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 第四十八回 美少女农家初长成 朱家场扶弱惩恶徒
上回说到小雪在风雨万劫中渐渐长大了。而且长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有人说比她母亲吴月珍还要美丽十分。
岳云山一家,成元杰一家都非常喜爱小雪,把她视为两家人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父亲教她习武,舅舅教她习文,三位哥哥争着和她比试磋商武功,表姐还教了她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妈妈和舅母都给她更多的关怀和爱抚。而小雪却格外乖巧,除了读书、练武外,还帮母亲煮饭、喂鸡、喂兔,有时还下江去帮两位表哥打渔拉网。晚上的时间,还为父母做鞋子、鞋垫。眼下她在正偷偷给哥哥小强衲一双鸳鸯戏荷花的鞋垫哩。
这天,小雪关着门坐在床边纳鞋底,这时,母亲悄悄地进来,轻轻地走到小雪身后,问道:“小雪,你在做啥子呀?”
小雪惊了一跳,慌忙把荷花鞋垫藏了起来,说:“妈妈,我没有做啥子!你把我下了一大跳。”
其实,母亲已经看见是什么东西了,故意问道:“那你藏的是啥子呀?”
小雪的脸顿时红了,含羞地说:“妈,我没有藏啥子。”
妈妈笑道:“拿给妈看看好吗?”
小雪慌乱地说:“不嘛,不好看!”
“哟,我女儿真的长大了,有秘密瞒住妈妈了,不看不看!”母亲又转换语气说,”哎!你爸爸去云南快半年了,还没有回来。快入冬了,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你和小强都长高了许多,需要重新添置冬衣了。我在房前屋后采集了好些些草药,准备赶场去卖掉,然后扯上几丈布回来,给你们两个做一套新棉袄。”
小雪说:“妈妈,是不是要捆药?我来捆!”
妈妈责备地说:“我本不想让你来做的,可你小强哥哥吃了饭就和国虎到江边去了,现在还不回来,这懒东西!”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小强哥哥回来了。”小强从外面跑了回来,问道:“妈妈,明天要去赶场吗?”
成元秀说:“这么晚了才回来,在哪儿疯去了?还不快帮妹妹捆扎归一,明天是星期天,一早我们全家都去赶场,卖了钱好给你们做新衣裳。”
小雪兴奋地问:“妈妈,明天赶哪一个场?”
母亲说:“朱家场,那里场口大,热闹,卖得快。”
“我刚才和国虎哥到江心岛去了,摸了好多螃蟹。明天舅妈也要去赶场,卖了要给我买好吃的,没有妹妹的。”
小雪明知哥哥在逗她,说:“哼,吃独食没有好下场,大家吃了大家香,一个人吃打飑枪(拉稀)。”
成元秀说:“你成天只晓得吹,你看这身衣裳,水流水滴的,还不快去换了,把棉衣穿上,感冒了又要花钱吃药。”
小强进去换了棉衣,又短又破,自我嘲笑道:“妈妈,你看看我这件衣裳多漂亮,父三年,儿三年,缝缝补补孙三年。我还可以留给我的孙子穿哩。”
成元秀训斥儿子道:“没羞没耻的,你这么懒,谁愿嫁给你这个懒王。”
小雪说:“妈妈,其实哥哥既不懒,也不谗,只是有些爱充壳子,爱扯把子,还有点鸡肠肚子。”
小强说:“你这些话还不是捡到朱老先生的,吃别人啃过的骨头,有啥子味道,有本事的,你自己找老子几个缺点来说说。”
小雪说:“我已经找到了一条了,我要说出来,不许你又板又跳,黄狗猋尿。”
小强说:“你说,说得不对头,老子可要叫你吃科科。”
成元秀说:“小强,你说话总爱带把子,啥子时候学会骂人了。”
小强说:“老子没有骂人呀!”
成元秀说:“还没骂人,我都听你说了三遍老子了。你是哪个的老子?说呀!从小嘴巴就这么野,长大了还了得。”
小雪笑道:“怎么样?我还没有说出来,妈妈就给你这位老子大人说出来了,你说呀,老子大人!”
“老子,老子,那是四川人的口头语嘛,这个有啥子好稀奇的嘛。”小强脸一红,伸手要打妹妹,小雪转身一跑,碰翻了桌上的一面镜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啊!你把我镜子打烂了,你要赔我!”小雪急得快哭了。
“谁叫你乱跑,活该!活该!”小强拍掌笑道。
小雪捧着破镜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母亲安慰她说:“小雪,别心疼了,已经摔坏了就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天我给你买一个又明又亮的大圆镜。还要给你买胭脂,口红、眉笔、我女儿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该打扮打扮啦!”
小强说:“妹妹不化妆都这么漂亮,化了妆肯定要成一个女妖精,谁都比不上。”
母亲批评道:“这么大的人了,真不会说话,女妖精是害人的怪物。披头散发,长嘴獠牙,人见了都会吓死,哪有妹妹这么美丽漂亮。”
小强说:“不一定,女妖精也有美丽无双,标致无二的漂亮鬼。像是狐狸精变的,貂婵是耗子精变的,杨贵妃是芭蕉精变的。”
小雪笑道:“你瞎说,美女怎么都成了怪物变的了?”
小强说:“这是我在茶馆头听说书人说的。他们说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
小雪说:“我才不信哩,漂亮的女人都是妖精变的,那漂亮的男人又是啥子变的呢?我看是魔鬼变的。男人做错了事就往我们女人头上推,就凭这一点你们男人就是一个魔鬼。”
这时,成国玉来叫小雪出去耍。小雪已经捆完了药材,便跟成国玉走了。
小强喊道:“等一等,我也去!”
成元秀看着这双溺爱有加的儿女,叹道:“这真是一对恨不小,长不大的欢喜冤家,唉!”
第二天,母子仨人背了三篓药材赶场去了。
小雪这一年多很少上街赶场去,特别是朱家场,她走得更少了。所以,一路上都感到很快活。他们来到一条小溪边,看见一对鸳鸯在戏水。
小强却故意问道:“哎!妹妹,我问你,你说那小溪里游的是一对啥子鸟?”
小雪一看两只鸟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在水上悠闲地游着,知道是人们常说的鸳鸯鸟,现在她正在纳鞋垫呢?那有不认识的吗?但在小强面前,她却不愿意讲明,只好含糊地说:“世上的鸟儿成千上万,我哪里晓得这么多哟。”
“你真笨,连鸳鸯鸟都不晓得。那长冠子的是男的,不,是公的,雄的,另一只是雌的。这种鸟可好了,一生一世在一起,从来不分离,一只如果死了,另一只也活不长了。所以书上说:鸳鸯好比,好比……妹妹,你说,好比啥子?”小强装着想不出来的样子问。
小雪说:“你才是真笨哟,不是鸳鸯好比,是夫妻好比鸳鸯鸟。有一句话说,鸳鸯情深,棒打不散,飞尽天涯,生死不离。”
小强说:“这么好哇,妹妹,我们也作鸳鸯鸟好吗?”
小雪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角,红着脸说:“妈,你听哥嘛,他又在乱说了。”
母亲也听见了,却故意问道:“你哥说啥子了?小强,在妹妹面前可不许胡说八道哟。”
小强分辩道:“噫,怪了,我并没有说错话呀,又没充老子又没冲壳子,你说鸳鸯好,我才那么说的呀,难道你愿意我们长大了各自分离才好吗?”
母亲说:“哎,你们这对小冤家,要学鸳鸯就不要吵吵闹闹的。你看人家鸳鸯,静心静气谁也不跟谁斗嘴。快赶路吧,卖了药,我还要赶回家去,说不定你爸爸舅舅今天要回来了,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们爸爸穿了一身的大红衣裳回来了。见红有喜,你爸和舅舅他们这次肯定是发了大财回来了,有了钱,我劝你爸爸,舅舅他们也不再出去受那份罪了。”
小强说:“爸爸说了,这趟回来后再不朝外跑了。该我出去了,但我不去当镖师,而是要到成都、重庆、上海、南京这些大地方去当大官,做大事情。把爸爸妈妈接去住洋房子,享清福。爸爸当老太爷,见天坐茶馆,打麻将。妈妈当老太太,指挥丫头奶妈,长工佣人,为我们岳家公馆干活路。”
小雪问道:“那我干啥子?”
小强却不回答,在母亲耳朵前嘀咕了一句,然后朝小雪神秘地一笑,拔腿朝前跑了。
小雪明知小强说了些什么话,仍然问母亲:“妈,刚才哥说的啥子?”
母亲开心的笑起来,说:“他说的啥子,我也没有听清楚,你问他去嘛。”
小雪见哥哥跑远了,喊道:“哥,等一等我!”于是便追了上去。
母亲望着一对儿女远远跑去,心中那股甜蜜劲儿呀,比六月的三伏天喝了蜂蜜还甜。心中暗暗想到,如果小雪长大后能嫁给小强为妻,那该多好哇!咱岳家这辈人就给祖宗增添了光彩了。郎才女貌,夫妻和睦,旺家富贵,下一代不再是单传了,儿孙满堂,香火越来越旺。成元秀越想越兴奋,大步追赶儿女去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到了朱家场,三背兜药材刚一放下,就来了一个老中医,见药材晒得干,收拾得整齐,质量非常好,于是没说几句话,便全部买去了。
成元秀拿上了钱,在布店扯了几丈不同花色的布料,又买了一面大圆镜,一副银耳环,银镯子等。对小强小雪说:“你们俩赶一会儿场,早一点回去,可不许惹祸生非哈!这是一角钱,饿了就去吃碗水粉,黄凉粉。要让妹妹多吃一点,小强,听见没有?”
“报告老太君,小儿记住了,要让妹妹多吃点,吃好点,我当然也不例外哟!俗话说,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嘛。”小强接过钱,调皮地向母亲作了一个戏剧上的礼,拉着小雪挤进人群里去了。
兄妹俩转了几个地方,看见满街都是买卖东西的,鸡鸭鹅兔、鱼虾龟鳝、米豆粱薯、瓜果蔬菜应有尽有;还有从荣昌运来的麻布陶器,泸县的草席草鞋,大足的菜刀锄头,看来朱家场果真是一个水陆码头咧。补锅、补碗、钉马掌倒是很新鲜,小强好奇心强,一看就不想走了,小雪却对这些却很不感兴趣,拉着小强就要走。
二人转身碰上一个老汉在卖麻糖。小强问小雪:“妹妹,你吃不吃麻糖?”
小雪点了点头,说:“你想吃我就吃!”
老汉放下挑子,一边敲着麻糖一边说:“我这麻糖又香又脆,还不粘牙,全是好酒米熬的,大家都叫我麻糖王。其实,我就姓王,叫王麻糖。叮叮当,叮叮当,朱家有个王麻糖。王麻糖,卖麻糖,卖的麻糖满口香。先称半斤吃了,好吃再来称。我王麻糖生意小,信誉大,童叟无欺。”
小雪突然改变了主意,说:“哥,今天我们啥子都买了,可给爸一分钱东西都没有买,我们还不如把买麻糖的钱,给爸爸、舅舅打两斤酒回去,正好他们今天要回来!”
小强想了一下,说道:“要得!”又向王麻糖说:“王大爷,对不起,这麻糖我们不要了。”
王麻糖已将麻糖称好了,等着收钱,见兄妹俩走了,心头老大不高兴,嘀咕道:“哎,这两个娃儿才是咧,说话不守信用,已经称好了,却不要了。唉!也难为他们有那份孝心。我的儿女如果有这么好,我也不会七老八十出来挑麻糖卖了。哎,你们转来,我送两砣给你们吃!”可兄妹俩已钻进人群去了。于是用金钱板的腔调唱道:“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前人兴来后人跟。可恨我这,这王麻糖,没有这个好福份。六十八了还挑个担子串乡村。叫一声,卖麻糖,笑在脸上,心头伤心:卖麻糖喽!卖麻糖!”
兄妹俩来到卧佛寺门口,只见一个江湖艺人在练武扯场子。只见此人约有三十余岁,中等身材,穿一身黑色紧衣,很有精神。他打了一阵旋腿后,赢得围观者的阵阵喝彩。卖艺人立住了脚跟,转了四方,作了抱拳礼,自我介绍道:“本人小姓耳东陈,家住东边石门镇。三岁跟父学扁卦,而今已有三十春。要问本人本事有多大,谁不晓得川东陈不染的大名。”
马上就有人喊叫:“啊,你就是闻名上下川东,威震川东川南的陈大师呀?”
“鄙人正是,今天路过此地,见当地民风淳朴,想献上一丑,略表心意。本人从小离家,四海飘泊,全国的名山大川都去过。参了不少的高僧名师,峨眉山的报国寺,伏虎寺,青城山的天师洞,二郎庙,伏龙观,龙桂山的法王寺,宝顶山的广大寺,缙云山的缙云寺。金佛山的牵牛寺,四面山的护法寺,还有丰都山的打鬼寺,大巴山的招魂寺……”
有人喊道:“喂,陈大师,你说的山寺都在四川境内呀,水缸里的泥鳅耍团转,也不算有真本事呀。”
陈不染接着那人的说:“这位兄弟提醒得对,真正的大英雄,那是走南闯北见过许多大世面的。咱们四川虽然山河壮丽,古刹众多,名师遍地,但与全国相比,也只是一个手指,一个兄弟。要说咱中国,真是山多寺多武僧多,个个都是我的哥。常言道:‘火不烧山地不肥,人不出门身不贵。’出了远门,才晓得天下之大,地下之广。真是俗话说得好,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对,天有九重天,山有万座山,闻名天下的也有百座山。嵩山少林寺,那是武僧集聚的地方,我的少林老师达摩大师就住在那里;武当山的玉虚宫,那是藏龙卧虎之地,出了许多的武林高手,有张三丰、李自成;五台山的秘密寺,那更是神秘莫测,我在那里练了三天,出来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三年。不然,我也没有这身好武艺。”
一个观者喊道:“陈大师,你刚才搞了几个绣腿花拳,也看不出你有啥子真本事,既然你有真功夫,是骡子是马,就牵出来溜一溜嘛!”
陈不染也不生气,继续说:“这位哥子说的及时,在下说话多了一些,有点像卖狗皮膏药的。对不起各位仁兄仁弟,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下面我就给大家过上几招。正如刚才那位哥子说的,是骡子是马牵出来一溜就晓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是牦牛充不了麒麟,是山鸡充不了凤凰。是泥鳅……”
小雪听不下去了,说:“哥,我们走吧!听他吹了半天,也没有动一下手脚,肯定是个江湖骗子。”
小强说:“还是再看一下吧,听爸爸说过,陈不染是咱四川有名的武林高手,还是爸爸、舅舅他们的师兄师弟哩,今天既然碰上了,何不大开一下眼见。”
“他这么年轻,能是爸爸舅舅的师兄师弟吗?”小雪只好耐着性子,听陈不染继续提劲打把地胡吹乱侃。
陈不染又海侃了一阵,见有人真要走了,又赶忙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热闹看不出名堂,还不如早点去赶场,错过机会也不冤枉。有人问了,我这里是扯谎坝的生意,还有啥子看头?有,要问有啥子看头?你们看我手头拿的是啥子东西?两块鹅卵石,硬不硬?硬!硬得来用大锤、二锤,一下两下锤都锤不烂。拿去打人,一石头砸下去,不死那才嫌你命长,不死也要起恁么大的一个娃娃口,一个大鸭蛋。可是到了我手里,他就是两砣泡酥酥的石头泡粑,任我吃来任我捏。有人要问了,这叫啥子功?我师父说:‘这个功夫叫糍粑功,是中国一绝,天下一绝。’我整整练了十年时间,才只学到十成之二。嗨!看着,我开始发功,等一会儿,我这手掌便成了磨盘,硬要把那两块卵石磨成白生生的粉面。咳!你这位兄弟不相信,好,你拿去打一打,敲一敲,看是不是真的?”他走到一个年轻人面前,把鹅卵石拿给他看,并让他敲,让他打,又接着传了几个人。问道:“是不是真的?”
那几个人回答道:“是真的!”
“大声点!”
“真的!”
“既然是真的,就不是我扯把子,踩假水了。其实,我也没有必要跑这么远来扯把子,我这么大董董一个大活人,干啥子求不倒吃,跑出来跟你们磨嘴皮子。好!闲话少说,书归正传,我下面开始发功。咳!咳!烂!烂!烂!开始出粉!出!出粉啦!”陈不染把两个鹅卵石握在手心里,稍一用力,从手指缝里竟连续不断地流出一串细细的白粉来,跟真面粉一般粗细,白净。再打开手时,那两块鹅卵石已不见了。
人们发出一阵非常惊奇的赞叹之声,对陈不染赞口不绝。
陈不染微露笑脸,说:“众位大爷、大哥、大娘、大姐,叔叔、孃孃,前辈、长辈大家都眼见为实了吧?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有人又问了这气功有啥子作用,要问作用,我三天三夜难以说完,我只说一句,气功可以治病。特别是老人气管炎、风湿关节炎、四肢麻木、伤筋折骨、跌打损伤、冷热不和、头痛脑热、饱胀不化、头晕目弦。说俗一点,男子阳萎不足,女子月经不调,不生不育,通通都能根治。要问用啥子药,我手头带了一点,就是这个东西,我的药,只卖给那些病重之人。”
“哎,原来是一个冲壳子、扯把子的卖打打药的江湖行医,骗人的,哥,走!”小雪这一次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拉着小强要走。
小强说:“哎,原来他还是有真功夫的,鹅石板都被他捏得粉碎。”
小雪说:“也是假的,爸爸早就讲过。”
小强说:“那我没有听爸爸讲过。”
小雪说:“是你平时不用心。其实,这种石头……”
那陈不染听了,赶忙对小雪悄悄地厉声说:“你不相信,不要乱说,坏我的生意,我也是为了求吃才……。”
小强好奇地问:“你武功这么好,为啥子不设班教人,跑江湖干啥子?”
陈不染说:“箩卜青菜,各有所爱。小兄弟,这里面的道衡你不懂,空了给你吹,走吧!”
小强要求说:“教我一招吧!”
陈不染说:“过路要交买路钱,拜师要交投师钱,你有钱吗?”
“有,教会了就给!”
“你要学哪一招!”
“糍粑功!”
“这一招要学三年时间才能入门,十年时间才能学会。”
“那就教少林拳。!”
“少林拳更苦,十年时间能学一点毛皮就不错了。”
“我不信,我要你当场教我,我在一个小时内就能学会。”
“今天没时间。”
“我跟你走!”
陈不染见这娃儿非常执拗,便想把他支走,自己好做生意,便冷不防伸腿去勾他,将他摔痛,自己好走。他刚一出腿,没想到对方比他还快,一个反勾,将他摔倒在地。顿时,人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陈不染闹了一个大红脸,从地上爬起来,觉得浑身疼痛,但又不服气,又出手去打他,刚一出手,却被小强一手挡了回去,差点儿把手臂弄折了,痛得他直咧嘴,但不敢喊痛。
小雪说:“陈大师,你快吃你的药呀!这就是跌打损伤哟。”
小强问道:“喂,你究竟是不是陈不染大师哟?”
陈不染不好意思明说,诙谐地说:“哎,各位老师都看见了,这就叫小牛骑大象——大的不如小的,后生可畏,牛气冲天。我早说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能让这位小兄弟打败我,我也看到了咱中国功夫的前途,胜利的希望。小兄弟,请问高姓大名?”
小强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陈不染叹了一口气,收起摊了便要走。
小强招呼道:“哎,你别走哇!”
人们一哄而散了。
小强还不明白陈不染为什么要走?又追了上去,问道:“陈大师,你为啥子要收摊嘛?”
“我再不收,脸都要被你臊尽了。”
“哎,成败乃兵家常事,可以重新来嘛!”
“我晓得你比我厉害。小兄弟,手下留情,别缠着我了,我还要挣钱吃饭哩。”
“你到底是不是陈不染大师傅?”
“信者是,不信者不是,由你自己去想象吧!”说完,挤进人群走了。
兄妹俩只好钻进卧佛寺里看菩萨去了。他们向卧佛烧了香火,求了保佑,二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卧佛寺。
兄妹俩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小吾小学校下面的操坝头,见南边围了一大帮人,以为又是陈不染在拉堂子。挤了进去,一看,只见地上坐着一个身穿破旧长衫衣服,至今还蓄着满清长辫子的老人,双手紧紧抱住一个麻布旧口袋,哭着哀求道:“史少爷,你们行行善,这是我祖传的金坲菩萨,便宜了我不卖。现在我婆娘,我娃儿一家人都在害鸡窝寒,实在没有钱抓药,才打得这个心慌主意。卖这金佛菩萨,我已经对不起老祖宗了。”
一个蓄大背头的青年人说道:“你这个人说话啷个这么啰嗦,我说了三遍了,这东西不是我要,是我叔爷史大区长要。人家只出了一百二十块钱,我不可能自己掏腰包垫上嘛。蔡大汉,喻叫花儿再不拿出来,就拖他去见史大区长去,看看连二杆究竟能不能拗过大把腿。是不是!”
蔡大汉凶神一般地吼道:“喂,喻叫花儿,你究竟卖不卖嘛?只说一个字,要和不!多说一个字,我就多打断你一根肋巴骨。告诉你,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咱史大哥史税官好心好意和你做生意,为救你家的病人掏心掏肺,诚心诚意相帮,你却狮子大开口,想敲竹杠。你也太贪心太不像话了嘛,海椒都想卖脱把把是不是?”
“不是我不卖,是你们给的钱实在太少了,悬差太大了,我怎么卖嘛?人都要讲个天地良心嘛。”那个叫喻叫化的老人百般解释,却万般无奈地说。
“你一个穷要饭的,哪里来的这个东西,这分明不是偷来的,便是抢来的。走!到区公所去,王法给你一办,我要你一分钱都拿不上,说不定还要坐上几年大牢。”蔡大汉说着,就要动手去抢喻叫花儿手中的金菩萨。
“史幺少爷,你不能这样做呀!”喻叫花儿死死护住金坲菩萨不放,苦苦哀求道。
兄妹俩见了,一股怒火从心头腾地一下升起,欲要上前阻止,只听旁边有人大喝一声:“住手,你们这伙欺行霸市、为非作歹的一群恶霸,光天化日之下公开强买强要,生夺硬抢,这天理国法,乡规民则还要不要?”
史幺少爷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冷笑一声,说:“屙屎还惹来一条吃屎狗。蔡大汉,看看这位兄弟是哪一路好汉,敢管老子办公事,嗯,是不是!”
那人毫无畏惧,高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老子陈爷爷是专打抱不平的,有种的就上来!”
小强一看是刚才卖药的陈不染大师,喊道:“陈大师,收拾他们龟儿子的!太不像话了,欺负一个穷老汉算啥子本事。”
蔡大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要先发制人。陈不染后退几步,欲后发制人。趁蔡大汉向前冲刺的时候,往旁边一闪,伸出右脚一横,把蔡大汉拌了个饿狗抢屎吃。
人们一阵叫好声:“噢!打得好!”
陈不染得意地冷笑一声说:“哼!史幺少爷屙屎,蔡走狗抢着吃,这么胖了,还吃屎,是不是想卖黄膘肉呀!”
蔡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抹了几下脸上的泥土,又扑了上去。连抓几下,终于把陈不染抓住了。这蔡大汉身高一米八几,又肥又胖,过去曾经当过宰牛屠户,力大无穷。外号叫”蔡蛮牛”。他抓住了身体瘦小的陈不染,凭着一身蛮力气,占尽了上风。三揉两推,竟把陈不染按倒在地上,并坐了上去,嘴里喊道:“闲事狗,快歪呀?这下看你蔡爷爷如何收拾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也不称四两棉花纺(访)一纺(访),这朱家场是不是你显摆逞能的地方。喊我蔡爷爷,喊!不喊,今天就不让你起来!”
陈不染被他压在地上,身上像被坐了一只大棕熊一般,压得出气都难受,但仍坚持说:“堂堂男子汉,可杀不可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你陈爷爷的性格。”
“茅厕头的叫鸡公,看你还能雄几下。”蔡大汉站了起来,又猛地坐了下去。用屁股一下一下地蹭,强迫对方屈服。而陈不染痛得呲牙咧嘴,但就是不求饶。
小强和小雪实在看不下去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几乎是同时纵身跳了上去,四只脚同时蹬在了蔡蛮牛的胸前,把他踢出了一丈之远,摔了一个仰叉八叉。小强随即又跳了过去,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说道:“你们欺人太甚,抢东西还打人,真是一群不可救药的恶霸地痞。”
小雪扶起了陈不染,又扶起了喻大爷,对他们说:“大爷、大哥你们快走吧!让我们来收拾他。”
那史幺少爷就是前面提到的朱伯开先生的外孙史老幺,大名叫史德灿,是当今朱家区区长史朝中的大哥史朝东的幺儿子,现任朱家区的税收员代办。这史家是朱家场的一户大姓人家,渝州望族,在此生活了五百年之久了。而今当权的区长史朝中有弟兄五人:以朝为字辈,以东西南北中为名。大哥史朝东,今年六十不到,前不久因急火攻心患了白内瘴,双眼失明后在家闲着;二哥史朝南,就是史会长,家住县城萱花镇;三哥史朝西,在朱家场里开了一个中药铺,当郎中;四哥史朝北如今在成都邓锡厚手下当团长;六弟就是现任朱家区区长史朝中。还有几个姊妹也嫁给了政界、军界人物,而堂兄堂弟作官经商的就无法计算了。几兄弟中大哥史朝东儿女最多,四儿三女,男孩用火旁取名,以德为字辈,分别叫做史德炳、史德烽、史德炫,史德灿,三个女儿则用玉字旁取名,分别叫做史德琼,史德珍、史德瑛。这兄弟姐妹七人,就有六人在外做官,或当阔太太,只有老幺史德灿一人在家陪伴父母,前年区长五叔史朝中怕他变坏了,才叫他当了区里的一名税收员代办,收取一下朱家场的税费。他今年已有二十五岁之多了,还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青年,结交了一帮社会上的二流子,下三烂,成天在街上掌红吃黑,敲诈勒索,靠吃混来菜打发过日子。
今天,他又带了五六个烂龙、滚龙兄弟以征收税费为名,欲寻找借口敲打别人的竹杠,以此榨取点钱财,再到餐馆去打平斗火。
史德灿看见了喻叫花儿喻绍成的金菩萨,是真的足金所铸,估计一算,这金菩萨拿到大城市去卖,随便要卖三十万两银子,一夜之间,自己岂不成了百万富翁,也好让他的父母、叔叔、兄长、姊姊们看一看,我史德灿史老幺也不是一个光吃白干饭的懒王,也是一个能发家致富的能人。于是便出了一百二十块钱,非要买那金菩萨不可,不买还不行,不然就不让你走路,强买强卖,鼓吃霸赊,还以为没有人敢惹他们。
那喻绍成虽然穷,但祖上曾三代出过宰相,是个书香、官宦之后,略懂一些文物知识,所以生死不卖。
史德灿以为往事如烟,今天照样无人敢出来为喻叫花说话,准备强买强卖,不料陈不染扶弱抑强,敢作敢为,虽然受挫,却宁死不屈。关键时刻又跳出来两个男女少年,一脚将他的护威将军踢了个烂龙倒地。
史德灿气上加气,对小强吼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要耍就到你娘的裤裆里去耍。”
小强也对骂道:“狗杂种,欺侮一个老人有啥子本事?有本事把你小爷爷的鸡巴拿回去给你婆娘耍。”
史德灿气得暴跳如雷,铁青着脸对手下人喊道:“你们这群狗日的东西,眼睛都被炮打瞎了吗?愣倒干啥子?还被一个小娃儿吓倒了,还不快把这小杂种的鸡巴扯下来喂狗。是不是!”
五个人被骂醒了,一涌而上,把小强和小雪团团围住。人们见六个大人打两个小娃儿,都忿忿不平。非常担心,害怕他们吃亏,但又畏惧骇怕史家的强大势力,不敢上前帮忙,只是在一旁干着急。
“哎呀,这是哪一家的娃儿,胆子这么大!敢与史老幺爷抗衡,真替他们担心。”
“快去叫他们大人来呀!哎呀,今天怕要出人命案子了!这两个娃儿再厉害也打不过史莽子呀!”
“这是谁的娃儿,我们都认不倒呀!他们的大人在哪里嘛?”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也只有着急的分,谁也不敢向前帮忙助威。
小雪见三个大汉围住自己,刚开始还是有些害怕的,他虽然已经正式练习了六七年功夫了,但却从没有真正出手打过人,不晓得自己学得那些功夫有没有用,能有多大的作用。她想起父亲的教导,遇事要沉着,打人照招式一次一次地来。对付三个人,必须要快和狠,一次性打倒。于是她瞄准一个有些心虚的瘦子,在他刚一出脚之即,猛地踢了过去,又借助蹬人的力量,弹了回来,踢在了另一个人的小腹下。刚一收腿,第三个人正好冲到了面前,伸出双手,一拳一边,正好打在那人的两耳旁,那个人只觉得眼冒金花,站立不稳,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六十秒时间不到,把三个人全打在地上爬不起来,“哎哟哎哟”直喊痛死了。
小强也是一样,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一分钟之内,将那三个歹徒打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躺在地上直呻吟,就是爬不起来,那蔡蛮牛的手臂竟被折断,痛得直喊妈叫娘,痛苦不堪。
史德灿一见情况不妙,转身钻进了人群,飞叉叉朝乡公所跑去了,因他的武功还不如这些烂兄烂弟们,他要到乡公所和区公所向堂兄史德炎或六叔史朝中告急,搬正规的的乡丁们来弹压。
小雪见了,哪里肯放过他,纵身一跳,跳在了他的前面,转过身来,厉声喝道:“站住!干了坏事想逃跑,你这个税务官是怎么当的?你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不但不为百姓着想,反过来利用职权,掌红吃黑,估买估卖,欺行霸市,勒索百姓,欺压苍生,这是犯了最大的罪恶。今天你要走可以,但必须受我一番警戒,不然,二天你记不住自己的罪行,还要出来干坏事。”
史德灿心虚害怕,赶紧认错说:“小姑娘饶了我吧,我二天再不敢了,我向你赔罪!我再次向你赔罪!”
小雪说:“不,应该向老大爷赔罪认错!走!”
史德灿害怕挨小姑娘的打,只好老老实实地走到喻大爷面前跪地认了错:“喻大爷,我错了,我不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当着众人的面,我向你老人家赔礼认错,保证今后再不干了这些欺压百姓的事情,看见一次打我一次。”
小雪厉声说:“大恶霸,你自己打自己二十下耳光,我让你走,不然我把你的手打断。”
“好!好!我打,我打!我自己亲自打!”史德灿无可奈何,看看周围没有人替他求情,只好自己带头打了自己二十个耳光 ,其他喽啰们不敢怠慢,也跟着打起自己的耳光来。打完了,小雪小强才让他们走了。
人们欢呼起来,不断打听,纷纷赞扬起这两个小英雄来:
有人大声地问:“哎,请问你们是哪一家的少爷小姐,这么厉害?平时怎么没有见到你们呢?”
更多的人围了拢去,亲切地问道:“年纪轻轻,武艺这么高强,是跟谁学的?”
有人自己说明:“哎!咱川东只有陈不染的功夫最高深,莫非你们是他的高徒?肯定是!”
有人说:“还有咱们这里的岳云山和成元杰的武功也不错,说不定是他们的儿女哩。哎!是不是?你们怎么不说话呢?”
小雪听父亲反复交待过,不管在何时何地,不要随便显露功夫,张扬姓名住地,以免引起麻烦。便笑着对众人说:“我们既不是陈不染的高徒,也不是岳云山的儿女,却是一对天不怕,地不怕的调皮蛋。哥,我们该回家了,走吧!”
小强说:“这伙恶霸是被我们打跑了,可喻公公的东西还未卖掉呀,我们还是帮他卖掉了再走吧!好事做到底,菩萨保佑你。”
喻绍成忙说:“两个救命小恩人,你们快走吧!为了我你们已得罪了史家的人,他们一会儿就会叫来许多的乡丁,会把你们抓去坐大牢的。你们快走吧!我这老命没几天日子了,丢了不可惜,你们还年轻,日子还长,千万别为了我这糟老头,误了你们的性命。娃儿,听话,快走!”
“没来头,他们敢来,我们照样敢打!”小强说。
陈不染也说道:“喻大爷,你不要怕,越怕他们,他们就越欺侮你。”
喻大爷内疚不安地对陈不染说:“刚才为了救我,害得你吃了不少的苦,我真晓不得如何感谢你才好哟。恩人,你叫啥子名字?二天我好叫我的儿孙来报答你。”
陈不染说:“唉!说起惭愧,我白活了三十几岁了,想出来闯江湖,本事又没有学到手,不仅丢了我的面子,还辱没了陈不染大师的一世英名。”他又转身向着小强,倒地而拜道:“两位小师傅,你们就收我作一个老徒弟吧,徒弟真名叫陈布来,荣昌紫苏殿人,跑了大半生江湖了,还没有碰上一个武林高手。你们武功超众,身手不凡,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小强紧张地连连后退,说:“我还是一个小娃儿,是不能收徒弟的,你要学功夫,找我父亲去吧!”
“你父亲是谁?”
“是,好了,以后再说吧!我们今天该回家了!”小强突然想起父亲平时的叮嘱不能乱说,急忙拉上小雪一起跑走了。
陈布来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边跑边喊;”哎,师傅,等一等我!”
这时,那个买药的老中医提了两包药来了,对喻绍成说:“老哥子,把你祖传的菩萨拿回去放好,再不要拿出来惹祸了。你要的药,我给你全配好了,不要钱!我曾受过您家的恩,这是报答,又效果了,继续来拿!”
喻绍成忙向老中医叩头,说:“谢谢史太医啊,你才是真正的活菩萨!”
老中医老实交底说:“哎,我那侄儿是个有名的混世魔王,地皮烂龙,你跟他打交道,哪有你占便宜的嘛?可惜啊,我大哥一生忠勇无畏,却养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今他双眼又失明了不管事,大嫂又是个喳喳雀儿,光会打雷不会下雨,侄儿媳妇更没有发言权,一味的忍让。再这样闹下去,咱史家的脸面、名誉都怕要被这个混世魔王丢尽,亲戚朋友、乡亲乡邻也怕要被他得罪完。老哥子快走吧!我回去一定好好训斥他。”
再说兄妹俩好像是一个立了赫赫战功凯旋而归的将军,满脸春风,兴高采烈,大摇大摆地往家走去。走到四明山忠烈词的撑腰石下,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穿黄色衲衣的胖和尚,手持一根与人同高的禅杖,拦住了兄妹二人的去路。小雪一看到和尚,就会想到父亲的惨死,对他们这类人简直恨之入骨,又见他拦住去路,更加生气,便冲了上去,要痛打这无理之人。
要知小雪输赢如何?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