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川江女儿红(第三十四回 美女子巧计斗色狼 恶公子计穷卖丽女)

  川江女儿红 第三十四回 美女子巧计斗色狼 恶公子计穷卖丽女

  上回说到欧阳文彬正为凑齐两千块大洋而一筹莫展之时,随从孔令开对他说了一个发财的办法。逼得他只有去走这一条路了。他带着孔令开来到澄溪渡口寻找目标。等了一会儿,终于盯着了一个目标,叫孔令开去一问,果然是腰缠万贯的大商人。便把他们带进了自己开的客栈。

  他们在茶水里、酒里、饭里都放了慢性迷药,待二人睡死后,又将其皮箱拿出来,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铜锁,盗出了一千二百块大洋,又将假烟土和两把破手枪放进去,锁上后,再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处,又叫四个兄弟装扮成警察前来查毒,以此将二人吓跑。

  二位商人见了这个情景,早吓得六神无主,丢魂失魄,一时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了。为首的假科长歪号叫扁头,他气势汹汹地说:“噫吔!你俩的胆子这么大呀,竟带了这么多的烟土进来,还走私枪支弹药,别说两条罪了,一条都够你们枪毙十次都有余的。弟兄们,给我抓起来,立即枪毙!”

  两个商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老总,这烟土不是我们的,我们带的是大洋,真的,是大洋,是专门去荣隆二昌收购麻布的,准备运到老挝、泰国去。”

  扁头挥挥警棍,恶凶凶地问:“这箱子是你们的吧?”

  短衣商人答道:“是!”

  扁头又问道:“钥匙在你们手头吧!”

  短衣商人答道:“在!”

  扁头厉声吼道:“对喽,箱子是你们的,钥匙在你们手头,怎么会不是你们的呢?看来你们是两个无恶不作、奸诈耍赖的刁民。来,把他俩捆起来,送到监牢去!交给活阎王局长去审,让他们先脱一身皮再说。”

  “哎,老总,饶了他们吧!千万别交给活阎王局长,这样岂不是要他们二位生不如死吗?”这时欧阳文彬出面了,说:“我是店老板,有什么事情找我吧。人家是从外地来的,人地生疏,你们可不能搞错哟,这可是要人性命的事哟!”

  一个警察严肃地说:“我们不会搞错的,人赃俱在,按规定不仅要枪毙走私者,连你也要判十年以上的徒刑。乜老板,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这么大的案子我们可不敢私了!”

  “我找你们活阎王局长去!”欧阳文彬故意叫嚷道。

  扁头冷笑道:“去吧,昨天韶局长才枪毙了几个人,人家身上才带了几两烟土。他这个人正想往上爬,抓住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先斩后奏,挨冤枉的人少说一点也有二三十个了,赖师长的一个亲戚还被他杀了哩。”

  四个警察跟着欧阳文彬出去了,扁头走到门口,回头对两个商人吼叫道:“你们不许翻窗逃跑哈!要是被我们抓住了,可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人们都走光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为了逃命,两人不言而喻,对视了一下眼色,从窗户翻了出去,打开旅馆后门逃走了。他们在泸州不敢久留,找到渡口过了川江,连更三夜,沿途乞讨,回云南老家去了。

  这样,一千二百块大洋,除了给手下人分了两百块外,全部装进了欧阳文彬的腰包。这诈骗来的一千块大洋给了薛明兰之后,第二笔又往哪儿去找呢?想来想去,决定回家去向父亲要。他明知道父亲的钱全给了后母陆文琪管着,但仍怀着一种侥幸心理企图去要上一点。

  他回到家里,刚刚一进门坎,后母陆文琪便挖苦开了:“哎呀!好猫管三家,今天又闻到家里有啥子腥味了?噢!中午吃了几条鱼,骨头还在,去啃了嘛,喂饱了又可以出去帮别人看家了。”

  欧阳文彬虽然十分仇恨后娘,却不敢在她面前耍横。五年前,后母刚过门,有一次他骂了她一句野话,后母告知了父亲,父亲竟把他毒打了一顿,整整躺了十天床才好了。从此以后,他对后母又仇恨又畏惧。今天听见后母这般挖苦奚落他,他也只有忍气吞声,不敢还嘴。还毕恭毕敬地说:“妈妈,你好!爸爸不在家吗?”

  陆文琪沉着脸说:“我有啥子好的,门斗钉,后娘心。反正我是披了臭名声的人,要坏就坏一点,你恨我骂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今后也得不到你们的孝敬的。今天是回来拿钱的吧?你老汉对我讲了,以后你和你妹妹回家来拿钱,一文钱不给。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你老汉儿,他人到嘉门镇去了。”

  欧阳文彬又气又恨,只好离开了家门,在衙门里转了一圈,找几个局长、课长借了几百块钱回泸州城去了。几个局长、课长见是顶头上司的公子,不敢不同意,违心地借了。

  欧阳文彬回到泸州城里,见屈贵祖也为双花仙子的事发愁。他至今还未弄上金银花姐妹俩,见了欧阳文彬,说:“你那双花仙子真难打整,啥子办法都想焦了,都不行,还闹着要找你算账。你以前给她们吃了啥子迷魂药和定心丸,她们这么死心塌地要跟你。”

  欧阳文彬为了能在屈贵祖手里拿上钱,讨好地说:“哎,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嘛。”

  屈贵祖唉声叹气地说:“软的也没有什么用,我是软硬兼施,连哄带骗,花招都耍尽了,还是不行。你对她笑,她说你嘻皮笑脸,一副流氓相;你对她凶,她说你凶神恶煞,像个刽子手。她俩在你面前温柔得像只绵羊,在我面前却像母老虎一般凶恶。这两朵花真难采呀!”

  “唉!采了一辈子的花,没想到这朵花这么难采呀!”欧阳文彬也感叹地说。

  屈贵祖央求道:“你有什么绝招就对大哥说了,只要我搞成了,一定奖赏你两千块钱。”

  欧阳文彬惊喜地问道:“此话当真?”

  屈贵祖鼻子哼哼道:“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嘛。”

  欧阳文彬冷笑道:“哼,骗是不骗,可就是肚子的酸水太多,光吃醋。害得老子到处碰钉子,面子都丢尽了。这世道,有钱就是大爷。”

  屈贵祖知道欧阳文彬不满意自己,说:“你找不着钱关我毬相干,反正我平时是把钱给够了的。这几年,少说一点,你用了我十万块钱有多嘛,可你又替我干了些啥子?有了好事你瞒着我整,遇到困难就来找我了,你根本不够朋友。”

  欧阳文彬强辩道:“我现在不是把她们全让给了你了吗?”

  屈贵祖后悔道:“那是一朵牡丹换来的两朵玫瑰,两朵带刺的玫瑰,摸到就扎手,我还吃了大亏哩。”

  欧阳文彬随口出了一个主意,说:“她们要反抗,你不晓得断她几天粮饿她几天?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不怕她们有多犟,饿起了一样要向你求情下矮桩。”

  屈贵祖不同意这样做,说:“这个办法不好,花是鲜的香,人是活的有味,黄皮寡瘦的抱起都不安逸嘛。我还想让她们吃好点,耍好点,穿好点哩。玩才有劲哩。”

  欧阳文彬又说:“对头,这样搞起才有刺激啥。那,那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煮成熟饭。我这里有几包迷药,你叫郝大嫂把它放在饭菜里头,她们吃了就会昏睡不醒,失去了反抗能力。你可不要放多了,超了量会死人的。”

  屈贵祖高兴了,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嘛?把我逼得人都快疯了。”

  欧阳文彬说:“咳!我还是前几天在钟楼碰到一个卖春药的给我的,我已试过了,很灵。”

  “好,只要成功了,我回来就拿钱给你。”屈贵祖高高兴兴地去了花水湾。

  欧阳文彬心想:我也可以用这种办法去征服薛明兰呀!这种村姑把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只要破了瓜,就会产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死心塌地跟着你。对!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现在跟屈贵祖借钱比去杀人抢劫还困难,真是人亲财不亲。想罢,带上了几包迷药,只身一个人又去了罗香潭。

  到了罗香漂,见薛明兰正在睡觉,才七八天时间,薛明兰由于气愤、焦急、担心,人已瘦了许多。欧阳文彬没有去惊动她,却把四包迷药给了夏五奶奶,说:“这是几包补身体的药,你把它放在菜里面,一次只能放一包。千万要收藏好,不要被她晓得了。”

  “嗯!是不是这药有……”夏五奶奶见阳公子说话的神色不对,问道。

  “有啥子有!叫你放你就放,有啥子问头?多嘴多舌,我让你滚蛋。”欧阳文彬打断夏五奶奶的问话,极不耐烦地说。

  “是!”夏五奶奶不敢再说一句话。

  欧阳文彬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又想进卧室去看薛明兰。

  夏五奶奶说:“阳公子,你千万别再去了,昨天太太发疯病,把被子、衣裳、大洋全都扔进罗香潭里去了。被子衣裳我是捞起来了,可大洋一个也未捞上来。唉!真可惜!”

  欧阳文彬一听,火冒三丈,大声叫嚷道:“他妈的,这成啥子体统!这钱是怎么来的,她晓得不?!”他冲进卧室,指着床上的薛明兰骂道:“你这个破烂货是啷个搞的,为啥子把钱扔到了罗香潭去了?”

  薛明兰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迎着欧阳文彬冲了上去,大声回敬道:“你好意思问我,我还没有问你呢。你说了昨天送钱来,为啥子不送来?是不是家里拿不出来,冒充有钱人?是不是又看上了别的女人,把钱给了她?你对我不真心,我不但可以把钱扔掉,还可以把我自己扔到水塘里头淹死。”说着冲出门去,朝罗香漂跑去。

  欧阳文彬慌忙拦住了她,说:“哎!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扔掉了就算了,财去人安乐。我家有的是钱,一县之长还怕没有钱?下一次一定全部补上。夏奶奶,把太太扶回去休息!”

  夏五奶奶把薛明兰扶回去了。

  欧阳文彬的气一时难消,他沿着罗香潭走了一圈,见潭水又深又脏,上面漂满了一层厚厚的青浮萍,无法下水去摸。他又跑到大门口,对守门的皮老五问道:“皮老五,昨天太太是不是吵闹了?”

  皮老五说:“嗯,对!她又吵又闹,扔了好多东西到潭里去,还要跳水自杀,不是那个老嬷儿拉得快,恐怕早淹死了。”

  欧阳文彬呵斥道:“你们为啥子不去阻拦?”

  “你不是要我们只能守大门,防止她逃跑,院子里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要去管吗?”皮老五回答说。

  “我们本想去劝一劝的,又怕二哥你要挖目斩手,所以最后还是不敢去。”谭二娃说。

  欧阳文彬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些都是他自己向下人规定的,主要原因是害怕这些男人们去染指内眷,闹出红杏出墙的事情来。他走出院子,来到沱江边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收获,只好在酒厂买了两斤窖酒,带回罗香潭。

  夏五奶奶见欧阳文彬走了,忙把几包药拿给薛明兰看,说:“这是阳公子悄悄给我的,要我放在你吃的饭菜里头,还说是补品。是补品还做得这么神秘,我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文化,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薛明兰看了一阵,说:“是什么面面,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整人害人的。”

  夏五奶奶说:“我把它换了,拿给阳公子吃,把他弄翻,你可乘机逃走。”

  薛明兰反对说:“不行,我一走就牵连你了。”

  夏奶奶说:“我不怕,我和夏五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快入土了,也活不了几天了。你还年轻,应该活着出去。”

  薛明兰说:“我就算逃出去了,他们一定会给我乱加罪名的,跑到我家里去胡闹乱讲,找我父母双亲的麻烦,弄得全家人日子过不安宁。要出去,我也要正大光明的出去。”

  “这可不容易呀!”夏五奶奶担心地说。

  薛明兰安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有办法的。”

  这时,欧阳文彬提着酒返回来了,对夏五奶奶说:“夏五奶奶,我今天要在这里陪太太一起吃饭,你要多弄几个菜哟!”

  “是!”夏五奶奶答应一声,进厨房去了。

  欧阳文彬随即又跟进厨房,对夏五奶奶说:“你不要把那东西和在饭菜里了,要放在太太的茶水里,记住,不要弄拐了!”

  夏五奶奶应道:“记住了!”

  欧阳文彬出了厨房,又进了卧室,见薛明兰冷冰冰的坐在一旁,横眉竖眼的看着他。

  欧阳文彬搭讪着说:“怎么还在生我的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反正迟早要嫁人,晚嫁不如早嫁,嫁个好丈夫,一生享幸福。”

  薛明兰恨了对方一眼,说:“呸!你真不知羞耻,我的丈夫是袁永泉,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充丈夫?”

  欧阳文彬说:“你已经花掉了我一千大洋了。”

  薛明兰一指门外,说:“在那水潭里面,你去拿呀!”

  欧阳文彬说:“谁丢的谁去摸呀,这个道理走遍天下也站得住脚。我冒犯了你,钱可没有冒犯你呀!”

  “你——”薛明兰气得不想跟他多说。

  “咋个,没理由了吧!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叫你下水去摸的,那水又脏又臭,踩了准会生肥水疙瘩,又痒又痛,难受极了。我小时候也下过田,我有一个穷媬媬,他是一个很老实的农民。听我母亲讲,富人家生儿生女不好养大,就抱给那些穷苦人作干儿子,取贱名,我小时候的名字叫雀蚂(儿)老壳(儿),这是我干爹给我取的名。有一句话叫挖雀蚂(儿)老壳(儿),意思是指最下贱的人。可我名贱命不贱,年轻轻轻就当上董事长了。”他见薛明兰仍一声不吭,又无话找话说:“哎!你晓得这这池塘为什么叫罗香潭?不晓得吧,让我慢慢说给你听,龙门阵,龙门阵,爷爷摆给孙女听。这罗香本是一个姑娘,长得非常美丽漂亮,聪明能干,长到十八岁时,更是超群出众,百里挑一,千里无二,追求她的男人成溜溜,起串串。可罗香谁也瞧不起,只瞧起了一个穷秀才,像你一样,看着富贵不享,偏要去吃苦受难。真是红颜多薄命……”

  “你住嘴,你没有资格讲这个故事!罗香之死,也是像你这种成天游手好闲,不务业务,专门吃喝玩乐,日嫖夜赌之歹徒逼死的。我不会做第二个罗香的,要死,咱们一块儿死。”

  “对,不求同生,只求同死。白头到老,蝴蝶双飞。罗香死得很不值,年轻轻轻,正当风华正茂,何必跳水殉情嘛?”

  薛明兰正要反击他,夏五奶奶进来说:“阳公子,吃饭了!太太,吃饭了!”

  欧阳文彬拉薛明兰上了桌子,说:“阿兰,你到我家转眼就快十天时间了,我还是第一次陪你吃饭,实在对不起你。我只有敬你一杯酒,表示我的歉意。这是泸州老窖,天下美酒,喝一杯解千愁。阿兰,我今天陪你多喝几杯。”

  薛明兰突然改变了态度,说:“我不会!但我可以陪你!”

  “好好!我不勉强你。喔!酒不会喝,就喝茶嘛。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你喝茶,我喝酒,两人喝他一个天长地久。夏五奶奶,给太太倒茶来!多放一点糖!”这是他向夏奶奶打暗语,意思是向茶水里放迷药。

  “我晓得!”夏五奶奶去端茶水去了。不一会儿出来了,把一杯子茶水递给薛明兰,说:“太太,请喝茶!”

  薛明兰端起茶杯,对欧阳文彬说:“阳公子,感谢你对我的厚爱,来!咱俩干一杯!”说罢,便一饮而尽了。

  欧阳文彬心中一阵窃喜,心想:这一杯喝下去保证让你昏睡半天醒不来,我则什么事情都做成了。于是他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阿兰,你是我一生中碰到的最漂亮、最厉害、也是最干脆的一位女子。咱俩结婚之后,一定会鸾(读成弯)凤和鸣,鹿车共挽(读成免),幸福无疆的。”

  薛明兰笑道:“凭你这一句话,咱们就应该再干一杯!夏五奶奶倒茶来!”

  欧阳文彬慌忙吩咐道:“夏五奶奶,那个糖不能再放了哈!”

  “放!放糖好喝!”薛明兰说。

  “不,不能再放,这种茶水你不能喝多了,那不是糖,是……”欧阳文彬欲言又止。

  薛明兰不依不饶地说:“不是糖是啥子?说呀!咱们既然是夫妻,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呀?你再不说,说明你对我还是假心假意。要是这样,我就学罗香投水自杀。”

  欧阳文彬急忙解释说:“别!别!我说,我说,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我看你这几天心烦意乱,坐卧不宁,饭不吃茶不思,再拖下去,身体会拖垮的,所以在药铺里给你买了四包镇心药。”

  薛明兰高兴地说:“多谢你的关心,凭这一点,这杯茶更要喝了。”

  欧阳文彬急了,说:“你真的不能再喝了,那样会死人的。”

  薛明兰大声说:“我说了我不怕的,夏五奶奶,还有多少,你全给我喝了!”

  夏五奶奶把三包药当面全放进了茶水里。

  欧阳文彬吓得不得了,起身要去夺杯子不让薛明兰喝,他还是害怕汤上人命案。

  薛明兰抢先一步接过杯子,一口气便喝干了。看着欧阳文彬惊慌失措的样子,笑道:“阳公子,我看你比我还骇怕?你放心,我死不了。我七岁的时候,一次就吃过六包这种药。太医说,以后还要吃六包才能断根。可我家穷,这药贵,就再没有机会去买了。今天蒙你帮忙,正巧碰上喝了。我要感谢你对我无私的帮助,来!我要敬你一杯!”

  欧阳文彬吓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得过啥子病,要服这么多这种药呀?!”

  “我也不大清楚,听我娘说过,好像叫,叫什么麻疯病。阳公子,你是有知识的人,啥子是麻疯病呀?”

  欧阳文彬更加吃惊了,他早就晓得麻疯病是一种能把人吓死的不治之症。凡是得了这种病的人,刚开始身上起一道道斑纹,慢慢地头发眉毛开始脱落,手脚指甲也裂落溃烂,直到把全身的肌肉一块块烂成臭肉,人在不知不觉中痛苦地悲惨地死去。死后必须用火焚烧,否则就会传染给别人。听说牛羊吃了麻疯病人坟上的草,也要传染上病毒;吃了它们的肉,又要传染给人,传来传去,永无休止。欧阳文彬想到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惊恐地望着薛明兰,半信半疑地问:“你,你真有这种病?”

  “屈大少爷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十里冲好多人都得过这种病。你可以去问他嘛。如果你真心爱我,就再去多买几包来给我吃,把我的病彻底治好。”

  夏五奶奶捞起薛明兰的衣裳,身上果然有一道道斑纹,非常吓人,对欧阳文彬说:“欧阳少爷,你是不是被屈大少爷耍了心眼儿哟,不然屈大少爷会轻易把她让给你吗?”

  欧阳文彬越想越害怕,似乎看见一个秃头烂肉的猩面怪魔朝自己扑来,吓得他怪叫一声丢下碗筷,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了。跑到门口,将肚子的食物吐了一地,还心有余悸,怕得不行。

  过了好一阵,薛明兰才纵声大笑起来。

  夏五奶奶也跟着笑了一阵,说:“你这姑娘,年纪不大,心计挺多,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薛明兰笑够了,说:“这家伙又丢钱又丢人,人财两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只有找机会逃出去。”

  夏五奶奶不放心,说:“外面把守这么严,我们咋个逃得出去?”

  薛明兰说:“我们现在不是还有一千二百块大洋吗?舍两百块给守门的,他们见钱眼开,肯定会放我们出去的。”

  夏五奶奶说:“对!我马上去试一试。”

  再说欧阳文彬从罗香潭逃出来,浑身全被冷汗浸透了。他先到公司找屈贵祖,盛国梁告诉他,屈贵祖在花水湾没回来。他也没有考虑这么多,又急急忙忙去了花水湾。到了花水湾,屈贵祖未找上,却挨了金银花姐妹俩一顿狠打。双花仙子见了欧阳文彬,犹如见了仇敌一般,抓起抵门杠和板凳就朝他狠狠打去,边打边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打死你!”

  “你不把我们当作人,我们也只当你是一条狗。银花,使劲打!”金花狂喊道。

  一个年青男人,对打两个女人,力气还是绰绰有余,但是欧阳文彬做贼心虚,加上刚才听了薛明兰一席话,吓得已浑身无力了。进门时又未作防备,闷头闷脑挨了好几杠子,好几板凳,打得头昏体痛,一瘸一拐,抱头鼠蹿,离开了花水湾。一面奔逃,一路还在想:这两个平时温柔得像小花猫似的女子,跟自己同衾共枕已有半年之多了,要论感情不可谓不深,可一旦出卖了她们的人格,伤害了她们的感情,便什么友情爱情都没有了,过去的救命恩人也变成了夺命仇人了。

  原来,屈贵祖一时霸占不了金银花姊妹俩,心头十分着急,只好按照欧阳文彬的主意,把迷药悄悄给了佣人郝大嫂放在了茶水里、饭菜里,姊妹俩吃了后,果然沉睡不醒。屈贵祖乘机扒光了她俩的衣裤,将其肆意猥亵、奸淫,完毕,搂着两个睡了。

  姐妹俩醒来后,发现自己失了身,悲痛欲绝,又怒火冲天,咬牙切齿,一起动手,把屈贵祖狠狠揍了一顿,不是几个爪牙来帮忙,打死都有可能。

  屈贵祖带着满身满脸的伤痕,逃出了花水湾。看看没有去处,只好去了附近的玉妩公馆,找前五娘王玉包扎伤口去了。

  屈贵祖撒谎说:“刚才在街上碰上几个扒手在摸钱,我招呼了一声,便遭到了他们一顿毒打。”

  王玉冷笑道:“哼!我看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你一脸的胭脂、口红、就晓得是挨了女人的捶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务正业了。不要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到处去挥霍,过声色犬马的生活,那样会贻害你一辈子的。”

  屈贵祖赶紧应付说:“五娘说得对,我一定改正,做一个正儿八经的人,挣许多的钱来孝敬你老人家。”

  王玉诉说道:“你不要说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我也不要你孝敬我,只要你改过自新,走正道,我就高兴了。你们屈家几代人尽干些离奇古怪的事情,老的老不正经,少的少年风流。你五爷到中年了,还像一个多情的种子,到处撒到处播,脚踏几只船,这山望着那山高,怕要走你父亲的道路,一生玩九大小都不够。”

  屈贵祖虽说大事做不成,正事办不了,在女人面前却专会吹捧巴结,他见五娘姿色妩媚,楚楚动人,便谄媚道:“五娘,我都替你鸣不平,论身材你百里挑一;论文才,你出类拔萃,谁能与你相比?那桂小姐哪一点都不如你,只是地位要高一些罢了。我看五爷是鬼迷心窍,瞎了眼睛。”

  王玉干涉道:“不许你这样责备你五爷!你五爷还是有他的难处,他是个孝子,不得不听父亲的话呀。”

  屈贵祖说:“是阿公让你离的婚呀,我去找阿公说,让他同意你和五爷复婚,你才是我们真正的五娘,其她的我一个都瞧不起。”

  王玉有些感动,但是却说:“有用吗?五爷能和桂小姐结婚,这是一件好事,你五爷有能力,当一个厅长、省长绰绰有余的。不要因为我失了前程。”

  屈贵祖赞叹道:“五娘的心真好!贡文莉能有你这么好,我也不会在外乱来喽。”

  王玉批评道:“你们这种男人呀,真没道理,自己不争气,反倒怪别人。人穷怪屋基,拉屎不出怪茅厕。贡文莉哪一点不好嘛,又聪明又能干,和家人佣人都合得来,除了你说她不好,哪一个说她不好?你在外头混花了双眼,尽看人家的缺点。”

  “她不爱打扮,给她戴耳环、项链、戒指,她一样也不喜欢。而且这个东西平平板板的,没有一点性感。”屈贵祖指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说。

  王玉笑道:“亏你说得出这种下流话,人家还没有生娃儿,当然不大哟!”

  屈贵祖反问道:“那,那你也没有生娃儿,为什么这么好看呢?”

  王玉恼了,斥道:“呸!没大没小的东西,滚!”

  屈贵祖笑道:“哎,我不说了,五娘,饶侄儿无理!我的伤口还没包好哩。”

  王玉只好又继续替他包扎伤口。屈贵祖瞅着王玉的乳房,闻着她特有的女人气息,心头泛起了一股莫名的躁动。他觉得成熟的女人比起未开苞的女人更有风韵,更有滋味。

  自这以后,他经常来看她五娘,来套近乎。王玉见是自己的侄儿来玩耍,也没有更多的防范。有一次,她病了,屈贵祖跑上跑下,捡药熬药又喂药。而屈贵祖却有自己的目的,他迷上了她的风韵、姿色,特别是她病态的美丽。于是便在药中下了迷药,将昏睡的五娘奸污了。还大发感想,在王玉的日记本写下了一段风流淫语,致使王玉上吊自杀了。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只说屈贵祖包扎好了伤口,很不情愿地离开了玉妩公馆,回公司去了。在半路上碰上了欧阳文彬。

  欧阳文彬满脸忧愁地说:“哎呀!大哥,你到哪儿去了?格老子的把我找得好苦哟!嗨!大哥你龟儿子怎么受伤了呢?”

  屈贵祖十分恼怒的说:“两只母老虎发威,又打又抓,差点把老子给做归一了。”

  欧阳文彬劝说道:“嗨,我也是一样的,刚才挨了她俩的一顿打骂。没得来头,打是亲,骂是爱,打打闹闹活百载。只要这阵子气出完了,就归顺你了。”

  屈贵祖说:“归顺个毬!她们是秤砣吃乌龟,不,乌龟吃秤砣——铁了心的。哎,薛明兰对你怎么样?”

  欧阳文彬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唉!麻强穿豆腐——提不得,差点儿把我吓死了。她说她有麻疯病,一口气吞下了我四包迷药。我的妈呀,吓死了我!”欧阳文彬仍心有余悸地说。

  “一口气吞了四包,那人不就死了吗?完了,你龟儿子又汤上人命案子了。”屈贵祖一听,当场也吓坏了。

  欧阳文彬说:“没事,她吃完后,还要向我要,好治好她的病。她真的有麻疯病吗?”

  屈贵祖想了想,说:“她可能有。因为咱十里冲好多人都得过这种病。记得我小时候,我们十里冲有两家人得了这种病,一家姓方,一家姓曾。方家有三口人得了这种病,曾家全家七口人全得了这种病。我阿公便叫罗爪手把他们全抓了起来,绑到豹子湾去烧了。十个人整整烧了一晚上,看热闹的人可多了。方家有个姑娘叫方芳,曾家有个姑娘叫曾美,两个姑娘不到二十岁,长得可漂亮了,可惜也一起被烧死了。她们死了之后,留下的房子没人敢住,东西没人敢用,土地没有人敢种。后来还是我阿亚胆大,一把火把房子烧了,新盖了一个酒精厂,酒精可以杀毒,就不怕传染。田土没有人去种,他全栽上了桃树、李树和梨子树,现在曾家湾不叫曾家湾,而叫梨树湾了。”

  欧阳文彬问:“哎,你不要扯远了。我问你,那曾家的麻疯病跟薛明兰又有啥子关系呢?”

  屈贵祖另有所思,说:“怎么没有关系?十里冲田挨田,亲连亲,戚串戚,还有不惹上的吗?”

  “我去了好几趟罗香潭,会不会惹上呢?”欧阳文彬又骇怕,又担心,问道。

  “哎呀!你肯定要惹上,这种病通过性交也要传染,而且最厉害。你龟儿子完了,你今后不要跟我们一起耍了。”屈贵祖也害怕起来。

  “我没有跟她干过那种事,真的,哪个舅子才骗你!”欧阳文彬急忙早辩道。

  屈贵祖怀疑地问:“你那天不是说,你和她已经睡了觉了吗?”

  欧阳文彬只好实话实说:“那,那是我骗你的。其实,至今我连一个嘴儿都没亲上,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得很。我怕你去整她,所以骗你说我已上了手了,这样才不被你大哥穿堂过灶嘛。”

  “你龟儿子对大哥一点不忠心,还耍心眼骗我,你的事我不管了。”屈贵祖十分气恼,很不满意地说。

  欧阳文彬说:“大哥,别生气!这件事你并没有吃亏,不管怎么说,双花仙子还是被你干了嘛。我呢?人没摸倒不说,反而倒蚀了一千块大洋,偷鸡不倒蚀把米,太不划处了。”

  屈贵祖幸灾乐祸地说:“活该!谁叫你起黑心?!起心害心,反害自身。你别以为你是县长的儿子就行势昏了。”

  欧阳文彬眉头一皱,又想去了一条毒计来,说:“我决不轻易地放过她!喂!大哥,双花仙子不认你,也不认我,干脆把她三个一起卖到恋春楼去算了。凭她们的姿色,一个人要它三千块银元是不成问题的。卖了,我俩对半分,不,我主动让你五百块总可以噻”!

  “好,事不宜迟,说干就干,我们找院妈妈去!”屈贵祖拉上欧阳文彬一起到妓院去了。

  再说薛明兰见欧阳文彬走后,也在加紧作逃走的准备。夏五奶奶拿上两百块大洋,来到了大门口,对皮老五和谭二娃说:“我看二位小兄弟面善心慈,决不是那种为非作歹、助纣为虐之人。今天我这老婆子求你们办一件事,你们不会推辞吧?”

  “夏五奶奶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都一样,都是听人家使唤的狗一样的人。”谭二娃说。

  夏五奶奶说:“唉!既然两位兄弟给面子,我就说了。里面那位太太是阳公子抢来的。我不说你们也晓得。人家还是一个姑娘,有爹有母,有弟有妹的。谁家没有姐儿妹子,抢到这里来关起,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成了人家私藏的玩物了。我想帮助她,又不晓得两位小兄弟肯不肯帮忙。”

  皮老五说:“我和二娃子都是贫寒人家出身,家中也有姐姐妹妹,我们看不惯他们的做法。可我们出来做事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这世道,找一个活干不容易,挣上钱更不容易。”

  夏五奶奶说:“这一点太太早考虑好了,她叫我给你们一人送一百块大洋,叫你们回老家找个其它活路干,不要再出来跟别人当棒子、当枪子使唤了。”

  皮老五惊喜地说:“哎呀,这么多钱,我们在外头干十年也难以挣上的。太太太大方了!她这么讲义气,我们就拼上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把她救出去。二娃,你说呢?”

  谭二娃立马说:“知恩报恩,我谭二娃决不会在女英雄面前拉稀摆带。”

  皮老五说:“夏五奶奶,今晚三更天时,我来接你们,把你们护送出城。”

  可是,还不到半夜,皮老五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哎呀,不好了!欧阳公子要把太太卖到妓院去,叫谭二娃找轿子去了。你们赶快走吧!前面大门不能走了,换了一个人来,这个人是欧阳公子的亲信,不通商量。你们翻院墙走吧!墙那边是福音堂,是英国人的地界,先到那里躲几天,一般人是不敢进去搜的。注意左边是悬崖,不能去。”

  他把二人带到围墙边,架好竹梯,把二人送上去,又爬上围墙,将竹梯提上来放在了福音堂围墙内,把二位女人送了下去,叮咐了一句:“把梯子拉倒!”然后纵身一跳,跳了下去,也不管一身有多痛,回到住房,拿上银元,趁着天黑摸出了城,回自己的老家合江县天堂坝去了。

  薛明兰刚刚翻过墙,还未辨清方向,欧阳文彬便带着一大帮人,抬了一乘轿子赶来了。一见薛明兰已逃走了,大声地喊道:“哎哟!不好啦!人逃走了!”他又朝手下人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找!快找!找不着追不上,我要你们全都滚蛋。”

  薛明兰在围墙那边把欧阳文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对夏五奶奶说:“夏五奶奶,你快走吧!要是被他们抓住了,你就把罪名往我身上推。”她又从手上取下一只玉镯,交给夏五奶奶,说:“这是永泉送给我的定情物,我留一只,这一只你出去后一定要交给他,就说我死了也想着他。”

  夏五奶奶悲伤地说:“孩子,你不会死的!”

  薛明兰含着泪叮咐说:“别忘了到我家去一趟,叫我爹带人来救我!”

  夏五奶奶捏紧了拳头,说:“嗯!我一定去!我一定去!”

  这时,有人喊道:“哎!阳公子,他们爬到福音堂去了。”

  “爬过去追!”

  薛明兰小声催道:“夏五奶奶,你快走啊!”

  夏五奶奶最后劝道:“嗯!你也一起走!”

  薛明兰坚决地说:“不行,那样我们一个也跑不出去了。你走这边,我走那边,快!”

  夏五奶奶迟疑了一下,分手走了。临走前,含着眼泪说:“孩子,坚持活下去,我们一定来救你!”

  薛明兰看准一个小山坡,朝山头奔去。并高声喊道:“欧阳畜牲,我在这里,有本事的过来,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人在那儿,快追!”欧阳文彬已翻过了围墙,带人追了上来。

  薛明兰跌跌撞撞跑上了山顶,往远处一看,皎洁的月光下,看得见城市边两条青白色的带子从南北两端轻轻地飘来,尔后又汇织成了一条更大更长的彩带向东方飘去,滚动着伸向了那茫茫的黑夜之中。那被南北彩带包围的城廓,星星点点还有许多灯光。夜色中,城中那急促的川剧锣鼓声和高亢的川剧唱腔声清楚地传入耳际:

  盼仙郎,心已碎!

  我与他伉俪情深,形影相随;

  早订下山盟海誓,生死不违。

  你何苦——拆散鸳鸯两分飞。

  这凄楚的唱腔多么像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呀。

  她看看欧阳文彬的人已追近,双目一闭,心中喊了一声:“永泉哥,永别了!”然后纵身朝悬崖跳去。

  这一跳,薛明兰是死是活?欲知详情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川江女儿红  川江  川江词条  巧计  巧计词条  女儿红  女儿红词条  色狼  色狼词条  公子  公子词条  川江女儿红词条  
小说连载

 光环(连载之四)

 四  严加训斥 在镇政府大会议室,程浩繁先和王连涛、刘昆升碰一下头,说了自己的下步救灾工作思路,并对王连涛和刘昆升的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