识到原来一凡是因为我要走才找我出来的,我看得出她很难过。
“那过年的时候,你要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哦,给我送新年祝福。好吗?”一凡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她的父母不在身边,即使过年也只有和姥姥一起过。我长这么大,每次过年都是和父母和好多亲人在一起过的,热闹喜庆的场面每年如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从未觉得有什么难得或是幸福的感觉。可这对一凡来说却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奢侈。我知道一凡多么希望她远在异国的父母能回来陪她过一个中国年啊!
一凡把头扭到一边,看着窗外,又扭回来,无所适从。我看着她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然后忽然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措手不及。
“一凡,你别哭啊?”这已是一凡第二次在我面前哭了。我坐到她的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要不,要不你和我回家吧,和我们家人一起过年!”我突发奇想,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一凡一个人好可怜。
“真的吗?”一凡猛地抬起头,本来哀怨的眼睛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哥哥,你真的愿意带我回家过年吗?”她喜出望外的神情感染了我,我也激动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
“哈哈哈!太好了。哥哥你真好。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哈哈哈!”一凡兴奋得手舞足蹈。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开心。
“那你把飞机票退了吧,我们一起坐火车回去,这样在到你家之前你会有充足的时间给我讲讲北京的冬天是什么样的。好吗?”
“那好吧。我这就去退票,然后去买火车票。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妈,想我了吗?呵呵。我就要回去了。对了,这次我要带个人回去,是我小妹,我跟你说过的,是那个上海小师妹,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你还说她父母都在国外。”
“对。就是她。要过年了,她一个人怪可怜的,我想带她回去过年。”
“好啊。那我们家就更热闹了。”
父母是喜欢热闹的,他们从来不怕麻烦。每年过年都把爷爷奶奶接到我们家去。姥姥姥爷早逝,要不我们家恐怕要成了养老院了。他们是孝顺的子女。可能是因为有了我以后,他们意识到了养孩子的艰辛,就可以体贴父母的心情。也许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会明白做父母的心情。
回到寝室时,兄弟们已经开始整理行囊。
“月亮,有没有蛇皮袋借我一个,我东西实在太多了。”虫子把头从整理衣物的繁忙中抬起来问月亮。
“借你?我自己还不够呢!”月亮头都懒得抬一下。
“我有一个,给你!”水兵拿了一个蛇皮袋递给虫子。
“水兵你太帅了!没见过你这么帅的人。以后我跟你混了。”虫子说着,一下子跳上了寝室中间的大桌子上,拿着个空饮料瓶子当话筒,像要发表什么重要演讲似的,“大家都听着啊,以后水兵就是我大哥,我就是水兵小弟,我们兄弟俩同甘共苦,患难与共。”虫子拍着胸脯,慷慨激昂。
“水兵,等虫子饭卡没钱了,你就等着和他同甘共苦吧。”月亮在一旁刺激虫子。
“水兵,等虫子没钱买点卡了,你就等着和他同甘共苦吧。”老大也添油加醋。
“水兵,虫子恐怕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你这做大哥的可别太着急啊!”我也加了一句,大家哄堂大笑,笑声响彻整个寝室,从打开的窗户飘到窗外。
第二天晚上,我和一凡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车窗外的上海显得有些凄凉。一座座摩天大楼互相对望,却没有任何语言。沟通一直是最难的事,不仅是人与人之间。
车上有很多在上海打工的外地人。他们完成了一年的任务,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坐上了回家的列车。等待他们的是家人无限的期待和企盼。
“哥哥,你看,烟花。”一凡指着窗外的天空。
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火点窜上天空,形成火束。速度慢慢减低,最后在至高点停止的刹那,爆发出雨伞状灿烂的火花。每一个火花渐渐落下,消失。另一束火花前赴后继,朗朗夜空被烟花点缀得天堂般美丽。
火车的卧铺很舒服,尤其是上海到北京的直达列车。不但床铺舒服,服务也相当热情周到,让我一上火车就感觉像是回家了一样。乘务员明显的北京口音更是让我倍感亲切。
“北京人说话好奇怪哦!”
一凡从小生在上海,长在上海,很少离开过家,到外面的地方看看。她只是愿意在她熟悉的地方生活,与她熟悉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是简单而快乐的。
“一凡,你以后真应该多出来走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可是,我不喜欢一个人出来。不过要是你肯陪我的话,我倒是愿意多出来走走。呵呵!”
“狡猾。”我拍了一下一凡的头。
火车的速度很快,上海渐渐被我们抛在了后面。
交通工具的发达的确给我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方便,让我们说走就走。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只是一瞬间的事。
夜幕笼罩了整个天空。
“哥哥,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在火车的卧铺上睡觉。哈哈,好开心啊。开心得都不想睡。”
一凡觉得到处新鲜,什么都好奇,不停地问我问题。反正我也睡不着,就耐心地回答她幼稚可笑的问题。
我给她讲以前我在火车上都遇到过什么样的人,给她讲北京那些胡同和胡同里的孩子们是怎样陪伴我的童年时光,怎样在春夏秋冬的轮回中留下岁月的足迹。那些童年的故事听得一凡目瞪口呆。
“哥哥,如果我也能生在你家的胡同里多好啊!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每天在一起玩了。”一凡说这话时向往的神情充溢满脸。
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车厢里安静了许多。扭头一看,一凡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嘴角还向上翘着。
我躺在床铺上,看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心中怅然若失。
失去是痛苦的经历。可是失去也意味着曾经拥有,否则何谈失去。既然曾经拥有就是幸运。那曾经拥有的感动,曾经的付出,曾经的幸福都变成记忆中斑斓的色彩。失去的确让人痛苦不堪,因为不再有那一份温暖的感觉填补心灵的空白,不再有温暖的双手安慰无助的伤痛,不再有温暖的眼泪共享生活的喜悦。
可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当曾经深爱的人因为现实的缘故离你而去,除了面对现实,我们还能怎么样呢?总觉得人类在很多时候太渺小,太脆弱,经不起一点的打击和挫败。有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吗死拽着一根草不放呢。你不累,人家都闲累,放过人家吧。
我没有抓住她不放,我只是会偶尔地想起她。
是偶尔吗?自欺欺人得自己都觉得可笑。
已经是深夜。
望着天花板的眼睛终于有了些疲倦的感觉。总要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才能获得相对安稳的睡眠。我的痛苦迁延不断。
睁开眼时,阳光透过车窗射进来,洒在床上。很温暖的感觉。当我起身靠近车窗时才发现我已经回到北京,回到我的家乡。心中一阵兴奋。这是我的家,我出生并生长过十几年的地方。这里有我的父母,我的童年,我的回忆。有我最熟悉且不肯遗忘的角落。
外面一片白茫茫。这里毕竟是北方,雪在这个时候是司空见惯的。可当一凡睁开眼看到这雪的景象时却大叫起来。
“哥哥,哥哥,雪!你看,是雪。好大的雪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在北京,这样的雪每年都有。而且要持续整个冬天,够你看的啦。”
“哥哥,我要是长在北方多好啊。那我每年冬天都可以见到雪了。”一凡看着窗外的雪,如痴如醉的样子。
火车经过一晚上无声无息的运做,终于驶进了北京火车站。又经过了长达几十分钟的“漫游”,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都早已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而我和一凡却在原地未动,我们没有什么行李好收拾,也不愿意为了能提前下车几分钟而去和那么多身强力壮的人挤来挤去。索性就坐在那里,等着所有的乘客都走完,我们再下车。
一凡早就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了。还一边跳,一边喊着“到家喽——!”
她对家的向往是那样的深切热烈。
“哥哥,我好紧张啊!”
“你紧张什么啊。傻瓜。我和我爸妈都说了。我说今年过年要带小妹回去。他们高兴得不得了。不停地说好啊好啊,好像要见女儿一样开心。”
“哈哈哈!我也很想见到叔叔阿姨。能生出你这样的好孩子,他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母。”
没有告诉爸妈确切的回家时间,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他们也没有像每次我回家那样到车站接我。
出租车在家门口停下来。走下车子,那座熟悉的高楼亲切地矗立眼前。
“一凡,我们到家了。”
推开家门,妈妈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哎呀!小D回来啦。”
“是啊妈,这是我跟你说的小妹,一凡。”
“阿姨好!”
“我知道,我知道,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和你爸去车站接你们。”
“妈,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而且我们也没什么行李。”
“哎呀,一凡长得可真好看。比我想象得还好看。是不是上海人的皮肤都这么好啊。瞧这姑娘嫩的。”
“呵呵,阿姨——”一凡有些难为情。
“妈,你还是那么胖,怎么没减肥啊?”
“你还不知道妈吗。喝凉水都胖,怎么减得下来呢。”
妈妈身材稍胖,一米六二的个子看上去仍有些圆的感觉,这也使得她那张圆圆的脸显得与身体很协调,不会有太多的臃肿和乏味。其实妈妈是永远也不会让我乏味的。她总是离我那样远,远得在我开心快乐欢呼雀跃时总在一边默默地站着,看着,看我忘情的喜悦,看我喜悦得忽略了她的存在。又总是那样近,近得每当我心情憋闷郁郁不快时总是有她的劝慰,让我会抑制不住露出笑容。
“妈,我爸呢?”
“你张叔叔叫他玩牌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小D,你们干吗坐火车啊,那么远的路,多累人哪。”
“哦,是我非要坐火车的,我想让哥哥在火车上给我讲讲北京的样子。”
“你是第一次来北京啊?哎呀,那你可得好好看看这北京。小D,明天你带一凡出去转转,带她看看北京的好地方。”
“好好好。妈,你先给一凡收拾个房间吧。”
“早都收拾好啦,这还用你操心。来,一凡,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妈妈高兴地牵着一凡的手走进里面的房间。一凡自然也是兴奋不已。
我脱下一路穿的衣服,钻进了浴室。躺在硕大的浴缸里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我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家的温暖和惬意。泡在热水里的身体慢慢地舒展开,每一块肌肉的疲惫都渐渐地离开身体,浮出水面。家里好舒服!
爸爸叫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浴缸里睡了好一会。
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爸爸和一凡在客厅里正聊得热闹。
“爸,你回来啦。”爸爸连忙起身走到我跟前,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用力地拍拍我的胸脯。
“儿子,爸可是好久没见你了。你又长高了。”
爸爸身材高大,有一八二。在他面前我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儿子,你真是出息了。从那么远给爸爸带个漂亮女儿回来,真了不起。”
一凡听了在一旁笑个不停。
“爸爸,你那么喜欢女儿吗?那为什么不再给我生个妹妹什么的。还劳烦我跑到千里之外的上海给您找女儿去。”
“唉!当时家里经济困难,养不起啊。养你一个都让我和你妈好辛苦啊。”
“爸我知道了。妈呢?”
“阿姨去买菜了。我说要和她一起去,她说什么也不用,说我路上累了,让我在家休息。阿姨人真好。”
“我妈做的饭保你吃一次想下一次,吃两次,你就不想回上海啦。你看看,我爸爸就是一个例子,天天吃我妈做的饭,你看这肚子。”说着,我在爸爸圆圆的肚子上拍了一下,逗得一凡笑得前仰后合。
吃完饭。我早早就钻进被窝里。回来的路程并不遥远,可我却觉得特别累。一凡却好像精神十足,在饭桌上不停地回答爸妈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她都没有吃饭的空隙。哎!看来我这个儿子还真没有女儿抢手啊。
刚要关手机准备睡觉,收到一凡在对面房间发来的消息:“哥哥,有时我会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近的人!晚安!”
“晚安!一凡!做个好梦。”
按下关机键时,我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因为路上太辛苦,还是家里太舒服,困意浩浩荡荡地袭来。睡着的感觉真好。
一觉醒来,看到房间的漂亮墙壁有些茫然。忽然想起我已经回到家。看看枕边的手表,惊异地发现居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好久没有睡地这么久,这么香甜。失眠的长期折磨已经让我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接下来的几天,我带着一凡游荡于北京大大小小的景点。故宫和长城自然必不可少。冬天的长城别有一番味道。一凡灵巧地攀登一个个台阶,把我远远地甩在后面。历尽艰辛终于爬到顶点,我们在那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凡的头发被寒风吹起,脸上的笑容展示着旷世的美丽。记忆中和斯诺也在上山拍过这样一张照片。
家里一如既往的舒适,还有爸妈漾满脸的欣喜。
除夕夜晚,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旁观看中央台的春节晚会是北方人的习俗。一凡对我说她从来没有和家人一起这么热闹过。
“姑娘,来,过来,到奶奶这来坐。”奶奶对一凡尤其感兴趣。
奶奶年轻时是干部,清政廉洁的很有魄力的干部。所以她干了将近一辈子的革命工作,也不见家里有任何由贫转富的迹象。不过等到奶奶退休以后,来家里看望她的人却多起来。他们对奶奶说,在位时你不收礼,是因为你清廉。现在要是再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们了。这个时候送礼不图任何回报,单纯因为对奶奶的感谢或是敬重。
她说我很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为人正直,做事有恒心,很有韧性。而且我又是奶奶唯一的孙子,所以对我特别疼爱。奶奶一直希望我能尽快找个女友带回来给她看。
“哎呀!这姑娘长得可真标志。你看那眼睛,像一汪水似的,看了直叫人心疼。”
奶奶戴着老花镜,仔细地端详着一凡。一凡听了奶奶的夸奖,害羞地低下了头。我看到她合不拢嘴地偷笑。
“哎!小D,我告诉你,奶奶喜欢这姑娘,你可不准把她带走啊,就让她在这陪我吧。”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你得问她自己啊。”
“姑娘,你愿不愿意在这陪奶奶啊?”
“愿意,愿意。我不走了,就在这陪奶奶。每天我陪你出去散步,给你捶背,为你削苹果。”
“哎呦——呵呵。真是好姑娘。”奶奶把一凡搂得紧紧的,看得我都有点嫉妒。这家伙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
钟声敲响时,电视机前的我们一片沸腾。晚辈给长辈拜年,说祝福语。长辈给晚辈红包,说希望语。我已经过了收压岁钱的年龄,所以没人给我红包。一凡倒是收了好几个。她惊喜而又诧异地望着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笑着摊开双手,表示无所谓。
手机不断有信息涌进来,好些都是一套一套的祝福语。这些信息已经不知在多少人中间发来发去。有时候甚至有信息循环的可笑事情发生。这样的信息会让我感到麻木,因为发的人本身就没有带着感情发这些信息。我喜欢发自内心的话,哪怕只有一句。
收到林然的信息时我正和一凡谈论着赵本山的小品:D,新年到了。我们是这么要好的朋友,我都不知该送你什么祝福好了。呵呵!D,我希望你能快乐一些。过去的感情毕竟已经成为过去。你一直这样抓住不放对你没有一点好处,而且还会让你错失更多的缘分。不要等到失去才知珍惜!
过了一分钟,一凡也收到了林然的信息:一凡,你是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希望你会遇到真正的白马王子,给你带来一生的幸福和快乐。新年快乐!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钟声过后便要回家睡觉。爸爸开车送他们。
“你困吗?”我问一凡。
“不困,一点都不困。”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哥哥,你知道我最喜欢雨后散步,不过我想在雪地上散步该是别有一番乐趣吧!”
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妈妈关切地对一凡说:“一凡,多穿件衣服,北京可不像上海,外面冷着呢!”
走出家门,外面正飘着细细的雪花。地面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下雪喽!下雪喽!”一凡兴奋地叫着,边叫边不停地打转,头仰望着天。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雪。”
“你不是说要留在这陪奶奶吗,以后你就总可以见到雪了。”
“我知道我还是要走的。只是看到奶奶那样的眼神,我不忍心让她失望。”
“我们家的人已经把你当成我女朋友了。你看出来了吗?”
“是啊。哥哥,谢谢你没揭穿,让我好好感受一下北方媳妇的感觉。哈哈!”
“你不介意?”
“为什么介意呢?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哥哥,你不介意吧?”
我笑笑,没说话。
我们沿着铺满雪花的道路走着,路上几乎没有人。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家里合家欢庆。不过却不觉得冷清,因为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有偶尔的炮竹爆破声和烟花的灿烂释放。
“哥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关于你以前的女友你愿意和我说点什么吗?你说过你会告诉我的。”
“你想知道什么?”
“你很爱她是吗?”
“曾经是。”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
“因为爱情有时候敌不过世俗的诱惑。”
“我不太明白。”
我深吸了一口气,“斯诺是很漂亮的女孩。我曾经因为她的美貌感到无比骄傲。而且她很可爱,很单纯,纯洁得就像一个天使。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非常开心的近三年时间。可是我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说变就变,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几乎认不得。”
“怎么会这样呢?”
“她是学舞蹈的。在大三最后一学期刚开学时,她争取到了去深圳某模特公司实习的机会。我很为她高兴。却没想到这个实习机会却给我们的爱情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也许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也许是我们的爱情太不坚固。”
一凡不说话,静静地听我说。
“我说过斯诺很漂亮。和她在一起时经常会有男孩子追她,尽管他们知道斯诺有男朋友,可还是挡不住他们对斯诺冲天的热情。我了解她。她和我在一起三年,从来没有给过另外一个男生任何的机会。她甚至和别的男生出去吃饭都要先问问我是否同意,如果我不同意,她绝对会二话不说拒绝那个男生。
她有一个初中同学一直很喜欢她,追了她六七年。甚至上大学时因为斯诺来了上海,他不顾父母的反对,也来了上海。本来斯诺对那个男生也有好感,但后来遇到了我,成为我的女友后,她就没再和那个男生联系。那男生还真痴情,一直不肯放弃。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斯诺的学校,非要让斯诺给他个交代。斯诺没办法,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我不知何事,因为电话里斯诺没说什么,只是让我过去一下,声音像平时一样平静。当我走到那个约定的地点时,我看到了那个男生。斯诺看到我来了,就欢喜地跑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笑盈盈地对那个男生说,这就是我的男朋友,我将来的老公,是我愿意托付一生的人。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怎样的不幸,我都不会离开他。我要和他一起分担一生的痛苦和快乐,一辈子也不后悔。说完斯诺在那个男生面前深深地吻了我。把那个男生看得两眼愕然。被斯诺吻着的我更是莫名其妙。那男生叹了口气,站起身,说了句:祝福你们!然后就一声不响地走了。斯诺仍不放过我,嘴巴粘在我的嘴上。街上好多人不住地回头,看我俩上演的这一幕经典接吻镜头。
还有一年的情人节,斯诺居然收到了八个男生的几百朵玫瑰花,还不算我送她的。斯诺当时无奈地对我说,D,你会吃醋吗?我说我才不会呢。因为我知道在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我,已经没有任何的余地想着别人。”
我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中,想起那些甜蜜的日子,不自觉地笑起来。一凡静静地听着,眼睛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其实这些年来追我的女孩子也很多。从和斯诺在一起到我们分手恐怕要有一筐。”
一凡听我用“筐”这个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在听啊,我还以为你走神呢。”我用手轻轻拍了拍一凡的头。她回过头,安详地笑着。
“我知道斯诺是无可替代的。所以从未想过会爱上别人。坚定地认为斯诺就是那个要陪我走完一生的人。从开始到最后,一起经历所有的风雨和坎坷,快乐和幸福。所以每当有女孩子撇开她们的矜持,大胆地向我表达爱意时,我总会这样对她们说:谢谢你喜欢我。除了说谢谢,我什么也做不了。请原谅!开始会觉得这样说太冷酷,会伤了人家。可是当我用更婉转的措词时总是被人误会还有希望,于是没完没了。所以干脆就冷酷些吧。你可能不敢相信,有一个女孩因为被我拒绝伤心不已,斯诺居然去安慰她。当然那个女孩不知道斯诺是我的女友。后来我问斯诺怎么跟人家说的。斯诺先是不停地笑,肚子差点笑破。终于止住想笑的冲动后斯诺说:我就说你也别太难过。D确实是个好男人,可是他已经心有所属,你就别勉强人家了。其实天下好男人很多的,你今后一定可以再遇到的。我听了问斯诺:是这样的,错过我你以后还会遇到好男人的。斯诺看着我,严肃地说:错过你的话,即使再遇到,我的心却死了。”
一凡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也停住,回头看一凡。
“怎么啦?怎么不走啦?”走近一凡的跟前,我看到一凡眼睛里闪烁的泪光。
“哥哥,你和斯诺姐姐为什么分开呢?”
“因为生活,因为现实,因为世俗,因为金钱名利的诱惑。因为——因为我们的无知!”
我把一凡的衣服领子立起来,用拇指抹了一下她的眼睛。
午夜的街上还是那样明亮,还有除夕夜饭前饭后震耳欲聋的烟花炮竹声。脚下厚厚的雪在每一步踩下去时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好像在喊疼。开始还说喜欢这声音的一凡这会儿却开始沉默不语。我们在满天星光的照耀下,沿着马路崖子继续走。
“斯诺去深圳之前,我们在‘离合’待了一个晚上。她紧紧握着我的双手对我说:D,我不去了。我舍不得离开你那么久。我看着斯诺紧皱着的眉头,一脸痛苦的样子,心里很难过。我也舍不得她,但我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我不能让她因为我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我对她说:宝贝,你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这是决定你将来事业发展的重要时机,错过了可能是一辈子的遗憾。宝贝,如果你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你会开心吗?如果你不开心,你想我的心里能好受吗?如果你因为我而放弃这个机会,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她听了我的话,眼泪落下来。我们抱在一起在咖啡店里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我到机场去送她,我对她说我会等她,别说是半年,就是一年,五年,十年我也等,因为我知道除了斯诺我已经无法爱上别人。所以多久我都会等,而且心甘情愿。
当她终于坐上飞往深圳的飞机时,我的泪狂流不止,那时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不愿意她走,多么的离不开她。”
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轻咳了几下。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是觉得回忆会让你太难过,你可以别再说下去。不要因为我想听,就忍着伤痛给我讲,那样我会不安的。”
“没关系!我答应过你要告诉你这一切的,我想今天该是时候了。”
“那好吧。不过你可以随时停止。我不会怪你的。好吗?”
“好的。一凡。”
我双手拉了拉大衣,把身体裹得紧一些。午夜的风好冷。
“到了那边以后,我们约定一个时间,每天通电话。斯诺每天都准时在那个时间打给我。我问她怎么那么准时,她说因为每天早上醒来她就开始期盼着那个时刻。甚至在离约定时间还有很久,她就开始在电话旁守侯。有一次我的手机在上课时响起来。当时讲课的老师正充满激情地讲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教室里很安静。我忘了将手机铃声调为震动,悦耳的铃声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响彻整个教室。同学们的目光循着铃声的方向看过来,最后定格在我身上。老师更是怒不可揭。我慌忙逃离现场。
电话是斯诺打来的。我有些生气地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我们不是约好时间的嘛。斯诺在电话那一边没说什么。我急了:你怎么啦?到底有什么事啊?斯诺终于开了口:D,我想你!接着,斯诺的啜泣声从遥远的深圳传来。D,对不起。我太想你,我等不及到约定的时间!”
说到这里时,我的一颗眼泪从眼角挣脱出来,无声地落在白白的雪地上。
“当时我的心猛烈地抽搐着。我的斯诺,我亲爱的宝贝!”
“哥哥,你别讲了,我不要听了。”一凡看我有些失控,哀求着说。
“不,一凡,你就让我讲完吧。过了今天,恐怕你再也找不到机会听到这样的故事了。”
“哥哥——”一凡哭着,拉着我的衣角。
“斯诺对我说她在那边什么都很好,就是想我想得太难熬。我劝她说不要因为我分心,工作上要好好表现。争取有更好的发展。斯诺,你要努力。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不要让我失望。她听了我的话,开心地笑了:D,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放心吧。有你支持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那时候我们是彼此的动力源泉。不管有怎样的苦难临到眼前,只要对方一句鼓励的话语,一个信任的微笑,一个热烈的拥抱,甚至是一个充满爱意的眼神就足以抵御任何困难。那时我们真正领悟到了什么叫做爱情的力量。
可是好景不长。人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斯诺和我的爱情最终也成为了这一谚语的佐证。
后来她的工作越来越忙。她说因为要拉关系,总是不得不和公司同事、公司经理、大老板吃饭应酬。每次吃饭都要喝酒,一喝就要喝到醉得不醒人世。我们约定的电话时间也渐渐由一天一次变为两天一次,三天一次,五天一次,一周一次,到后来一周一次也保证不了。当我因为长时间听不到她的声音而打她的电话时,却总被她按掉。我就再打,她接了:D,我现在在忙,待会我打给你。我就呆呆地等,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她依旧没有回我电话。我又拨了她的号码,她挂掉,我再拨,她又挂掉,我再拨过去,她立即接起来:我说我在忙,你没听见吗?你烦不烦啊!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的忙音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耳边残酷地响着,似乎是在嘲弄我的狼狈。
我以为她确实是工作忙,是我打扰了她的工作,所以我并没有怪她。尽管在过去的几年里,她从来未曾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过话,也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这样大声地斥责我。我反而因为想到她那样忙碌的工作而担心起她的身体。于是就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宝贝,工作忙时注意身体。爱你的D。
我是爱她的。不管怎样,我是爱她的,这种爱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概念。就算她大声地对我说:你不要再烦我了。我也还是爱她。因为我知道她同样地爱着我。我们的爱是无法用任何标准来衡量的,因为任何的标准都不适用。它们的量程太小。
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我已经睡熟了。枕边的手机忽然振起来,我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是斯诺打来的。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开始哭泣:D,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对你吼,对不起。我当时太忙了,一时失去了控制。对不起!我笑起来:傻瓜,你这一连说了几个对不起了?斯诺抽泣着说:对不起,我没数。我忍不住大笑:宝贝,不要说对不起。爱不需要说对不起。电话那边的她没了声音。半晌,斯诺说:D,谢谢你!我回答:爱也不需要说谢谢!”
“哥哥,你们这样坚贞的爱情怎么会失败呢?我不明白。”
“坚贞?呵!坚贞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败在世俗的手上。从那以后,我们的电话联系改成了每晚一次的短信息联系。无非是道晚安之类的。那时侯,那一天一次的短消息成了我们唯一的联系方式。所以当有人问我和斯诺的情况怎样时,我会说:我们的关系是情牵一线。不过这根线是钢丝线,可以承受万吨重量。可我没想到这根线那么快就被环境腐化。
我的短消息渐渐收不到回音。我以为她还是工作忙,就给她发很多关心的消息,可还是没有回音。我就像以前那样给她编诗,想缓解她的压力,让她开心。可是我没有听到像她从前一样兴奋的声音,也没有一个字的回信。她太忙了。终于拨通她的电话时,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回我消息?她说:这几天在和一个很重要的老板洽谈,那个老板很欣赏我,要我加入他们公司做广告模特。要是做得好,以后还有机会拍电视电影。斯诺说话时激动的语气暴露着她对成名的不可思议的强烈渴望。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以前的斯诺不是这样的。她对名和利从来都看得很轻的。她曾经对我说:D,以后我要和你过平淡的日子。我不要有多少钱,也不要有多么显赫的地位。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就知足了。你不要有任何的压力。将来你能赚一万块,我就和过一万块的日子。你能赚一分钱,我就和你过一分钱的日子。我不要给你任何的压力。不管你在哪,有怎样的生活,我都会无怨无悔地跟着你。
你能相信吗,说这些话的斯诺就是在她去深圳之前的一个月。我发觉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被我为她编写的一首小诗所能打动的斯诺了。”
一凡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话。
“一凡,你冷吗?怎么不说话?”
“我不冷,哥哥。我在听你说话呢。”
细细的雪花落在一凡长长的闪烁的睫毛上,落在地面上。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上了长安街。宽阔的街道空空荡荡,偶尔有一两辆车子经过,将刚刚落下的雪花压贴在路面上。是的,路面是雪花最终的归宿,不管雪花以怎样的方式飘落,也不管要飘荡多久。
“当我发觉斯诺的变化时我问她:宝贝,你真的那么想成名吗?她说:谁不想成名啊!成了名就有大把大把的钱。你不知道,我们公司的模特个个都有自己的车子,别墅。她们用的化妆品都是上万的外国进口货。和她们上街有时还能碰上热情的影迷们,看着他们用崇拜的眼神看我们,那感觉太美了。我说,可是斯诺,你跟我说过你要和我过平淡生活的,你忘了吗?可她说:我以前是那样想,可现在有赚大钱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抓住呢?D,我知道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冷落了你,请你原谅。不过我现在这么努力的工作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啊。我不稀罕!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需要你为我们的将来这样工作。如果这要以我们的感情疏远作为代价,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她听了说,D,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的。电话挂断了。当时我的心好难过。我似乎感觉到我深爱的斯诺正在挣脱我紧紧拉着她的手,向远方走去,而那个方向却和我前行的方向相反。我尽力想拉住她,却怎么也拉不住。
之后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担心,担心有一天斯诺会突然离我而去。患得患失的心情纠缠着我,使我夜不能眠。我的失眠从那时就开始了。即使睡着也总是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斯诺离开的背影。那一段日子太难熬了。
一凡,你相信吗?我是个有预感的人。我是说,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会感觉到事情的结果。当然只是在某些事情上。”
“恩?真的吗?”一凡停住了脚步,惊奇地看着我。
“是的。和斯诺在一起时,我就偶尔会有一种感觉:我最终会和她分开。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却有过好几次。那时侯我们的感情并没有一丝的裂痕,也没有任何要分手的迹象。所以我只当是胡思乱想。可是在她去深圳的时候,这种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以前还要强烈。但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斯诺离我越来越远时,我害怕起来。我开始怀疑这样的预感是真的。那是我们相爱近四年来,我第一次对我们的爱情产生怀疑。我动摇起来。让我动摇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可怕的一天终于来了。有些事情是终究要发生的,想躲也躲不掉。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给她发消息,尽管她大部分都不回我,但我还是会发给她,要不心里会忐忑不安。我给她连发了三个消息。没有回音。当时是晚上十点多。我好奇地打了一下她的电话,没想到居然关机。她从来不在这个时候关机的。一是因为她的应酬任务时常要到很晚,这个时候不可能结束。二是因为即使她工作结束了,也不可能这么早睡的。她晚上一向弄得很晚。而且她知道我每天都在那个时候给她发消息,就算她不回我,也会收我的消息。手机电池没电的可能性也极小,因为斯诺为了不影响工作,每天晚上都把电池充得满满的。手机被偷的也是几乎可以排除的,她一向把自己的东西保管得很好。想到这我有些慌乱。因为我突然想起她给我讲过的发生在她们公司的事情。
她们公司的模特们都很漂亮,漂亮得无庸质疑。漂亮的女孩自然会招徕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他们大多有钱有势,想做什么都能如愿。而且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得到想要的女孩。斯诺就亲眼目睹了她的同事在吃饭时不小心吃了被人下了春药的食物,然后失了身。想到这,我不寒而栗。斯诺她不会······她每天和那些老板们吃饭,会不会······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发现自己全身颤抖起来。我不停地拨打斯诺的电话。可听到的一直是那个机械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的声音随着身体颤抖着。
雪大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我们的头上,脸上,衣服上。天安门广场的灯光射透雪花雨的天空,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在这个号称亚洲第一大广场,此时不见任何其他人的踪影,只有我们俩个。一凡和我。
“哥哥!”一凡拉着我的手,俩眼含情地注视着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合眼。心里一万次地念着:不要出事!不要出事!不要出事!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时,我收到了斯诺的回信:D,让我们安静一段时间吧。我赶紧打过去,却只听到已经听了一晚上的声音。她又把手机关上了。我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她不会要安静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性,脑子里一个个可怕的想法不断涌上来,把我的头挤得满满的,胀胀的,像要爆炸了一样。我不知该做点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呆呆地坐在床上,浑身瘫软无力。就坐在那一整天。没吃饭,没喝水。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死了一般。晚上七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我看到是斯诺的号码,就立即接起来,劈头盖脸地就说:宝贝,你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原谅你。你别难过,没关系的。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相爱,宝贝你相信我······我疯了一样地说着那些话。那边的斯诺等我说完,平静地说了一句:D,我明天回上海。你去机场接我好吗?好好好!我去接你,我肯定会去的。我去接你!我以为她是要回到我身边,她要抛开那里的一切回我这里。可是······
第二天我从机场把斯诺接到学校。当我满心希望地在机场看到斯诺时,她的脸却是那样冷漠,昔日的热情和爱意了无影踪。我的心好凉。当我们拥抱时,也没有了曾经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的动作。
回到学校,我们去了‘离合’。坐到那个熟悉的位子,感觉却全然变了样。那天的咖啡不知怎么的特别的苦。喝一口,苦味从舌头直到心里。可能咖啡一直都是苦的,只是往日的甜蜜欢笑冲淡了咖啡的味道。而如今只有咖啡的苦。斯诺问我:D,几个月不见,你还好吗?几天的折磨,我的脸深深地陷了下去。没什么,挺好的。斯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斯诺喝了一口咖啡,叹了口气说:D,公司老板很欣赏我,要我留在他们公司发展。还承诺说不久以后介绍我到香港的公司总部,前景很好。我没有想过斯诺会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希望她也能留在上海和我在一起。我问:那你答应了吗?斯诺顿了顿说她答应了。她甚至没有和我商量一下。我当时很意外。我不明白斯诺她做这样一个重要的决定时为什么都没有考虑到我。两地生活那将意味着什么呢?我问她可不可以为了我放弃这个机会,她的回答却让我彻底惊呆了。她说:对不起,D,我已经决定了。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斯诺她已经不再属于我,她彻底变了。我有些激动:你是想和我说分手吗?难道你是想和我说分手吗?斯诺没说话。我更激动了:你就真的那么想成名吗?名利对你就那么重要吗?甚至比我都重要?斯诺,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不信。你别闹了好不好。我求你了。斯诺低着头。她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彻底碎了。她说:我和我老板上床了!那一刻,我的头好像炸裂了。我问:是不是他强迫你,还是给你下了什么药?不是,是我情愿的。他承诺会捧我做电影明星。所有的希望也在那一刻破灭。我亲爱的斯诺,我相爱了三年的爱人。
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们是那样的相爱,却一直没有突破那道最后防线。她对我说我们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留到结婚那天。这是我们的协议。所以每次我们有了那种冲动时,都会尽量克制自己。我们甚至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觉。我们的爱情是那样纯洁,没有一点瑕疵。可是我的斯诺,你却把初夜给了别人,为了你的明星梦。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算要我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要比相信这件事容易啊。我的斯诺!
对不起,D。你可以恨我。可是我没办法。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它对我太重要了······
我已经听不见斯诺的话。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她曾经的甜言蜜语,曾经的海誓山盟。
我们的爱情结束了。
斯诺走之前留给我一个白色棉布手帕。在手帕的一角是用几种颜色的丝线绣的小猪。斯诺的生肖。
‘这是我亲手绣的。我不能继续陪你,就让它代替我吧。D,保重!’
她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离开了上海。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她。
她离开后的第二天,我拨通了她的电话。我什么都没有说,只给她唱了一首歌。是齐秦的《外面的世界》。算是告别。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忠心地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地等着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歌声回荡在天安门广场空旷的天空。我的眼睛一片模糊。
“哥哥,你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我抹了下眼睛说:“没关系,一凡。我终于可以将心底的故事说出来,它们在我的心里淤积太久。如果我再不说出来,恐怕我的心都要被腐蚀掉。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你恨她吗?”
“不知为什么,我恨不起来。看着她的脸,我心里唯一的感觉就是怜惜。”
一凡流着泪笑了。她的笑脸在风雪中显得异常美丽。
新年夜的长安街上留下一凡和我深长的脚印。
想起曾经和你手手相牵,心心相印,相依相恋,一起跨过山涧的危险,一起享受生活的甘甜。直到有一天,你不在我身旁,在凝泪回眸的一瞬间,我记不起你的容颜。挣扎不知多少年,只想能再见你一面,然而却只能在无数失眠的夜里,把你想起,一遍又一遍。纯洁的心灵,美好的誓言,因为世俗的诱惑 生活的迁延,一点一点沦陷。这难道是宿命,是命运不可改变的沉淀。我们曾经相互拥有,一瞬间却已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