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依古丽
一
艾佳上身穿一件圆领带褶皱的米色上衣,下身穿一件军绿色竹节裤,裤腿的一边装一条拉链,裤腰间锈满了闪片珠花。她从夜色中走来,恰似都市入夜后的一阵闲适之风扑面而来。她那犹如银铃般的笑声, 穿街而过,就像海浪砸在礁石上,情趣盎然,余音缭绕。
艾佳穿的这套时装,由阿峰设计,阿峰的裁缝制作,曾在这个城市风靡一时。
不论是艾佳的生活装,还是艾佳在T型台上展示的时装,全都是阿峰设计,由阿峰的裁缝一手制作。
阿峰的裁缝跟随他多年,对阿峰的设计心领神会,阿峰设计的时装从他手中出炉后,全都能够形神兼备。在工作间的呈列室中,阿峰欣赏自己的杰作时,常常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些时装仿佛是另一个自己,是自己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广阔无沿的生命世界,阿峰乐在其中,就甘愿将整个生命交付于它。因为有生命的代价,阿峰的设计的时装款式总能为他挣到令同行羡慕的银子和声誉。阿峰在短短五年的服装设计生涯中,两次获全国服装设计大奖,一次获国际大奖,他的设计大胆,放得开,有冲劲,没有条条框框束缚,构成了古典主义与现代文明,民族文化与西方文化,抽象主义与现代主义交织的艺术长卷。阿峰用服饰语言,唱起了自己对美的颂歌。加之艾佳深悉阿峰之意之性之情,在T型台上表演时总能出彩。T型台上的艾佳,在特定音乐的伴随下,加大胯部、臀部的扭动幅度,将脚下的节奏感上传,带动脚、臀、腰、肩、头、手,通过起、行、转、停抑扬顿挫地展示出不同服饰的韵味和完整和谐的美感。阿峰创作时的意境就这样被艾佳在T型台上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阿峰赢了!在我国服装设计界,阿峰已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赢得声誉,成为公司服装设计不可多得的奇才,近二年更成了公司的顶梁柱。
艾佳和阿峰是生活中的情侣,也是事业上的伙伴。阿峰曾自豪的对同行说,在他的世界里,时装正如夜色,艾佳就是月亮。阴柔、清丽、缺憾就是他的时装设计风格,艾佳清秀如竹,婉约如兰的气质恰恰迎合了他的服装设计风格,艾佳做他的时装摩特儿真是天造地设。每当阿峰看到艾佳穿着自己设计的时装走在T型台上,他总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那一个自己在艾佳的体内体外活灵活现,从艾佳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光芒突现,美伦美奂。
时装和艾佳构成了阿峰多资多彩的生命世界,阿峰热爱时装,更心仪艾佳。
那天,阿峰得到通知,公司决定让他到到法国巴黎再研修两年服装设计专业。
巴黎是国际时装的诞生地,沃斯、恩格罗、夏奈儿都在巴黎这块沃土上创造出了自己独具特色的服饰文化,成为世界服装艺术大师,在大学时,阿峰就像一个基督徒崇拜神灵一样崇拜他们。去巴黎深造,是阿峰上大学时就已经心存的梦想。多年的梦想,今天成为现实,这意味着阿峰的人生即将进入一个戏剧性的转折。
阿峰喜欢欧洲的一切,尤其喜欢巴黎时装那种精致的美感。阿峰做梦都想去巴黎观摩那里的最新时装秀和著名的时装品牌,巴黎时装总能把市场和秀场之间的距离,市场和艺术之间的距离保持在最佳状态,其中的奥秘就是阿峰认为的精华,阿峰做梦都想去巴黎取回真金,日后为己所用。如今梦想成真了!阿峰感到梦想成真的滋味真像一片借风飞翔的落叶,即将在翔实空阔的天地间再次划出生命的华彩。阿峰暗自庆幸,庆幸命运恰如其分的安排。
回到家,阿峰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艾佳。阿峰高兴地抱起艾佳在屋里转起圈来。艾佳搂着阿峰的脖颈,却一半高兴,一半担忧。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分开两年,阿峰要在自由开放的巴黎生活两年,他能守住寂寞吗?他们的婚姻就像一只风筝,那根线一直被艾佳牢牢地牵在手里,这下她牵不住了,她的阿峰远走异国,她的婚姻将危机四伏。如果、、、、、、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女人首先要成就家庭,而后成就事业,这是艾佳奉行的生活哲学。可这不可逆转的现实好象在讽刺她。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已经没有真理,信仰也苍白无力,永远不变的就是变,难道连生活都是这样吗?自己和阿峰都将面临人性的拷问,阿峰能挺住吗?自己能挺住吗?艾佳越想就越满心恐慌。艾佳无所适从。艾佳再也高兴不起来。她挣脱阿峰的怀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阿峰并没有发现艾佳忧心忡忡,他转身到酒柜旁,斟了两杯新疆干红葡萄酒,又将音响打开。低沉、闲适、散漫的萨克斯曲在屋中弥漫开来。阿峰把酒送到艾佳手中时才发现艾佳闷闷不乐,似有心事。
为我干杯,难道你不愿意吗?阿峰说。
音乐像在低回婉转的峡谷间攀缘而上,峰回路转,深谷幽潭,飘然而至。
我爱你,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怀抱,习惯了与你如影随形唇齿相依的生活,你就是我的镜子,通过你我才能看清自己的颜色,我怕、、、、、、艾佳哽咽了,眼泪哗哗啦啦流了下来。
音乐如山涧清泉,甩出一串清脆的音符,又一路蹦跳着滑向深谷幽潭。
阿峰一脸轻松地笑着说,我们结婚都四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说罢,阿峰亲吻艾佳的脸颊,阿峰咽下艾佳的眼泪。几分怜惜,几分不忍。
艾佳满眼含泪。艾佳这才会心地笑了。
音乐在半空中漂浮,像一个顽皮的孩童,将青绿的汁液洒落一地。
阿峰将艾佳抱到床上,阿峰说,我们可以做三世夫妻。
艾佳依偎在阿峰的怀抱,甜甜的温暖了然于心。
音乐嘎然而止,像一个羞涩的仕女隐身幕后。
二
阿峰走后,日复一日的生活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这意义是阿峰赋予的啊!如今,阿峰远走巴黎,没有阿峰的家就像一只弦断声绝的冬不拉,成了一种象征和摆设。为了填充没有阿峰的日子,让时间流动,让生命闪烁如水光华,艾佳不但参加各种名目繁多的服装展示会,活跃在T型台上,还重操旧业,搞起服装设计。她不知疲倦,乐此不彼,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日子难过。白天工作在身尚且容易打发,一到夜晚,艾佳就觉得自己无处藏身。没有阿峰,这个家突然变成了一座荒岛。每个角落都冷若冰霜。每一分钟都充满死亡般的寂静。艾佳居住其中,像一块孤独的岩石,任海浪肆无忌惮地敲击自己充满欲望的身躯。艾佳思念阿峰,就不停地给阿峰打电话。放下电话,却依旧是思念。一天天,艾佳对阿峰的思念就变成了欲望,欲望就燃成了火焰。
欲望像吗啡,让艾佳中毒。
艾佳怎么坚持这等待?
两年的等待,对于艾佳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艾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艾佳已经守不住了。这个身体已经太久没人碰过。除了自己洗澡时,有时会禁不住在敏感部位停留久一点。可是,那只是自己的手,不是男人的手。有时,艾佳会想,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种事如果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她们能怎样?她们会不会像自己这样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会发出欲望的声响?没有答案,索性就不想。不想时,艾佳反倒轻松许多。
让每一天都轻松快乐。艾佳,你能吗?
艾佳在电脑上胡乱涂鸦的那些设计图案出奇地好看,她从早春三月的江南小景中获得设计灵感,采集了粉墙黛瓦中透出的绿意,作品采用灰、白薄呢,翠绿色真丝双皱及绿色系的纱绡等组合,形成了材质上的厚与薄,硬与软,密与透的对比,同时采用了打皱裥、圆裁、珠绣等手法制作出的翠绿色的晚礼服,粉色荷花的冠冕两侧伸出两片翠绿的荷叶,在整个翠绿色调中突现了人们印象中久远而又浓郁的江南风味,在大连国际时装周展出后,赢得评委们的亲睐。
有人说,美是相容的,一个美感独具的服装设计师当然也可以创造出同样美好的空间,更能将美化做任何可能的形式。
和美结伴同行,怎么会寂寞?
艾佳却没有能够这样。
艾佳原本是可以将自己发挥到极致。
人生是多么微妙啊!梦与非梦,过去与现在,一念之差,所有的努力,就灰飞烟灭,世间万事瞬间成空。
阿峰去巴黎一年零八个月后,艾佳代表公司到深圳参加为期四天的服装研讨会。
没有人来送。在车站的广场上,艾佳独自一人,像立在雨中的一盏孤灯。站台上人潮汹涌。夜幕,烟雨,丝丝入扣。艾佳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有几缕粘在脸上。
艾佳想象着自己的父亲在站台上找她的样子。披着衣服。甚至趿着拖鞋。拖鞋倒踢得后裤管满是泥水。他攀上了火车。他的拖鞋险些掉了,摇摇晃晃。他的背微躬。她记起了,这是1985年8月25日的乌鲁木齐火车站,她去上海大学服装表演专业学习。那时的父亲像一只疲惫的鹰,目光松弛,茫然地看着远去的列车、、、、、、
上车后,艾佳闷头大睡。到了深圳已是第二天下午。
研讨会仍然是一些陈旧的话题,如服装设计造型要有整体感,主题感,内暗外亮,外暗内亮或上暗下亮,下暗上亮,要互相衬托,帽子,围巾,包袋等配件要配得到位。国内的服装品牌不能只是生产单一的产品,要加强装饰品的点缀,鞋帽的搭配,给国民推出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这样的会议让艾佳委靡不正,百无聊赖。
艾佳白天开会,晚上,就到宾馆附近的酒吧喝两杯红酒,消磨时间。艾佳穿一件长至脚裸的红色晚礼服,短袖,立领,一片耀眼的红光,配同色的锈珠披肩,一派奢华风采,流露出迷人的灿烂风华。她坐在落地窗边的座位上。头顶是伸手可触的三盏水晶灯,交织出令人心醉的绰约光影。窗外,满街是灯,还有灯下急煞煞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急煞煞地蹿。这世界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这世界每个角落都充满温情,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彼岸。孤独,这肆意生长的孤独!欲望,这蠢蠢欲动的欲望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由,艾佳的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吧桌上。在这个酒吧中,所有的人都温情脉脉,音乐是培育温情的沃土,是分解孤独的利器,没有人在这种氛围里再坚守自己,任孤独滋长。
只有艾佳。
艾佳想,此刻,阿峰也在巴黎的酒吧吗?他和谁在一起?他想我吗?每次电话里阿峰总说你有多少思念,我比你要多出十倍,阿峰有那么多的思念,是真的吗?
不远处靠屏风旁的坐位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长裤和法兰绒的衬衣,结着灰白色的领带,他的头发柔软而潮湿,他的脸孔苍白而憔悴。当他的眼睛不带笑的时候,显得很痛苦的样子,但是,总不会把热力失掉。突然地一种孤独的苍白色呈现在他的脸上。艾佳的目光无意间触到了他。他站起来招呼服务生,说了些什么后,又坐下。这是一个同样也孤独的男人,一个刹那间让艾佳触目惊心的人。艾佳看见他的裤子在腰际悬着,一个细弱的年轻的腰,骨骼在那儿微微显露着,一个纯粹地寂寞着的男人,他那孤独的感觉,不是美的物质,更不是美的肉体,而是一种光芒,一个寂寞生活的温暖的白光,显现而出的一种可以触摸的轮廓:肉体。这种印象深入到艾佳的肺腑里,她知道这种印象嵌在她的心里面了,她忐忑不安,心不由自主地跳着。那男人也好象不安的样子,但是,他立刻露出笑容,向艾佳走来。
请问小姐贵姓?男人坐在艾佳对面的位置上。
免贵姓艾,艾佳。男人的样子是那样斯文和自然,艾佳只好顺水推舟。
男人用他那温柔的洞视一切的眼睛看着艾佳,这使艾佳的脸微微地向旁边躲开。在她的羞惧中,他觉得她是可爱的,而且可以说是美丽的。他马上占了上风。
请你喝杯酒好吗?
她说,我已经喝了很多酒。
无意间艾佳看见男人的眼睛是温暖的,仁慈的,一种特别的对女人而有的仁慈。无限的温暖,仁慈,而且泰然。
你一个人在深圳?他问。
是的,只一个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那男人说。
艾佳想,这是一个有趣的人。他让男人稍等片刻,自己进了旁边的更衣室。艾佳出来时穿了一套黑白格子的短裙,腰间部位还有很民俗风味的印花,裙摆处的收口细节,是今年最流行的式样。他邀请男人到附近的花园走走,男人欣然同行。
三
当艾佳回到宾馆时,做了一件很久以来没有做的事。她把衣服都脱光了,在一面很大的镜子面前,照着自己的裸体。她不太知道究竟看什么,找什么,但是,她还是把落地台灯搬过来,放到合适的角度,使光线满照在她的身上。她的面庞让人想起鲜艳活泼地在草木中间吐放的花儿,甜蜜又妩媚。她的肩膀,曲线完美,令人心醉。她修长的体态,没有半点多余的坠肉,像风中的翠竹一样摇曳多姿。这上天的赐予,使她轻而一举成为一名优秀的模特儿。美貌会保持很久吗?艾佳曾问过阿峰,阿峰说,变化很快。阿峰还说,我并不是说女人好象黄昏的风景,但是这个比喻几乎是对的。阿峰又说,真正的青春,贞洁的妙龄的青春,周身充满了新鲜的血液,体态轻盈而不可侵犯的青春,这个时期只有几个月。怀孕期内身体的变化不必说,那欲念引起的疲乏和欲望的狂热,使一个女人的肌肉组织和线条很快地松弛了。少女变为妇人,这是另一种美,还是值得赞美的,但是,比较不纯粹了。阿峰说这些话的神态,艾佳依旧记得,阿峰当时就像一个占尽了优势的霸主。
艾佳想到她常常想的事,一个赤裸着的人体是多么脆弱,易伤而有点可怜。裸体,这满载着缺憾的美丽 ,是需要男人来填充的啊!而她的男人远在异国,等待的代价就是让这美丽凋谢枯落。她的肉体有着坚定而柔和的曲线,本应这样继续成熟下去,现在却平板起来,变的有点粗糙了 。仿佛这身体是欠缺着阳光和热力,有点苍白而无生气了。在完成一个真正的女性上,这身体是失败了,她没有使自己的肉体透明无暇,反之,却使它显得晦暗不清。她的乳房有点瘦小,像梨子一样垂着,这是两个没有成熟的带点苦味的梨子,因为没有阿峰的存在,它们没有意义地吊在那儿。她在青春时期所有的,阿峰喜欢的,那小腹圆滑鲜明的光辉,已经失掉了。那时,她的小腹是幼嫩的,含着希望的,有着它特有的迷人的面目,现在却比以前消瘦了 。她的大腿也一样,从前富有青春女性的圆满,是那样的灵活而光辉。现在却像两根毫无意义的枝干 。她向后面那面镜子照着,望着她的腰身。她是日见纤瘦了。而这种纤瘦的样子于她是不合适的。当她扭转身去,她看见她腰部的骨骼是疲乏的,但是从前却是轻盈愉快的。臀部两旁和臀尖的光泽,已经失掉了。她的光辉和富丽的神态,失掉了。只有阿峰爱过这一切,可是阿峰已经走了将近两年,时间过得多快啊!阿峰壮健新鲜的性欲,每天都会使她神清气爽,活力四射。现在她何处可以找到呢?男人们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没有真正的健康的性欲了,他们只有那可怜的两秒钟的一阵抽搐。是啊,再也没有那使人的血液沸腾,使人的全身全心清爽的性欲了。虽然,艾佳觉得她身体归美的部分,是从她的背窝处开始的,生命在这里还带着一些希望,但是这里也一样,也比以前消瘦了,不成熟了,而且有点枯涩。呈现着一种差不多衰枯的松懈的消瘦。没有真正的生活,她就已经老了,她才二十八岁啊!她想到将来也许要有个孩子,她究竟配不配要呢?
都是因为生活中没有阿峰的存在。
她的身体日见失掉意义,成为大地上一个孤独而沉闷的感叹号,一个生机不在的物质存在。这使艾佳觉得无限的颓丧和失望。还有什么希望呢?是啊,她老了,二十八岁便老了。为阿峰而老了。因牺牲自己而老了。很多时尚的女人,用物理方法,借助保健药品,美容,水疗等,把肉体保持的像一个脆弱的瓷器似的放着光辉。瓷器的内部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是,艾佳却连这种假借的光辉都没有。啊,精神生活!她突然狂躁地憎恨这精神生活!她固执地恪守与阿峰的盟约,由情感构筑的他们独享的精神,这自欺欺人的精神,这两败俱伤的精神,才使艾佳即使在镜子前面也看不到自己色彩和光辉的原凶啊!
她穿上睡衣,倒在床上苦痛地哭了。
四
那个男人来时,艾佳刚刚洗完藻,从浴室里出来 。
艾佳像一只孤寂的船,曾经被一条绳索系着,停泊在阿峰的港湾。此刻,绳索就要断了,那船儿颠簸着,摇动着,艾佳好象可以自由飘荡了。
无论如何,时间嘲讽一切。
男人觉得情欲像火焰一样从他腰边滋生着,飞腾着,他在火焰中挣扎。他转过身,背着艾佳。但是,这火焰蔓延着,向下蔓延,把他的两膝包围了。
男人重新回转身去望着艾佳。艾佳的神情是这样缄默,这样颠沛。男人的肺腑里,燃烧着对艾佳哀怜的情绪。
艾佳看懂了这眼神。这眼神多么无辜,多么脆弱,多么纯洁无暇,像一个婴孩。
爱恋中的男人像一个婴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他迅速地向艾佳走去,在她坐着的沙发旁边停了下来。
在他的两肋,火焰骤然激发起来,比刚才更为强烈了。他惶恐地望着艾佳,艾佳的脸孔躲了过去,迅即又投向他。
他的心突然熔化了,像一点火花,他的手伸了出来,把手放在艾佳的膝上。
艾佳的眼泪流了出来。不可名状的眼泪。艾佳在哭。
不要哭。他温柔地说。
艾佳听后,用两手掩着脸,觉得心真是碎了,一切都无关重要了。
他把手移到她的肩上,温柔地,轻轻地,沿着她的背后滑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抚慰着她滑润光洁的肌肤,这美,这无与伦比的腰身。直到她胯骨突现的腰际 。
艾佳用纸巾,盲目地揩着泪。
到床上去吧。他用镇静的声音说。
他温柔地用手扶着艾佳的上臀,使她站了起来。艾佳走到床边时,他把她抱了起来,轻轻地,他把她放在床上。
艾佳向他望去时,他的脸微微泛着红光,沁出一滴一滴的汗珠。
躺在这儿。他温柔地说。脸上的汗珠滴落在艾佳润滑的腹部,即使隔着一层薄的睡衣,艾佳还是感受到了这汗的温度,她心中漾起蜜意柔情,一阵紧似一阵。
屋中黑了,完全黑了。
屋中充满了他的气息。一个干净的男人的气息。
他的手触到了她。他抚摩她的脸颊。他吻她的眼睛,眉毛,吻她的脸,她的耳廓。他的手轻抚她的长发,他嘴中喃喃地低语。她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她几乎听不见了。她像一个聋子。她浑身的血液沸腾了。她颤战起来,她觉得在她的睡衣下面,那只手在温柔地,却又是笨拙地摸索着。但这只手却知道 怎样在他想要的地方,把她的衣裳解开。他慢慢地,小心地,把那薄薄的丝制睡衣向下拉脱,直脱到她的脚裸,他起身将睡衣挂到衣架上,打开台灯,他看到一个光鲜,绝妙 ,无与伦比的侗体。她大概有1.78米,所有的部位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她乳房坚挺的像两座小山,山口的火焰喷薄而出,等待他熄灭这火焰。他抑制不住地摸触她温暖而柔软的肉体,在她的肚脐上吻了一会。他便马上向她进去。进到她柔软安静的肉体的深渊里面 。
在一种沉睡状态中,始终在一种沉睡状态 中,她躺着。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性兴奋,都是他的。她浑身瘫软,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的两臂楼着她,那么紧,甚至他身体激烈昂奋的动作,以及他精液在她里面的播射,这一切都在一种沉睡的状态中过去,直至他完毕后,在她的胸膛轻轻地喘息着时,她才苏醒过来。
这时,她惊愕了,朦胧地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个?为什么这个竟让自己感到如此轻松!如此沉浸!
艾佳像一个充满汁液的果实,挂在那个男人翠绿的枝叶间。
那个男人在神秘的静息中躺着。他感觉着什么?他想着什么?她不知道。她觉得,对于自己,他依旧是一个陌生人 。她是不认识他的,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只好等待,不敢扰乱他。他的两臂环抱着她,他的身体在上面,他的潮湿的身体触着她,这样的近,却仍然是一个陌生人。
她感到不安起来。
他醒过来从她的身上抽退时,她觉得好象他把她遗弃了似的,他在黑暗中,把毛巾被拉开,盖在她身上。他站了一会儿,显然是在整理着他的衣裳。然后 ,他安静地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五
直到离开深圳,艾佳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男人。艾佳原想将这种情意延续下去,可是,显然那个男人不愿意,他决然地斩断了这情谊。艾佳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可是,那个理性的男人也过于冷酷,这冷酷让艾佳浑身酸冷,她像被子弹击中。她的心不听话地沉落着,沉落着,沉到命运的深渊里去了,她也随之而去,像一粒尘埃在大地上消隐。
回到单位,艾佳就接到阿峰从巴黎寄来的一封特快专递,里面有一封简短的信。阿峰说,他要拿一个学位再回国,还需要在巴黎呆一年,签证已经办好,希望艾佳能够来巴黎陪读。
读罢信,艾佳有一点疼痛,这疼痛向全身蔓延着,疼的让她不知所措,让她伤感,让她懊悔。她想,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生活真像一个大戏台啊!戏里戏外的人,真真假假,对对错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想到这儿,艾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走向回家的路。
作者:阿依古丽 邮编: 467000 联系人:杜万凤 电话:13803905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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