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爱的主题曲之阿莲(九十七)

  各有心结

  帅小泽在北海已经呆了大半年,这段时间并不是单纯的游玩,柯家英陪着他在这里也不轻松。实际上他们正在攻一个项目,这是关系着北斗星集团今后二十年发展成败的大项目——北部湾经济圈开发。

  两人初到北海,好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正确方向,就像闯进玻璃瓶的飞蛾,前途一片光明却苦寻不到出路。规划局跑了很多趟,管委会也试探过,建委也询问过,可谁也没个准确的指引。直到听说合浦县的喻阿韦,人称老韦头,一个八十多岁老人。据说这人做过大官,人缘好、交际广,曾经是跺跺脚北部湾颤三颤的人物。换句话只要得到喻阿韦的认同了,他才能在北海站住脚。喻阿韦有个怪毛病,就是对看不上眼的人视若无睹。帅小泽就是喻阿韦看不惯的类型,所以上门找五次都被拒之门外。为搞好关系,他打听到喻阿韦喜欢收藏,就花高价弄了颗祖母绿送给喻阿韦,结果反被呛了一顿,说他身上的粗俗玷污了玉石原有灵性。

  喻阿韦的话打击了帅小泽,也激起他身上的倔强,非要攻破喻阿韦的防御。听说喻阿韦喜欢到一个叫乌泥池的海湾捞蚌珠,就天天和柯家英到那里,也捞起蚌珠。这一折腾转眼就三个月,终于在蒋襟玉打电话那天捞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白色蚌珠,找行家鉴定以后,送到喻阿韦家里。

  元月六号这天,帅小泽和柯家英心情都很好,因为喻阿韦要在廉州镇一个老茶楼请他们吃籺。同时邀请七八位北海的头面人物,市委的,常委的,还有一位姓周的部长级人物。市委姓陈的书记听喻阿韦介绍两人是从北方来的阿泽兄弟、阿英兄弟,站起来和两人握手。对帅小泽提出在北海买地的话,笑着说了句客家话:“酿时讲,就咁聊喔!(没的说,就这样)”喻阿韦用普通话说就这样定了,招呼大家先吃饭。

  这顿饭还真是吃籺,各种形状、味道的籺。不配草就配树叶,要么有鱼腥味,口感吃起来就跟粽子和糍粑差不多。再就是各种虫子,帅小泽能凑合吃的只有米粉和沙钻鱼。

  正打算喝过茶到土地局看地,马子祥打来电话。说建大集团王树健通过宝鸡市委的马副市长,带着建委、物价局、工商局、一些人过去,要以市场价买“北斗·观山樾”整盘。在建的没建的都要,而且态度强硬,非买不可,各种专家来了一堆,律师都带好几个。

  帅小泽听完先是长长的吸了口凉气,随即舒展眉头说:“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那卖吧,盖房不就为了卖钱吗?市价就市价,让他们核吧,钱到账你陪他们办手续。”他早想到王树健会报复,而且势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可是三哥,这事儿忒欺人太甚了吧?”马子祥心有不甘地问到。

  “呵呵呵,祥子,看开点儿,人家财大气粗,咱呢,见好就收。”帅小泽明白如果硬跟王树健对着干,这帮兄弟肯定全力以赴,但结果会怎样很难说。何况以目前北斗星的实力,就算能撑得住也勉强,他更不可能拿大伙的未来做赌注,而且北海才是他当前全力发展的地方。淡淡一笑接着说,“对了,所得税记得叫他们出。通知曼妮核一下那边的大概费用,收钱时候,让他们把超出成本的部分转到我跟佳佳私账上,办完手续准备放假。”

  “那好,我听你的。可咱们这口气怎么咽——唉——”马子祥认为帅小泽太过仁厚,却也不愿硬悖他的意思,就尽量把火往心里压。

  “别气馁,咱们弟兄出门辛苦还不是求安生?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呵呵呵,是这,你跟小信联系一下,让他这两天陪你去趟北京。挑十七套好房子,过了年不忙装一下,明年大伙儿都搬北京过年。”帅小泽安慰马子祥,也是给弟兄们铺后路。最近世界各地局势动荡,而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最安全莫过于首都。

  “想到北京发展吗?”马子祥知道他不是随便说说,所以很不理解。

  “回头再说吧,你先弄妥手头事情就去办,我这边儿还忙着。”帅小泽说着挂了电话,回到柯家英身边坐下。

  聊了一会儿,喻阿韦陪着他们一起到土地局。按照喻阿韦的提议选了几块地皮。柯家英的意思是趁热打铁,请他们当时就办协议和批条,第二天给他们转账。那几个人没意见,帅小泽更高兴,忙活了半年终于见到成效。

  一切谈好,帅小泽要请大家吃顿饭。于是,大家上车往北海市区走,柯家英不想再吃中午那么个性的地方菜。

  这时,电话响了,是西安办公室蒋襟玉打来的。帅小泽也不好意思说停车接电话,就往窗边靠了些,按接通键。

  “帅董,你在哪儿呢?不好了!你赶紧回西安吧!”电话里蒋襟玉急切地说。

  “别着急,有话慢慢儿说。”帅小泽感觉又有不好的消息,但语气和表情没有带出任何情绪。在他看来除非母亲关爱红、袁欣敏、王易佳这三人的电话,其他事即使天塌地陷也不能影响此时的好状态。

  蒋襟玉稳了稳情绪,仍然忧心忡忡:“房东,房东张先生来过,让咱们十天搬出科技大楼!你说咋办?”

  “哦?”帅小泽立刻就联想到应该是王树健,看来他真是下狠手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看他接下来还出什么招,最多把泌阳石材厂和食品公司也卖给他。淡淡一笑说:“他人还在公司吗?”

  “走了一会儿,说过两小时再来,你能赶回来跟他谈谈吗?”蒋襟玉认为房东过来的目的可能是想加房租,或者要点别的好处,这么大公司不可能在十天内找到合适地方搬走。

  “呵呵呵,人家铁了心赶咱走,我谈有什么用?年终会准备的咋样?十二号没问题吧?”帅小泽想通后反而轻松了。

  “你?你还有心情笑?公司都快没了!洋小——曼妮姐急的正跟王总请示,你还不当回事儿?”蒋襟玉哭的心情都有,没想到他反倒跟没事儿人似得。

  “不用担心,安心准备年终会。给你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跟房东谈。”帅小泽温和地说,眼睛看着窗外的夕阳,“十天内搬家不是问题,按合同明年的房租必须全额退,押金,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再有,房里办公家具统统按两年折价卖给他,要不然就法庭见!”

  “帅董,这样行吗?”蒋襟玉没想到帅小泽不介意搬家。

  “为啥不行呢?律师不就是干这的?放心,他们有的是钱。对了,告诉曼妮一声,这次收到的钱全部加到奖金里发了。”帅小泽说的很轻松。

  “那好吧,我让小垣试试。”蒋襟玉感觉帅小泽这么做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

  “试啥?必须这么干,这就是我的态度。不说了,把喜来登那边时间靠死,搞好年终会才是大事儿!”帅小泽说着故意把话音靠近最边,蒋襟玉身上表现出的懦弱他自己也有,必须有人支持才能找回自信。

  还是京味儿铜火锅吃起来对胃口,加上84年地方国营茅台酒,一行十几个人热呵呵吃起来。尤其是在北京待过很长时间的周先生,一个劲和柯家英碰杯,交流书画方面的看法,俨然成了多年不见的老友。喻阿韦则是紧挨着帅小泽,口口声声叫阿泽,显得十分亲昵,对他年纪轻轻做这份事业很感兴趣。帅小泽也没有隐瞒,从辍学打工开始讲,除了跟袁欣敏、王易佳之间的感情纠葛,其他如数家珍般的说个遍。听得老韦头不时睁大眼睛,连旁边坐的管委会领导也频频咂舌头。

  农历的腊月二十一晚上九点半,西安城西的一个高档别墅里,王义强正陪着老爸王树健喝茶。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吃掉北斗星的“北斗·观山樾”,也把他们从高新科技大厦撵出去了,今天早上办妥所有文件。父子俩商量明天回凤城老家住两天,过了祭灶就离开,春节还是要在上海过。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门外有人争执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因为王树健喝茶的时候不看电视也不听音乐,所以周边有点动静就很明显。王义强赶忙走过去开门,争吵的人是岳洋和芦建国,准确地说不是相互间争吵,而是岳洋在大声责骂芦建国。王义强劝了几句把二人让进客厅,岳洋见到王树健瞬间沉默了。

  “你们俩怎么了?要是心情不好,伯伯邀请你们带着女朋友到上海玩儿些日子,咋样?”王树健微笑着打量岳、芦二人。修理完帅小泽那伙人,心情舒畅了很多。

  “谢谢王伯伯,不用了,我媳妇说打算带她家人到三亚玩儿几天。”芦建国朝王树健干笑了一下,在旁边小沙发坐下。

  “哦。呵呵,过节跟家人出去转转挺好,一年到头的忙,好好到海边儿放松放松,那儿暖和。”王树健浅笑着端起茶杯呷一口。

  “你这个瓜怂(陕西方言指傻子),还敢提那个骚情(陕西方言指献殷勤、讨好、轻狂)婆娘!”岳洋没好气地瞪着芦建国。

  “洋洋,说话别那么低俗,背后说人是非就不合适,还用那么粗鲁的词汇?”王树健阻止岳洋对芦建国夫妇的语言攻击。

  “王伯伯你不知道,那万货(陕西方言指东西、玩意儿。糟践人的话)今天去参加帅小泽的年终会!你说气人不?”岳洋忍不住又抱怨起来,脸上的表情里充满对芦建国妻子张导利的不忿,主要还是痛恨帅小泽

  “有这种事儿?帅小泽没有离开西安?”王树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旁边的王义强本来正拿夹子洗涮功夫茶茶杯,听到岳洋的话也停止动作,看着芦建国。他想听芦建国自己的说法,奈何父亲看着岳洋,也没好插嘴。

  “可不吗?这帮人虽然没了公司,却在喜来登搞年会,邀请了不少行内人参加。”岳洋懊恼地说,眼睛还是瞪着芦建国,认为他家老婆忒不懂事。

  “导利也不是故意跟咱对着干,公司那阵子干过他们一些活,没好意思拒绝。”芦建国悠悠地解释。

  “干他们什么活?你媳妇儿不是跟帅小泽有过节吗?”王义强先弯腰递给芦建国一杯茶,坐在他旁边。始终认为他思想比岳洋实在,所以内心里是向着他的。

  “是,是有过节,可女人嘛,还不是因为贪财?”芦建国含糊其辞地解释,其实他从不敢过问张导利做过决定的事情,最大程度的抵抗也就是不参与。从另个角度上说也是默认,因为她到底是为公司,为了他们共同的家着想。

  “你敢肯定她不会为了钱出卖我们?”岳洋认为女人都不可靠,并且越漂亮约不可靠。王易佳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甚至从来就没看懂过她的想法。

  “这个不重要!”王树健思虑着,表情和十分钟前的愉悦反差极大,“帅小泽既然没回凤城,说明还想在西安再起来。小强,你对这事儿有啥看法?”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泽这人本来就有股倔劲儿。爸,要不然——算了吧,咱跟他也没啥深仇大恨!何况已经把他生意抢过来了。”王义强认为没必要赶紧杀绝。

  “哎——小强你太妇人之仁了,那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你忘了他观星雅筑生意多火啦?再加上观山樾这次的钱,起码上百亿,是你能放弃吗?要以我看——”岳洋思量着忽然眼睛一亮,“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黑市找俩行家给他——咯!一了百了!”右手在脖子上比划比划,意思是杀。

  “胡说!生意人咋能这么邪性?”王树健立刻把脸沉了下来,看着王义强,“小强啊,人无论被逼到什么程度,都不能有杀人害命的想法,那是害人害己的蠢念头!”他这话明的是在教育王义强,实则是在批评岳洋心术不正。

  “嗯,记住了!”王义强白了岳洋一眼,嫌他说话口无遮拦。

  岳洋和芦建国也低头答应。

  “这样吧,小强,你明天走前先去趟宝鸡,让工地加班加点干,尽可能抢占住春季销售市场。年后要着手在西安开个盘,不仅要大,价格和位置也要占优势。趁帅小泽他们还地方站脚抓住先机。”王树健见三人沉默,语气温和一些,“建国,你回去跟媳妇儿商量商量,可以跟帅小泽他们继续保持良好关系。”

  “不不,王伯伯,我一定好好劝导利远离北斗星那伙人!”芦建国以为王树健在责怪妻子,连忙回话。

  “哎——我不是这意思!”王树健作为长者不好意思说让他们夫妇做奸细。

  “王伯伯这回说的不是反话,瓜怂!”岳洋忍不住提醒到。猛然间看到王树健脸上现出极不自然的表情,发觉自己说话错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纠正道:“王伯伯从不说反话!提醒你媳妇儿时刻注意着帅小泽他们的动静,及时给咱反馈!”

  “哦。”芦建国答应,脸上逐渐恢复平静,低头喝着茶。

  几个人又聊一会儿春节前后的工作安排,王树健让二人回去休息。确定他们走远后,又低声叮嘱王义强,让他今后跟岳洋保持必要的距离,那人心术不正,接触太多了会影响判断力。对于芦建国夫妇也需要保持警惕。王义强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回国后朋友本就不多,身边谈得来的也只有这两个,再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话也是父亲教的。

  令王义强最放心不下的反而还是帅小泽:那家伙是个不甘认输的杠头,或许他这会儿沮丧,返回头说不定又给我设个圈套,当年在学校他就没少卖弄小聪明。下次他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他手里还有什么筹码是我没考虑到的?北斗星有七贱中三个,另外几个又在干吗?会不会忽然出现成为威胁?

  王义强心里这个纠结,这回明明是胜利了,却又生出解不开的心结。

  又整整一年没回家,帅小泽把车停到车库先到外面转了个圈。万年青似乎长高一些,橡皮树也油绿油绿,绿丛中剩下点点梅花傲立风中。莲花池变成单调的灰褐色,无人采摘的莲蓬歪倒在水里面。花园间的楼亭水榭已经留下了岁月走过的痕迹。摸着栈道上布满灰尘的木栏杆,他忽然有种淡淡地失落感,不知道此时的袁欣敏,是否愿放下事业做这片花园的女主人?不知道老妈能不能接受这个儿媳?虽然这一年母亲没有催他跟王易佳的婚事,可年初衡信订婚那天,她们亲热聊天的场面还在脑海。

  他用钥匙开门走进客厅,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温和地笑笑,让他先洗把脸再出来说话。他答应着,跟长沙发上的爷爷奶奶打招呼,还跟村支书的顺妞哥打招呼。干脆上楼梳洗过换睡衣下来。

  他下楼的时候,他们正在说他的婚事。顺妞笑着看他亲切地说:“我刚还给婶儿说嘞,你这事业做大了,别墅住着,就该抓紧成个家。给咱爷咱奶生个重孙儿,省的二老总数叨你的事儿。呵呵呵,是吧?”

  “呵呵,快了快了,等事业再稳定一下。”帅小泽偷眼看看关爱红,她正弯腰给爷爷水杯里添热茶,脸上没太大变化。

  “要抓点儿紧啊,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钱赚多少是个够啊?现在不一样了,全村儿的人都往你这院儿瞅嘞!”顺妞还是笑呵呵,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官腔。

  “说的是,说的是。”帅小泽注意到爷爷虽然没说话,眼睛却一直在打量他,匆匆地转话题,“妈,小源放假没?出去玩儿了?”

  “楼上嘞,带了个小妞,说要在咱家过年。我就觉得不合适,你奶还说时代开放了,随他。”关爱红说着撇过去一个白眼,“用不着跺,今年不催你典礼,二十四周岁过完,后年开春必须结!”

  “哦,知道了。”帅小泽一时间竟没搞懂老妈为啥今年不逼婚,却也不敢多嘴。心想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要么你们先聊着,我上楼打几个电话。”

  “坐下,你顺妞哥还有事儿给你商量。”关爱红当然看得出他用意,指着奶奶旁边的空位置说。

  “呵呵呵呵,是这样,”顺妞见帅小泽憨笑着坐沙发上,看着他的眼睛说,“村口老祠堂有点儿漏水,大伙商量着想再重新翻腾一下,咱爷的意思这个钱让你出,你看——?”

  “盖祠堂?行,没问题!需要多钱你说话。”帅小泽说着从托盘里拿起两个苹果,一个递给顺妞,另一个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顺妞笑着点头,把苹果在手掌里搓着却没吃,又接着说:“兄弟,还有个事儿,你看咱村里这个路面儿哈,不下雨吧就是一层厚土,过个车得扬半天灰,一下雨吧就真成了水泥路面儿了!串个门儿都得穿胶靴!”

  帅小泽继续吃着手里的苹果,脸上泛起淡淡的笑。他算是完全明白了,原来顺妞哥刻意把爷爷奶奶请过来等着他,就是想让他捐钱修路。这种事情应该明着说,或者直接电话也行,干吗非劳动两位老人操心?心里有点不爽,又没好意思表现出来,毕竟顺妞是村里领导,也是门中的哥哥。

  “泽妞呀,”关爱红在旁边说话了。她最了解儿子的性情,笑着不说话就表示心里有想法,不好意思或者不敢说,“要是有能力,就力所能及的帮帮村里边儿。饮水思源这话我就不说了,听你大哥说,去年你给泌阳修了条几千万的公路,办的食品公司,过来年是不是还想给广西哪儿办养猪场?人家不沾亲不带故都能帮,自己家门口咋能犹豫嘞?”

  “帮,当然帮。呵呵,妈,我不是犹豫,是在考虑要不要办个什么企业带动附近的经济。”帅小泽不好意思地笑着,不假思索地顺着母亲的意思讲出来。又记起来前几天柯家英和陶锦鹏执意来看母亲,想必他们说的远不止这些话。

  “有啥好考虑的?给广西人都办养猪场嘞,咱村起码也得弄个养猪场,鸡场,奶牛场也行!”一直没说话的奶奶接住了他话茬。

  “啊?呵呵,奶,广西要建的不是养吃的猪,是珍珠,做项链那种。在海水里种河蚌,长成了里面能出珍珠。”帅小泽扭头跟奶奶解释。

  “哦——河蚌里能长珍珠?”奶奶疑惑地看帅小泽,忽然若有所悟地说,“那你教教顺妞呗,门前北河沿儿也划个坑,种那个来钱多快呀?”

  “这河水可不行,奶,珍珠那东西对水质和气候环境要求严,北河水门儿都没有。”帅小泽说着看向顺妞,“顺妞哥,路你打算咋修,着手向上面申请审批吧,需要用钱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村上要想办畜牧场也没问题。不过,国家很快会实行退耕换林,种植业迟早会上去,你可以考虑种点儿啥药材,还有特色大棚果蔬,钱不是问题,你预算好找我就行。”

  “好好好,有兄弟你这几句话,哥就踏实了,回头我给大伙开个动员会说说。”顺妞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们哥俩唠,我给咱做饭,顺妞留下一块儿吃啊!白菜大肉馅饺子。”关爱红说着站起往厨房走。

  “好嘞,谢谢婶儿,”顺妞说着也站起身,看着帅小泽,“哎,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我回去提瓶辣酒,咱哥俩今儿陪咱爷喝几杯!”

  “那用不着,我车上刚好从北海捎两箱八四年的国营茅台。你试试,觉得上口了走时给你带两瓶,让我伯伯也尝尝。”帅小泽笑着站起来,转身往楼梯走。

  “哟,国营地方茅台是吧?听说那玩意得卖上万块。”顺妞也跟了过去。

  “呵呵,一万八,我前阵子在那边儿跑地皮时买了送人,剩几箱带回来了。”帅小泽无意显摆,既然他问了就顺口说说。

  “我滴乖乖呀,那回头空瓶给我几个……”顺妞说着跟帅小泽一起下楼梯,事情谈成了心情也好,吧嗒吧嗒聊个没完。

  这天帅小泽没喝多少酒,只是陪着爷爷象征性的乐呵乐呵。自从前年在伦敦喝醉伤害安小惠,他喝酒时再不敢超过八成,过了那种程度意识就会模糊。离过年还有整整五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给家里买年货,陪王易佳逛市场,给袁欣敏家里送些东西,毕竟一年没见了。还打算到石家街转转,再偷偷看几眼高育红。

  公务员春节仍然是七天假期,袁欣敏腊月二十九看望过几个山里的困难户,开着帅小泽留的那辆陆地巡洋舰(丰田霸道100系)回凤城。

  路上她还在考虑着县里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山里的住户不愿往出迁,始终是存在这安全隐患。学校少孩子多、上学路程远、交不起学杂费、教师资源缺乏,都是大问题。外出劳力回乡种植、养殖的工作逐渐显出成效;但缺乏运作资金又开始愁人,县里倒是出面与合作社谈好让农户先用材料后还钱的方案;可有些作物回转慢,合作社入不敷出开始撑不住。再就是那些没有收入来源的孤寡老人,政府每年补助那几百块钱往往撑不到下半年。

  这些事她之前跟帅小泽谈过几次,他笑着调侃她说来说去都是缺钱。长贫难顾,北斗星适当资助没问题,也不能事事都靠他,说多了干脆提出条件:给山里人盖房可以,盖学校也行,为合作社提供无息贷款,甚至在泌阳建个非盈利食品厂也行,但她完成这些必须回北河给他相夫教子。

  回到幸福小区天已经黑了,她洗漱完随便吃了点东西,没顾上跟父母聊天又出来。她约了帅小泽,两人整整一年没见面了,除了思念还想再谈谈泌阳的注资问题,说实在她也没有别的人能依靠。虽然高大铭调到县委以后,确实帮过不少忙,她可跟他之间的关系到底有些尴尬。总让他向父亲求助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同时她和他包括高育筝的官声都会受到影响。

  大年三十晚上七点钟,猴年春晚即将开始,年夜饭也快开席了。袁欣敏和母亲、奶奶、大妈、堂嫂围在一起包饺子,爷爷、大伯、父亲在沙发上坐着俩天。旁边玩耍的是大伯两个小孙子,堂哥袁春富在厨房做菜。家里很少这么热闹,袁欣敏的心情也相当好。今天早上分手前,帅小泽终于答应过了上海总部开业典礼就去泌阳视察,她之前头疼的几个问题都迎刃而解。还答应再给她一年时间,后年春天结婚,年底争取抱个胖娃娃。

  正吃着饭,袁春富忽然碰碰袁欣敏胳膊肘说:“小敏,我今天在康城门口看到小泽红车子,让他给你也买个呗!”

  “吃饭,哎,那谁又出来了!”袁欣敏不想当大家面说帅小泽,免得父母再问东问西,指着电视里春节晚会播放的小品。

  “小敏啊,东村那个泽妞是不是今年没来送节礼?”爷爷听到袁春富提小泽的名字,忽然想到没见他来过,这口头婚约也说了两年多了老没动静,心里有些不痛快。

  “爸,泽妞忙没来,把钱给你儿了,说家里缺啥自己买。”小敏母亲连忙打圆场,两口子没敢对老人说小敏三个人的感情纠葛,怕老人知道了难过。以往每逢过节自己买些礼盒拿回来说帅小泽送的,可这两天忙忘了。

  “什么送节礼?你们俩定日子了?”袁春富忍不住问,前几天还听母亲唠叨街上有人议论袁欣敏,婚事成了老大难。

  “小富哥,认真吃饭不行吗?”袁欣敏歪头白了堂哥一眼,怕他言多必失,惹爷爷奶奶大过年不开心。

  “小富也是关心你,干吗那种口气?不知道人家背后咋议论你呀?事业要强,姻缘不长,二十好几还没人要,年头订婚年尾儿散,八成就是克夫的命!”堂嫂为丈夫打抱不平,把别人在背后议论袁欣敏的话顺口溜出来。

  “咋说话嘞?小富也不管?那有这样说小姑子的?”爷爷听了这话觉得特别刺耳,在他看来宝贝孙女不结婚那是因为把心扑在事业方面。

  “爷,那不是我说的,菜市场的人这么说,还有更难听的,说咱家小敏靠男女关系才当的县长,人家东村——”堂嫂辩解。

  “你给我闭嘴!”袁春富站起来瞪着妻子喝道,随后安慰爷爷,“爷,不是那么回事儿,别听她瞎扯。全街道都羡慕咱们小敏当县长,个别议论的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哼!”爷爷嘴唇有些发颤,把手里的酒杯猛地蹲在桌子上,看着小敏父亲,“你们咋办的事儿?要是早早给两个孩子把婚礼办喽,会有这些闲话?”

  “爷爷,你别生气,是我那边事情太多,没时间谈婚礼,小泽跟我商量过,再过下个春节的春天就结婚。”袁欣敏连忙站起来安慰爷爷,她明白在这件事上父亲也很为难。

  “好好地糊弄我!反正我也没几天儿好蹦跶了!还再过下一年的春天!哎——我这身子骨,还能撑到过下个年吗?咳咳……”爷爷说着咳嗽起来。

  全家人都紧张地离开座位,只见爷爷停止咳嗽时脸色已经黑青,也不知道是哮喘憋的,还是被气得。他又叹口气起身向书房走去,袁欣敏瞥一眼堂嫂,快步跟进书房。

  袁春富觉得是妻子惹爷爷生气的,就以回家哄孩子睡觉为理由跟几个长辈打过招呼,二人各抱了个孩子从袁欣敏家出来。刚进电梯就开始数叨:“下次说话可注意着点儿,看把咱爷气得!”

  “能怪我吗?谁让她处处压制着你,哪像个当妹的?不就当了个县长吗?神气啥?”她本来就是为丈夫抱不平,自然把责任推给袁欣敏。

  “你能,你也当呗?光会嚼舌根,我跟你说,以后不许这样说话。不管咋,小敏都是咱老袁家的骄傲!”袁春富悻悻地说着按“1”,“还有个事儿,咱爸说过完节凑钱让我开个饭馆儿,我想好了,就到咱妹眼皮儿底下,保证没人敢来乱收费!”

  “没病吧你?开个饭馆儿跑那么远?又偏又穷!”她立刻表现出不屑的眼神。

  “哎——谁说穷?上回我跟咱叔过去看,那地儿正在发展。虽说没几个像样的大饭店,但有可多大企业往那儿投资,未来堂妹夫就在那儿开了俩大厂,投资都上亿!”袁春富对去泌阳抱很大希望。

  “看你这妹夫叫的亲的,听咱妈说他家里还没承认小敏,成不成还在两说,全家人都在瞒咱爷咱奶。”她始终对袁欣敏的婚事持着怀疑态度。

  “知道全家人瞒着,你还嘴长?”袁春富又忍不住埋怨妻子。

  “有脸说?还不是你起头儿?给俩娃当爹的人了没个眼力头儿!”她反过来瞪他一眼。

  “呵呵,不说了,媳妇儿,往出走。”袁春富傻傻一笑,按着电梯让妻子先出,随后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讨好,“哎,我说,要是咱这饭店开好了,把你们娘仨也接过去……”

  袁欣敏在爷爷旁边坐了几分钟,不知道怎么劝爷爷。劝吧,错在自己,都是因为到年龄没结婚引起的问题,一时半会儿很难从根本上解决。不劝吧,一家人在客厅坐着,这大过年谁心里也痛快不了。爷爷奶奶年龄确实也大了,气出个好歹更显得她不孝顺。

  “咕噜咕噜”袁欣敏肚子传出一阵叫声。从早上跟帅小泽吃过早饭,回家点个卯又找李嘉,一整天就喝了杯咖啡,此时顶不住了。

  袁老爷子到底心疼宝贝孙女,尽管她已长大成人,做了县长,可在他眼里始终是孩子。听了她的咕噜声忽地转过身子,怅然地说:“去吧,别把胃饿出毛病了。听你爸说上班时间就没日没夜地工作,那哪行?政绩是慢慢儿做的,咋能不顾身体?”

  “爷爷,咱一块儿吧,你可是全家人的主心骨。”袁欣敏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围着爷爷撒娇,那样准能逗爷爷笑。忽然间心里生出些凄凉的感觉,自从参加工作就不断给家人惹麻烦,却没有真正的抽出时间陪他们好好转转。爷爷奶奶越来越老,等她尽孝的机会越来越少,不知不觉眼圈红了。

  “咳——”爷爷长叹一声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喃喃地说,“你说,我是不是没机会抱重外孙儿了?”语气像是抱怨又隐约透出深深的无奈。

  “爷爷,对不起,都怪小敏不孝顺。”袁欣敏越发的自责,走到他跟前也没敢坐下,“爷,我向你保证,再过一年肯定结婚,我跟小泽也商量好了,就干一年,然后辞职回家专门儿做饭带孩子。”

  “咋回事儿?这啥意思?当县长还不能结婚了?”爷爷关切地看袁欣敏,没弄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的,爷爷,小泽说,想让我们自己教育孩子。一方面不给老人添负担,也能全心全意培养下一代,到时候他也打算把公司交给兄弟们打理。”袁欣敏也希望今年能处理完手头事情,然后全身心投入家庭中。

  “出发点儿是不错,可这,也忒矫情了吧?再说,一年后你能舍得放下辛苦几年的事业?说是一年,连操办带生孩儿又得两年,看你爷这身板儿,还能撑的了两年吗?”爷爷语气相当凄然,还是不认同她那套理论。恨不得明天就抱到重外孙儿,既可以平复邻居那些奇怪眼神儿,也能了无遗憾地撒手人寰。

  “爷爷,求你别这么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孙女儿还没好好孝敬你咧!”袁欣敏看到爷爷眼里的哀怨,心头更加难过。

  “谁不想活?难呐——过一天少三晌!你们这些年轻人,啥时候能为我们这些老家伙设身处地的想想?唉,啥也不说,出去吃饭,时间长了你奶不好受!”爷爷说完站起身,真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可总比没希望的好。爷孙俩进来好一会儿,外面的老伴儿肯定也在揪心。

  “嗯,爷爷,你慢着点儿。”袁欣敏扶着爷爷的胳膊往出走,心理说不出的难受。她也好想顺着老人的意思生活,可实际中能做的仅是安慰,“等我们结婚了,先带咱全家出国转转。”

  “希望能熬到那一天,宝贝儿呀,吃完饭先给你未来婆婆打电话提前拜年,礼数不能少!”爷爷往书房外走着,还不忘叮咛袁欣敏打好婆媳关系。

  袁欣敏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早已系成疙瘩,像打翻了五味调料瓶。虽然对家里这样应承,帅小泽也是这样筹划的,可他母亲关爱红到目前为止还没接受她这个儿媳。此时正在向关爱红提前拜年的大概还是王易佳。她能想象到她们表情多么甜蜜,对话多么亲切,甚至能感觉到她们心里的愉悦。而关爱红对她的态度,最真实的还是那年在宝鸡中心医院里的芥蒂,最近的就是衡信订婚时擦肩而过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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