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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十四回 有情汉情发珍玉阁 无心女心陷半夜天)

  第十四回 有情汉情发珍玉阁 无心女心陷半夜天

  上回说到屈宝驹来见吴月珍,人却没有在家,赶到兴隆场边,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只好又到半路上等待,没想到迎头碰上了父亲,父亲又把他叫到四牌坊去了。他心头虽然十二万个不愿意,可又不敢不去,只好忍疼割爱,亦步亦趋,进了四牌坊庄园。

  进了庄园,又进了白鹿园,父亲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四月初八,双桂花园要上梁,这是一件大事情,我决定将我们的一姓家族、三朋四友、四方名流、八面贵宾都请来朝贺,我已发了请帖了,你岳父桂师长我也请了,他们一定会来的,大约有三百桌人,从今天下午起,该作准备了。我已叫蒋贵善带上人找你去了。到了那前后三天,嘉门镇十余家饭馆通通不许开业,接待我们的客人。我算了一下,需要肥猪十头、鸡五百只、鸡蛋一千个、大米一千斤、清油一百斤、家酒三百瓶、散酒五百斤,共计需现金大约七千元,可收回各种钱粮价值十五万元以上。绝对不会亏本的。既露了脸面,又发了大财,真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屈宝驹耐下心来,听完了父亲的市侩账,说:“我已把双桂花园改为嫦娥山庄了。桂园,桂静娴也姓桂,别人还怕以为是她家出钱修的,岂不臊了咱屈家的皮。”

  屈长鑫听了,略沉思了一下,把烟斗往地上杵了三下,高兴地赞扬道:“改得好,有水平,我赞成。到那一天你也应该多讲几句话,也显示你有文化知识水平,省府的人来了,看上了你,一旦看上了你,就可以飞黄腾达了。我现在已想通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的儿孙应该到县上去当官,省上去当官,中央去当官,不能再当土老肥了。这土豪的日子我过烦了,真想换换口味了,可惜年龄不饶人啊,去吧,吃了饭就抓紧时间回去,最好骑马回去,这样要快一些,人也要轻松许多。”

  “我不吃饭了,马上走!”屈宝驹答应一声出去了,没有等着吃饭,去马圈牵了一匹白马,骑着回嘉门镇去了。路过雨坛寺时,碰上广智和尚带着几个和尚在阻拦饥民上山。屈宝驹厌恶他,也没有同他打招呼,说道:“寺庙是积德行善之地,为何阻拦他们上山去,难道要让他们饿死不成?”

  “山上已人满为患,再上去人,我们就承受不了。”广智和尚解释说。

  “你们想要罪上添罪就在这儿拦吧!不想添罪就把他们放上山去,把你们搜刮的钱财通通施舍出来!”屈宝驹说完策马而去了。

  广智和尚无可奈何,在人们浪潮般的呼喊声中让开了大路,让饥民们奔涌着上了雨坛寺。

  到了四月初七,吴月珍花了三十三块钱,给嫦娥山庄上梁买了一套礼品,十桌茶,两圆火炮,还请唐九公写了一幅幛子,唐九公问明了情况,写了”嫦娥永驻”四个字,右上端写的是:恭贺屈府嫦娥山庄上梁大吉;左下署名是:义兄薛振川率干女儿屈艳恭贺。

  桂园为什么改为嫦娥山庄?吴月珍似乎明白一点其中的奥奥秘,一逝而过,却什么也没有抓住,脑里还是一片浆糊,这其中的真正含意,只有屈宝驹本人最清楚了,她也没有必要去深究了。

  到了四月初八这天早晨,她安排好了家务,带上闻香,和唐九公、张丽群、晏炳洲、甘吉高等七八个乡邻友朋一起去了嘉门镇。

  这一天,嘉门镇比赶场天还热闹,祝贺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云集一起,把嘉门镇的茶馆洒店全挤满了。来祝贺的宾客,有骑马坐轿的达官贵人,也有坐滑杆来的殷实人家,还有一些肩挑手提背背篓来的穷亲贫友。

  嫦娥山庄大门前,一溜摆设了十几张桌子堆放礼物,蒋贵善、甘佐正、老祝、老季在帮着记名收礼。桌子上已摆满大量的鞭炮、贺匾、对联、糖果,还有各种花瓶、瓷器。

  屈宝驹见了吴月珍,心中顿觉一喜,亲自跑下台阶来迎接。他接过背篓,走到蒋贵善跟前,一边拿东西,一边高声报数礼品:“这是薛大哥薛振川送的,贺幛一幅,火炮两圆,茶十桌,贺金两千元。”

  在场的宾客和主人都惊了一跳,吴月珍更是吃惊,她明明是送的六块钱,怎么会从背篼里拿出两千块钱来呢?她正要上前问个仔细,屈宝驹却说:“嫂子,你带闻香四处转一转,薛大哥和我都很忙,没有时间陪你们耍。下一个是我老师唐九公的。哎呀!老先生,您老人家年龄这么大了,还亲自来为愚生的敞舍增辉,真感激不尽呀!”

  “你也不必客气,愚师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只自己写了一幅对联送给你。你觉得好就挂在墙上,不好就搁置一旁,免得给玉屋添瑕,金壁抹灰。”唐九公说。

  屈宝驹当即展开一看,念道:“桂园本名贵,嫦娥更久长。好,好,写得好,我把它刻在大门之上,我拿给我父亲看一看,他一定欢喜不尽。”

  吴月珍见插不上话,只好和张丽群带上闻香离开了大门现场,进庄园里面转耍去了。

  在天井旁,她碰上了丈夫薛振川,见他正指挥人把幛子往梁上贴。她见丈夫这几天比以前瘦多了,可能是加班未休息好所致。便说:“大哥,你要注意休息哟,看你人也瘦了,眼睛也凹下去了。”

  薛振川笑笑说:“没关系,我身体很健康,只是这几天加班熬了夜,过了这几天便好了。刚才别人对我说,你送了两千块钱,你有这么多钱吗?”

  吴月珍气恼地说:”我只送了六块钱,谁晓得嘛怎么钻出来了两千块钱。把我吓了一跳,肯定是屈区长他自己拿出来的,他搞这个鬼名堂干啥子嘛?”

  薛振川这样分析道:“五弟是不是在为我们撑面子 ,把钱垫出来了,真是这样,我们还要还钱还人情咧。”

  吴月珍说:“他是不是嫌我们的礼钱送少了?千里送毫毛,礼轻仁义重嘛,何必这样捉弄人呢?他这样子一搞,乡亲们会把你看成啥子人了?怕成了浮上水的砣子客了。等一会儿我找他改过来,不然我就马上回去。”

  薛振川说:“人家正忙,何必去麻烦呢?也不要啥子事先不先就生气嘛,等他空下来后再问清楚也不迟的。好了,你们四处看看吧,我要作上梁的准备,不能陪你们耍哈。”

  吴月珍等人只好自己四处转悠,转了好长时间才看完了整座庄园看了个大概。

  唐九公自惭不如地:“有钱人就是有气派,天工造物,彰显其能也。我曾经给四牌坊写过赋,现在若喊我写这嫦娥山庄,我真觉得我的墨水不够哟。啥子宏伟壮观、气势磅礴、碧瓦朱甍、雕梁画栋,都形容不了山庄之美,山庄之幽,山庄之壮。”

  这庄园规模的确很宏大,除了四牌坊,屈家的十几座庄园,就要数它规模最大了,最豪华了。它依山傍水而建。房后是一座桂圆山,一年四季绿绿葱葱;房前是一座清水塘,春夏秋冬碧波荡漾。山青水秀,风景的确不错。庄园东西长约五十丈南北宽约三十丈,坐北朝南三重堂,六个大天井,前堂屋前的天井最大,辟为广场,其余天井辟为花园、水池。因房屋才初具规模,其装饰程度眼下还看不出来。

  中午十二点钟,上梁开始了。只见高高的墙上,站了数十个工匠,他们手中各捏着一根长长的黄麻绳,准备把两根又粗又长的脊梁巨木拉上去。

  薛振川是今天上梁的总掌墨师,另外又请了雨坛寺的广智和尚设坛请神,广智和尚本人不会,只是带来的几个和尚还会一些罢了。

  薛振川端来了一升米,对着正副大梁念念有词,撒了一阵米,最后高声朗诵道:“忽噫!地上二木本姓梁,生在老山万丈长。木马俯身架左右,鲁班弟子取中央。良辰吉时现已到,屈君请尔作栋梁。一匹红绸万丈长,鲁班弟子来缠梁。左缠三转生贵子,右缠三转状元郎。”

  他走到左边,念道:“一匹红锣拿在手,重重宝贵主人翁。若要儿孙登金榜,栋梁挂起状元红。”

  他走到右边,念道:“一杯美酒拜梁头,儿孙代代出公候。二杯美酒敬梁中,儿孙万代不受穷。三杯美酒敬梁尾,儿孙代代出高魁。”

  他走到中间,面朝大家喊道:“良辰到,放鞭炮,上梁罗!”

  随着薛振川一声长长的喝喊,一阵惊天动地的鞭炮响了起来。两根巨梁一前一后拉上了山墙。那正梁、二梁上面数百面红幛一面挨一面,迎风飘扬,煞是壮观。

  待这一阵炮放完,屈长鑫首先讲话,他喜气洋洋,拖长声调说:“今天是小儿屈宝驹的‘嫦娥山庄’上梁,本不是啥子重典大礼,却惊动了各位高台、尊长、新朋好友、四周乡邻,大家的这份深情厚意,真令老夫激动万分,热泪盈眶。我现在代表我犬子向大家致谢,感谢大家的光临。这么一幢简陋的房舍,却迎来了刘司令的千金桂小姐,我屈家感到无比的荣耀。俗话说‘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我们则是修好‘嫦娥山庄’引来月中嫦娥。‘嫦娥山庄’这名字我儿取得好,桂小姐天资国色,犹如月中仙子,只有她才配住我们的庄园。”

  桂小姐桂静娴及母亲都来了,同来的还有省参议员尹道伦,他是刘司令的高级幕僚,今天既代表刘司令,又代表省里的某些官员,有双重身份,首推他的地位最高。他们听了屈长鑫一席话,心头都乐滋滋的,真以为从此找到了一个永享富贵的安乐窝了。

  屈长鑫讲完话,紧接着由贵宾代表伊道伦讲话。他讲话不紧不慢,还喜欢干咳两声,以调节他说话的频率。他说道:“各位女士,各位同志,各位先生以及所有的朋友们,今天是,咳!咳!嗯,是啥子?是咱刘司令的干女儿桂小姐的佳婿屈宝驹区长的,咳!咳!‘嫦娥山庄’落成典礼,对,不对,应该是抬梁大典,升梁之喜。我们从成都出来,沿着岷江、长江而来,沿途看见的是啥子?嗯,咳咳咳!是战乱,是战争和天旱时留给我们的灾害。只见饥民成群,饥殍遍野,简直令人痛心疾首,哀悲不已。可是,嗯,咳!进了嘉门区的地盘,情景就大不一样,只见这里田满秧绿,车水马龙,热闹非常。还大兴啥子土木,对,大兴土木,这是为啥子?嗯!大家都可以说一说,议一议,这是为啥子?!”

  人们都惊了一跳,特别是屈宝驹,刚才不轻松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他以为伊道伦参议员是在指责他在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有贪污受贿之嫌,正要作解释。尹道伦又自我说开了,他说:“嗯!你们谦虚不好说,我来讲。因为他统治有方,人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吃不完穿不尽,不修房子又干啥子?嗯,把房子修得宽宽大大,古色古香,住起来又舒服又安逸,这哪一点不好嘛。所以说,桂小姐慧眼识真君,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欢迎!”他带头鼓起掌来。

  人们悬着的心,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发出了一种舒心的嘘吁,屈宝驹掏出手帕揩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站在远处的吴月珍先也替他捏了一把汗,见此情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下面该屈宝驹致答谢词了。由于刚才的惊吓,他想好的许多华丽词藻完全忘了,只简单地说了几句:“今天各位贵友乡邻前来祝贺,我表示非常的欢迎。嫦娥山庄是为月中仙子而营造的,我希冀嫦娥永驻,护佑我一方子民,民康物阜,万世富贵。现在请薛老师踩梁。!”

  按照当地风俗,上好了梁,还要踩梁,踩梁的目的主要是看梁安好没有?屋神请来了没有?屋下请道士们朗读请神经,并画一道神符贴于梁的正中背后,这样便可起到镇屋去邪的作用,而世代安宁。

  踩梁需要寻找一个武功超凡之人,头顶一碗白米,米上插有九根燃香,来回走三趟,米不撒,香不灭,则表示该房子的主子大吉大利,今后居住的期间不会有任何邪恶缠身。踩梁者则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钱。

  薛振川身穿一身紧身黑衣,头顶一碗米,上插九根香,被广智和尚点燃了,然后爬上了屋梁,广智和尚带着三十三个徒弟和三十三名道士在下面齐声朗诵《请神经》。《请神经》内容如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普照,诸神请到。吉日上梁,立地焚香,躬身拜请,神佛皆降。玉皇大帝,如来观音,元始天尊,玄女娘娘,鲁班先师,文武星相。西方九百九十九佛,东方八百八十八神,南方七百七十七仙,北方六百六十六煞,全都有请,恭候光临。再拜请屈氏堂上,历代始高先祖,各有灵位,化灵而坐,全体子孙擎香而三叩九拜拜。

  屈氏家族之人,在广智和尚的引领下,进行了三拜九叩之大礼。

  礼毕,人们的眼光又移向了梁上准备踩梁的薛振川,薛振川精神抖擞,脚步稳健,高声说道:“今有四川省永宁道叙府泸县嘉门镇嫦娥山庄上梁大吉,神仙护左,先师护右,踩梁三趟,来往自如。”

  神仙在上走一走,嫦娥山庄万年久;

  神仙在上站一站,嫦娥山庄金满贯;

  神仙在上唱一唱,儿孙满堂喜洋洋……

  薛振川在上面走,自己倒不在意,却急坏了屋梁下的一群人,吴有月珍母女俩,有一直崇拜和信赖薛振川的张丽群、晏炳州、甘吉高等乡亲们,她们生怕他有一个闪失摔下来,五六丈高的屋脊,一旦摔下来,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废。

  薛振川每走一步,吴月珍心头都要紧张一下。看丈夫行走时,又无意中看见了自己送的那幅幛子被排在了正梁的中心,特别显眼,超过了那些达官贵人、三亲六戚的排列,心头不觉喜滋滋的,心想屈宝驹还真的十分讲究朋友义气。

  薛振川念完颂词,从屋梁上跳了下来,头上的碗未掉,米未撒香火还燃得好好的,连插在米上的香烟也未动一下。人们惊呼薛振川的功夫强,更多的是赞美屈家的房子风水好,福份好。

  吴月珍也不顾众目睽睽,直奔拢去,拉住丈夫的手,连声说:“吓坏我了!吓死我了!”

  屈宝驹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红包递给了薛振川,说:“大哥,多亏你倾心帮助,嫦娥山庄才这样顺利地完成了上梁大吉。这点薄礼你收下,略表愚弟的一点点心意。”

  薛振川却推让不收,说:“不,工资我是拿够了的,这奖赏我就不收了,留着你置办家具用吧!”

  屈长鑫却走上前,劝道:“薛老师,这礼钱你一定要收下,不收下,请来的神仙菩萨会走的。”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了。”薛振川听屈长鑫这么说,只好收下了奖赏钱,回到了屋里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副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金戒指、还有五千块钱。他心想,这首饰可能是送给我妻子和女儿的,不能转送他人。于是便把五千块钱全部分给了工匠们,一分未留。

  第二次鞭炮足足放了一个时辰。两点钟后人们才被请到街上的各饭堂去吃饭。

  吴月珍被安排在仙岛饭店,和屈家的家眷们一起吃饭。她怕耽误了张丽群的事情,在人们观看放鞭炮时,找到老祝把钱领了。张丽群吃了饭,自个儿回去了。

  吴月珍带着闻香进了包厢,一看全是屈家的家眷,以为走错了,正要退出来,屈宝驹笑道:“没走错,就是这儿,进去吧!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母亲,我叫妈妈,你叫陈妈也行,这是我大嫂,这是我幺妹,你们恐怕都认识,这是我侄女八小姐,这是我表姐陈昌玉,表妹陈昌英。这是我收的干女儿屈艳。”

  “我,我叫薛明圆,小名闻香。”闻香说。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是干爹给你取的,到了屈家就该姓屈嘛。”

  闻香大胆地回答说:“我的名字太多了,不好记,还是叫我闻香,或者薛明圆好听,唐九公说,学生就该叫学名。”

  陈真菊高兴地说:“这女娃子真聪明,真可爱,不姓屈没关系,就姓薛。过来,挨着我坐!让我看看我的干孙女,乖孙女,亲孙女。真乖!”

  “妈,这是我女儿的母亲,我给你讲过的吴月珍嫂子。”屈宝驹介绍完毕,说:“月珍嫂子,你和我大嫂一起坐,都是一家人,大家不要拘束!”

  吴月珍虽说开朗大方,但平时接触的都是些普通农妇,很少和贵妇人交往,和她们一起吃饭,就更少了。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紧张和恐惧感,对闻香说:“闻香,明圆,和阿婆一起坐,要听话,要懂礼貌!”

  闻香大胆而天真地说:“娘,我晓得如何喊,阿婆好!幺姑好,八姐姐好!你们两个我认识,那天晚上,在兴隆场我们一起吃过饭,对不对?”

  全桌的人都被闻香的胆大天真烂漫逗乐了。

  陈真菊看着吴月珍,问道:“月珍,你今年满了二十五岁了吧?”

  吴月珍见老太太和和气气,没有欺穷欺生,倚老卖老的举动,自己也很恢复了平时的举止常态,变得温柔矜持,礼节大方。笑着回答道:“陈妈,你太抬举我了,小女子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最大的女儿今年十六岁了,最小的女儿也是六岁多了。”

  陈真菊十分惊讶,啧啧称赞道:“哎呀!看不出,看不出,三十多岁的人了,竟还这么年轻?是不是服了不老药呕?要是我娶了你这么一个儿媳妇,孙女也该十六七岁了。”她见儿子屈宝驹还站在一旁不动,说道,“哎!宝驹,你站在这里干啥子?还不快去陪桂小姐吃饭去!”

  屈宝驹恭敬地说:“妈,我想侍候您老人家!平时工作忙,很少孝敬您。”

  “我这里不需要你,无用的东西,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光棍司令。你看人家月珍,比你还小,娃儿都十几岁了,真是好福气。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是一个大家闺秀,能看上你这个二手货,就是你前世修了天大的福了。”陈真菊把儿子训斥了一顿撵走了,又面对吴月珍说,“这个事情也不全怪我儿子,他和前门媳妇王玉结婚已十年有余了,连一个胎包都没有鼓一下,不晓得前世造了啥子孽?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父亲没法子才拆散了他们的一对姻缘。委屈了我儿,也委屈了她王玉,如今这王玉怄气伤肝,已病成了一根干藤藤,她舍不下这冤家呀!”说着竟唏嘘流泪,悲痛不已。

  大嫂黄富玉说:“五兄弟是个多情多义的好男子,娶了桂小姐,一定会连生五子,五子登科,到那时候,你老人家乐得呀牙齿都包不住的。”

  “哼!我恐怕没有那个福份哟。你看那桂小姐也不是啥子温驯之人,非要逼着我儿子离掉了王玉才嫁过来,这心肠也太狠了,也难怪宝驹瞧不起她,我也看不惯。哎,不谈这些了,我们喝酒吃饭吧!黄大嫂,你今天来当司令,今天不喝酒者不让吃菜,不喝醉者不让下席,这两个小娃儿除外!”

  “好!我许久未和二妈一起喝酒了。猜子划拳不许耍赖哈!”黄富玉拿过一瓶泸州老窖,倒了六碗,说:“先把这碗喝掉,再来划拳估子。”

  吴月珍赶忙说:“我喝酒不得行!”

  黄富玉说:“你不要虾子过河——谦虚(牵须)了。兴隆场谁不晓得你是酒中仙子,连喝三碗,碗碗不见掉一滴,男人们都害怕你。”

  吴月珍脸上一红,说:“哪有那事,这都是别人编传的。”

  “是真的,那天晚上我在场!”幺妹屈宝鸽和八小姐屈贵珠几乎是同时说道。

  “你看怎么样,我没说假话吧!”黄富玉说。

  “娘,喝就喝,她们敢,你为啥子不敢?我要长大了,一口气喝它十八碗,不,二十碗,比武松还厉害。”闻香说。

  吴月珍没有和大家一起笑,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喝它一个心满意足,一醉方休,大家说要得不?”

  “要得。”众人喝彩,你一杯,我一盏地便喝将起来。

  喝了一阵之后,屈宝驹敬酒来了。

  陈真菊说:“我不要你来凑闹热,我们晓得自己喝。敬酒那是个过场,你也不要逢场作戏,搞官场那一套。我们是靠本事,碰运气,没有虚情假意那一套。走吧!”

  屈宝驹正要走,吴月珍叫住了他,对他说:“屈区长,你看见薛大哥时,叫他少喝一点酒,他酒量不行,喝醉了不好。”

  屈宝驹笑道:“薛大哥今天好酒量,刚才我已见他喝了三大斗碗了。他今天特别高兴,活路干得漂亮,徒弟们要敬他。”

  “哎呀!这还了得,我是晓得他的酒量的,我去看看!”吴月珍说着起身要去。

  陈真菊伸手拉住了她,说:“隔席不管。让他们好好喝吧,喝醉了就休息,今天薛老师出的力最大,宝驹,你去陪薛老师喝几杯。”

  屈宝驹应声去了。他来广智和尚吃饭的地方,这里没有大鱼大肉和烟酒这类东西。区宝驹以茶代酒,敬了他们一下。刚走到门口,广智和尚在后面喊住了他,轻声说:“你的心头想干啥子,我晓得。这两包东西拿去,白纸你吃,红纸她吃,保你满意。要想搞长久,我帮你做文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屈宝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

  “嫦娥永驻,总明白了吧,僧叔真心帮助你也只有我才能帮助你。广智和尚说完,退回去了。”

  屈宝驹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赶回珍玉阁,打开纸包一看,是两包白色的粉末,他知道这就是人们叫作的思春药。里面还夹了一首诗:欲占月中仙,对她要耐心。手段不使尽,休想得此人。

  哼,这和尚真邪气 ,他怎么晓得我的心思呢?先不管他,陪着大哥喝酒去!

  再说吴月珍喝到下午四点钟时,已酩酊大醉,她哪里是这群”饮食菩萨”们的对手,这群富太太、富小姐,平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油瓶子倒了让它流的角色,可抽烟、喝酒、打麻将比谁都在行。吴月珍输了不服气,还要充能人,总想超过对方,心想:“同样是女人你行我为啥子不行?越撑下去,酒越喝得多,当然就越醉。好不容易被段七婆连劝带拉地叫走了。”

  进了珍玉阁,段七婆和闻香一起,给吴月珍洗了脸,又洗了脚,把她扶上了床,让她睡了。

  吴月珍虽然醉得人事不醒,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不是很糊涂。她今天拢共喝了半斤多酒曲酒,虽然醉得猫抓火燎的,但总以为喝得值。第一,她没有请丈夫代喝,自己独挡一面,证明了她单独还是可以应付场面的。第二,这次喝酒,明打明,实打实,输就输,赢就赢,没有踩假水,没有搞把戏,说明屈家的女人们心还是实在的。以后同她们打交道,就不致被她们起歪心害倒起。

  她思来想去,又想到了丈夫薛振川,想到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他肯定是喝醉了,若不然,他为什么不来看我,关心我?如果他在我身边,看见我醉成这样子,一定会给我敷冷毛巾,让我喝糖茶水,或者绿豆汤,揉我身上的穴位,让我早一点醒酒。他现在没有来,我应该去看他,他一定很需要我去照顾他。我要去,赓即就去。可她动了动身子,头重重的,心头堵得慌,一抬头,心头一涌,从嘴里吐出一大滩脏物,女儿闻香从外面跑了进来,喊道:“我娘吐了!”随即又端来了一碗水,吴月珍涮了涮口,又喝了大半碗,倒在床上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好多了,想说话,又没有精神,躺了一阵,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睡梦中,觉得额头上凉浸浸的。她醒了,是一块湿毛巾盖在脸上,睁开眼睛,却被毛巾挡了,什么也看不见。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家里,是薛大哥在替她冷敷。便伸手去摸,一下摸到是一只冰凉细滑的手背,不禁惊了一跳,这只手她曾经无意中触摸过一下,这是他的手,自已怎么会在他家里呢?她一下扯开毛巾,只见屋子亮晃晃的,屈宝驹正弯着腰站在她床跟前。

  屈宝驹急忙招呼说:“嫂子,别动!你醉了,我在为你退烧。”

  “我这是在哪儿?兰花呢?福娃呢?小双和闻香怎么不见了?”吴月珍梦梦颠颠地问。

  屈宝驹笑道:“嫂子,你今天真正是喝醉了,你现在是睡在我屋子里的,闻香就在你脚下面,已经睡着了。”

  吴月珍心想:今天他这么多客人不去照管一下,却跑来专门经佑我一个人,这就不好了。况且他的未婚夫人桂小姐来了,更应该去多陪陪她。于是便说:“她屈媬爷,你别管我,应该去照管一下其他客人去,特别是桂小姐。”

  屈宝驹开心地笑了起来,说:“你以为他们还在喝酒吃饭是不是?你看看外面,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钟了。”

  吴月珍着急问道:“你说啥子呢?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钟了?我说了吃了响午饭要回去的,嘿!喝酒真误事。我这一觉睡了七八个钟头呀?”

  “我也是刚醒了酒不久,怕你出事,才赶来看你了,一见你热烧不退,满脸通红,便给你做了冷敷。”屈宝驹又说道:“我又叫段七婆给你煮了一沙锅的绿豆汤,可以清热醒酒,喝了心头很快会舒服的。”说着端来一碗绿豆汤让她喝。

  吴月珍双手想撑起来,却没有力气。屈宝驹迟疑了一下,伸手托住她的后背,把她扶了起来,又端着碗让她喝了半碗多绿豆汤。

  吴月珍喝了绿豆汤,心头果然舒服多了,头脑也清醒多了。她开口便问道:“屈区长,我薛大哥他现在怎么样?”

  “他也喝多了,但已经睡着了,没有吐,也没有酗酒,嫂子,你尽管放心。”屈宝驹安慰道。

  吴月珍想起来什么,说:“喔,我刚才好像是吐了一下,肯定把地下打脏了,真不好意思。”

  屈宝驹笑了笑,说:“是吐了,不过闻香和段七婆已经清扫干净了。别看闻香年纪小,真懂事。”

  吴月珍有些愧疚,说:“麻烦段七婆她老人家了。哎,你妈妈喝醉了没有?”

  屈宝驹说:“差不多了,下午被我父亲叫到四牌坊去了。”

  “我没有出啥子洋相吧?”吴月珍担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你举止大方,真如一个大家闺秀、贵族夫人。只是后来,后来……”屈宝驹说到此,欲言又止。

  “你也学会了说半句,留半句了,后来怎么样子嘛?”吴月珍催问道。

  屈宝驹笑道:“也许是你喝醉了酒,叫我妈不叫陈妈,而是跟我一样,也叫开妈妈了。”

  吴月珍不相信会有这种事,但又不敢否定没有这类事,人一喝醉了,难免要说错话。顿了顿才说:“她老人家是个面善之人,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又特别喜欢闻香和我,叫上几声妈妈,有啥子要紧嘛。你才是大惊小怪的,十分可笑。”

  屈宝驹说:“说不定明天她还会找你耍哩,我看她对你是特别喜欢,比起桂小姐还超过十倍。”

  吴月珍说:“我也看出她对桂小姐十分冷淡,为啥子不喜欢她呢?”

  屈宝驹说:“就是,她不喜欢贵族门第出身的小姐,骇怕她今后没有孝心,又骄气又蛮横,关系不好处。她却十分喜爱像你这样的人作媳妇,又贤慧又勤快,上能孝敬父母,下能护佑孩子,对男人巴心巴肠。”

  吴月珍诚恳地劝说道:“我看那桂小姐也是一个十分理想的人,你应该好好待她。”

  屈宝驹叹口气说:“很难说,反正我看不惯那种虚伪的人。”

  吴月珍责备中带着玩笑的口吻说:“我看你也很虚伪,我们明明只送了六块钱,你为啥子要说我送了两千块钱,你这是啥子意思?弄得我们狼狈兮兮的。”

  屈宝驹脸红了一下,解释说:“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这是说给我父亲听的,因为我要重赏薛大哥五千块钱,害怕我父亲反对,所以来了个礼尚往来,相映成趣。”

  吴月珍埋怨道:“我懂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认为你这样做是害了我大哥,大家会认为他是个阿谀逢迎的小人。我们一个穷家小户能拿出这么多钱来送礼吗?除非一家人十年不吃不喝不用。”

  屈宝驹说:“我已向他们作了解释,说你们一家人都能挣钱,薛大哥在外挣钱,你在家又养猪又绩麻线,兰花会刺绣,一幅刺绣多则可卖千多块钱,少则可以挣几百块钱。”

  吴月珍感叹地说:“你又在撒谎倆白了,我家兰花是会刺绣,但并卖不了多少钱,特别是这几年兵荒马乱,挣钱更少了。就是卖了钱,堆成了山,我也不会一下子送个两千块钱呀。谁不愿意把自己家的房子培整好呀?薛大哥成天在外帮人干活路,房子修了千千万,家私做了万万千,可自己却住在一个又矮又破、又阴又暗的茅草房里,一起风,草就动,一下雨,屋就漏,外面已阳光灿烂,屋子里却还阴雨连绵。我早就想将它变成一座大瓦房了。这样,我们的儿孙今后也少操一点心嘛。”

  屈宝驹看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想着她内心世界是那么的高尚、正直、善良,正用自己的努力去完善自己,不觉对她更加钦佩,更想把她变成屈氏家庭中的一员,让她成为”嫦娥山庄”真正的女主人。这样的话,屈家岂不是更加宏伟发达了吗?

  吴月珍见屈宝驹许久不说话,以为自己说的话伤负了他的心,便进一步说道:“屈区长,你和薛大哥既然是好朋友,就应该以诚相待,不走那些假过场,不搞那些鬼花样。我刚才的话并不是驳你的面子,让你下不了台。说内心话,我对你也是一见如故,非常钦佩你,羡慕你,没有把你只当成一个官爷,而是把你当成了人生中的老师和兄长,向你学习本事。我这个年龄,是派不上啥子用场了,只想多学一些本事把儿女盘养大,男成龙,女成凤,我这辈子也没有在世上枉活了一生。”

  屈宝驹突然激动起来,说:“不,嫂子,你还年轻,还可以起很大的作用,可以当老板、女厂长、女乡长、女县长、女状元。只要你肯跟当五弟的出来闯一闯,保证你啥子本事都是可以学到的。你的作用不仅仅是一个家庭妇女、贤妻良母,明白吗?只要走出吴家咀,外面就是一个天一般大的大世界。”

  吴月珍寂寞多年的内心被激活了,也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是我并不晓得怎么走,薛大哥只顾忙自己的,没有时间教导我。其实我原来并没有这种想法,只是那次跟你骑马去抓坏蛋区大升之后,我才萌发了这种感觉的。当时我坐在侵侵的马背上,任马哒哒地飞奔,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树木在眼前刷刷晃过,我由害怕到勇敢,由紧张到沉着,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女将军。看到了区大升那害人鬼的狼狈相,更感到了将军的威严。我现在为啥子敢喝酒?我并不是心中不痛快,借酒消愁,也不是滥酒成性,而是想来个酒壮英雄胆,作女中豪杰,不低人一等。可不行,酒这东西,虽能壮胆,却也能伤身,可惜我学不会哟。哎!我想出去一趟,方便一下。”

  吴月珍梭下床来,要去解溲,可酒醒后才不久,头还是晕的,双腿无力,浑身轻飘飘的,似乎一晕就要摔倒。

  “慢一点,别摔倒了,让我来扶你。”屈宝驹急忙伸手要去扶她。

  吴月珍没有同意,也没有推辞。静静地在屋当中站了一会儿,又强振一下精神出门去了。

  屈宝驹见吴月珍出去了,脑子飞快的转了几个圈,心想吴月珍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看上去温柔驯良,内心却刚强桀骜,正如别人形容她的那样:绵里藏针,软中带硬。要靠正道去征服她,让她自觉地投入到自己的怀里来,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她男人薛振川一天不死,她就会一天忠心于他,更不会主动离弃她。今天晚上干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成了事实她就不敢再勉强了,让她自己去和她原来的男人闹离婚,打脱离,她肯定也是会同意的。这样我还少了一个蒙夫夺妻的罪责。想到此,急忙打出那包和尚给的春药,搅入了绿豆汤里,又拿出自己的壮阳药服了,骇怕服多了,控制不住自己,引出麻烦事情来,只服了一半,留了一半。然后走到小院子当中去等候吴月珍从茅厕里头出来。

  吴月珍解了溲后,偏偏倒倒地往回走,屈宝驹上前去扶住她的手和腰,说:“嫂子,小心点!别摔倒了!”

  这次吴月珍没有力气推辞了,让屈宝驹扶着进了房子,说:“头好晕!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害得你半夜三更来伺候我,真不晓得怎么感谢你才好。”

  屈宝驹爽朗地笑笑,说道:“兄妹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反正我也睡不着了,跟你一摆上龙门阵,酒也醒了,瞌睡也没有了,心中只有那无比的欢悦与快乐。”

  吴月珍给闻香盖好了被子,说:“这房子又凉爽又没有蚊蝇,真是难得!”

  屈宝驹说:“嫦娥山庄修好了,里面更好。哎,嫂子,到时候你可以经常来耍,哎,月珍,把这碗绿豆汤喝了吧,再等一会儿酒就会全醒了。”

  吴月珍接过瓷碗,把剩下的绿豆汤一口气全喝干净了。说:“现在心头好受一些了,就是这头还是晕晕乎乎的,喝酒害人啊。”

  屈宝驹说:“喝酒不害人,而是一种享受。你喝酒的时间短,次数少,当然抗受不住,二天喝的次数多了,酒量大了,我看你一个人一次喝上一斤酒,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也绝对不会头晕脑胀的。好酒也需要好的胃口,好的胆气噢。”

  “不可能,我能喝一斤酒,岂不成了烂酒罐了?我没有你说的那种好的胃口和好的胆气。”吴月珍半躺在床上,两只手按住太阳穴在作自我按摩。

  屈宝驹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说:“嫂子,让我来替你按摩吧!”

  “不行,我自己来!”吴月珍不让屈宝驹的手靠近她,坚持自己按摩。按着按着,不觉身子有些开始发热,心脏有些慌意起来。

  屈宝驹见状,心里有些欢喜,心脏也紧张得怦怦乱跳。他试探着说:“嫂子,我看你有些累,还是我给你按一按吧?”

  这次吴月珍没有作声,两只手无力的放了下去,然后放在了脑袋后面,两眼望了屈宝驹一下,大大方方地说:“你真会按摩吗?要轻一点哟,不能像我薛大哥那样,手太重,我害怕疼咧。”

  屈宝驹一听,心头好大一阵惊喜,肺腑间顿积的那种又紧张又慌乱又舒畅的感觉几乎迸发出来,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心中跳动加快的心律,像一个处男第一次接触一个女子一样,双手颤颤抖抖伸了过去,两个食指小心地放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动着。他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脸颊细腻、润滑而烫热,柔软而富有弹性,触摸着也似乎是享受。

  咫尺之间,他把她看得更清楚了,她的又黑又长的睫毛是天然生成的,眼角还不见粗长的鱼尾纹,仍像少女一般。眼睛一转动,美丽极了,似乎要勾走一个人的魂魄,那张薄翘、红润的小嘴,挑得你要发疯发狂,恨不得立即用自己的嘴去亲她,吻她。他浑身的血液涌动起来,脑壳有些发胀发愣,小腹下的家什也不由自主的撑了起来,但他不敢造次,努力克制着自己,只等对方主动来进攻,让对方俘虏自己。自己则背不上诱奸妇女的罪名,他毕竟是党国的在职官员。

  吴月珍被屈宝驹轻轻地按住太阳穴,摩挲着额头,比起自己按摩舒服十倍。心头也比刚才舒服多了。她见屈宝驹一言不发,死死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把双眼斜向了一边,见上次见着的墙壁上的那副像框被几件衣裳拦住了,问道:“屈区长,你墙壁上那画像不是桂小姐,桂小姐又高又瘦,那是谁呢?”

  “那是我心目中的仙姑,你说是谁?”屈宝驹不正面回答,故意问道。

  吴月珍开玩笑说:“你这么多漂亮的女相好,我怎么猜不着呢。”

  屈宝驹说:“我一生相好的女人只有一个,猜不着就不猜了。月珍,你说对不对?”

  吴月珍警惕地问道:“你叫我啥子?你两次叫我月珍了,不能乱叫,被薛大哥听见了,他会生气的,我虽然年龄比你小,但薛大哥比你大,按风俗习惯应该叫我大嫂。记住啰,二天不要乱喊!”

  “不,我和薛大哥是朋友,和你也是朋友,在我心里,男女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你可以是我大嫂,也可以是我妹妹,我可以是你五弟,也可以是你五哥,随便怎么喊都可以。”屈宝驹解释道。

  吴月珍坚持说:“不,那样岂不乱了伦理道德么?我丈夫在,你永远是我的五兄弟,或者我只能叫你屈区长,屈亲家。好了,不用按了,我已经好了。”

  屈宝驹本等着奇迹出现,没想到她却不见一点效果,他怀疑广智和尚的药是不是假的哟,或者他是整我的,幸好自己只吃了一半,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否则今晚便要闹出天大的风流绯闻来了。

  吴月珍躺在床上,看着屈宝驹,正想劝他回去休息,忽然觉得脑海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来,从脑子迅速传遍了全身,又从全身返回到大脑,这种跳动的感觉慢慢变成了一股强烈的性冲动。她很希望有个男人来抚摩她,拥抱她,来亲吻她的嘴唇,揉搓她的乳房。真正跳动得最厉害的是她的下身部位,她很想干那种令人心魂飘荡的事情。她刚开始时还努力克制着自己,坚持了一阵,可是性的刺激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迫切,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呻吟。她闭上了双眼,拉上被子盖住了自己。可欲火攻心,她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了。

  屈宝驹一见吴月珍的性欲被春药催开了,心头又高兴又紧张,他故意问道:“月珍,你哪儿不舒服?”

  “你是谁?薛大哥吗?”吴月珍此时满脑虚幻,心律跳跃加快,下体刺痒难熬,似乎已有些神志不清,分不清谁是谁了,听人问她,急忙问道。

  “我是你薛大哥呀!”屈宝驹故意这样说。

  “哎,薛大哥,我好想你呀,快来陪我睡觉!不,你不像我薛大哥。你是谁?你是屈区长,你不能靠近我!你走!屈宝驹!”吴月珍睁眼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还在作最后的努力克制自己,但抗拒力已渐渐在减弱了。

  “月珍,我非常喜欢你,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你的美貌和气质惊呆了。你是我见到的所有女人中最美貌、最温柔、最贤慧、最忠诚、最聪明、最有气质,最令人难忘的一个。”屈宝驹试着用左手去摸她的脸蛋。

  吴月珍满脑子已充满了幻觉,见眼前的男人,似乎是薛振川,又似乎是屈宝驹,她如今已对屈宝驹也充满了偏爱,似乎觉得他比丈夫某些地方还要完美,还能给她一种新的补充和感受。特别在这个时候,似乎特别需要他,特别想亲近他。她努力睁开一双痴迷的眼睛,向屈宝驹打着飞眼,见屈宝驹好像没有反应,竟伸出双手来,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抬起头来主动而疯狂的亲吻了他的脸庞和嘴唇。

  屈宝驹见吴月珍脸红心跳,出气短促,晓得她已欲火攻心,陷入了情欲之狂海了。于是不顾一切,施展本领,去实现他梦寐以求的欲望。他接上她的嘴唇,久久地亲吻着,又像梦中一样,把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马上便被对方吸住了,又吮又舔,果然是又香甜又舒坦,跟梦里一般舒适,又比梦里更真实,更令人亢奋。他的双手也开始了工作,右手搂着她的脖子,左手却解开了她的衣裳,摸进了她的胸部,捏着那双平时十分诱人、鼓得高高的奶子。揉捏了一阵细滑而柔软的乳房,只觉得自己心跳也在迅猛加快,下身那东西硬胀难忍,刺激着他脱去了自己的长裤,又伸手去解开吴月珍的裤带,轻轻地抚弄起她的下身来。

  吴月珍被抚弄得十分得舒服,不禁轻轻地呻吟起来,嘴里梦呓般的喊道:“大哥,大哥,快上床来呀!”她伸手乱摸乱抓,一下抓住了对方勃挺的阳具,用力往床上拉扯。

  屈宝驹再也忍受不住了,急忙往床上爬去,正在这时,只听得床对面一声尖叫:“娘!娘!”

  吴月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然坐了起来,问道:“闻香闻香,你咋个啦?”

  闻香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双眼,说出下面几句话来,竟挽救了母亲险遭不幸。

  要问闻香说了几句什么话?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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