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川江女儿红(第五十二回 岳小强护妹撵媒婆 好色者喜新嫌旧妻)

  川江女儿红 第五十二回 岳小强护妹撵媒婆 好色者喜新嫌旧妻

  第二天一早,史德灿便催鬼登哥成元禄起了床,去小食店草草吃了一碗稀饭、两个馒头,就急匆匆地去了十三保田家瓦房子。

  到了田家,见烂门槛潘君莲正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出门去,二人忙把她拦住了。

  烂门槛潘君莲见是乡团总史德灿亲临家门,高兴得合不拢嘴,做出极度的热情说:“哎呀呀!今天刮了啥子仙风,能把史团总刮到咱们家里来。难怪不得昨天晚上,那灯盏的灯芯光起高高的灯花哟。今天一早爬起来,又听见喜鹊喳喳喳喳地在那树上叫个不停;又见那波丝吊了好几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我一直在猜是哪一位贵客要来,千猜万猜也猜不到,原来是你史团总和成保长啊。快进屋里坐!玉菊,玉菊嗳,快出来给贵客倒茶!”

  “妈,我在换衣裳,还要梳头,你自己倒嘛。”屋里传出来一个清脆娇柔的少女的声音。

  “你这个背时的短命女(儿),就你的事情多,梳个头要梳半天,换件衣服要换两顿饭的工夫,真拿你冤家没有办法。”潘媒婆嘴上这样说着,却从桌上拿起两个茶杯,给两人到了茶水。又对两人说,“你们不要见笑啊,我这女儿像千金小姐似地,娇气的很,都是他爷惯适的,还说啥子穷养儿子富养女,要说我女儿呀,真是一朵花,凤凰出在山旮旯。”

  成元禄没有心思听潘君莲夸赞她女儿,满屋子打量了一下,问道:“表姐你有几个娃儿呀?”

  潘君莲沮丧地说:“哎,生了好几个,都没有长大,就只有玉菊这一个送终女儿,所以把她惯得十分娇贵,客人来了都晓不得出来招呼一下,不过人长得还是嘿乖的哟。就是我刚才说的真是一朵花,可惜凤凰长在山旮旯。”

  “啥子客人这么贵重,非要我出来招呼不可。”这时从右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穿作花稍的少女,约有十五六岁,白皙的脸蛋,苗条的身材,一双碗豆眼角向上弯到了长长的留海里面去了,不容说,还真的是一个十分俏丽的女子。

  潘君莲连忙拉住她,来到史德灿面前,说:“玉菊,这是咱们乡里的史团总,你叫,叫,就叫干爷吧!他干爷,这是小女田玉菊,今年十五岁了,不肯长,不过打扮起来,不亚于那西施和貂婵。不是我自己夸自己的女儿,若是退转去一个朝代,连皇帝老子都一定看得起的,当一个妃子绰绰有余。”

  史德灿见田玉菊的确长得不错,又仔细看了一阵,她除了令人心动的眼神外,还有一张翘嘴唇,高鼻梁,瓜子脸,笑起来美丽灿烂,妩媚动人。与她母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产生一种怀疑,她们是不是真的母女俩。

  田玉菊在桌子上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茶,对母亲说:“妈,我到花月凤家耍去了。”

  潘君莲说:“别去!今天你哪儿都不要去了,就在家陪客人,陪史大团总。你到五间槽房割几斤肉回来,再打几斤酒,再把你老汉叫回来杀鸡。这是钱,快去快回!”

  “你啥子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田玉菊觉得奇怪,惊讶。抓过钱,极不情愿地去了。

  史德灿向成元禄使了几个眼色,成元禄会意,说道:“哦,潘大姐,表姐,我们今天来,是史团总有一件事要请你帮一帮忙。是这样的,史团总很喜欢岳桥坝的小雪姑娘,就是我侄女,岳云山、成元秀的女儿。他和她一见钟情,这不仅是史团总的艳福,也是小雪的福气,也是我们岳成两家的荣耀。可是自古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训导,要明媒正娶。所以,请你作他的牵线红娘,月,月下老人。”

  潘君莲听了,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扭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咧开大嘴,露出了一排粗大的黄牙,笑道:“嘻嘻,史团总这么看重我,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造化,我一生最大的福气。史团总,干亲家,你尽管放心,我烂,不,我潘大姐、潘君莲一定效犬马之力,竭尽全力,舍死忘生,为你做响这个媒,打开小雪这把千年锁。”

  史德灿赶忙说:“潘大姐,只要你做成功了,我将谢你五百块钱。真的,绝不食言。是不是!”这是不是是史德灿说话的口头语,没有需要别人回答的意思。

  潘君莲却高兴地应道:“是,肯定是。这钱我得定了,你不晓得,那岳云山还是我娘家的一个远房表哥。他婆娘成元秀还是咱田家的姨姐姨妹,里里外外都是亲戚,亲戚处好说话。再说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愿意高攀一个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呀。你们说是不是呀?”

  史德灿一甩披头,发了一通誓言说:“她,只要她小雪愿意到朱家场就到朱家场史公馆,不愿意去,我就在场口找一块风水宝地、平洋大坝给她修一座豪华的庄园。反正只要她肯嫁给我,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百分之百,百依百顺,万死不辞。嗯 ,保证做到。嗯 ,是不是!”

  “是!”鬼登哥吹捧说:“凭史团总这份炽热的爱慕之心,我外侄女也会有同样的感觉的。只是史团总的年纪比她稍大一些。俗话说:“老公老,心肠好。只要有钱,年龄不是问题;只要心诚,年龄更不是问题。小雪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嫁给你真是甘蔗蘸蜂糖——甜上加甜;财神进钱庄——福中有福哟。”

  潘君莲鼓动说:“哎!成保长,你和云山老表挨得最近,史团总的事,你要多操一点心哟。你和元秀表姐又是堂姐堂弟,有啥子话不好说嘛。史团总耶,你就一百个放心吧,过几天,我一定把你心中的那位小美人领到你家去,山珍海味、九碗十八盘,你可要拿出来招待我们哟。”

  史德灿见潘媒婆满口答应,说得那么轻巧,心头反而不大相信了,担心地问:“如果她不松口呢?”

  潘君莲满有把握地说:“你不看看是谁在为你跑路哟,就是哑巴我也要哄着她开口说话,就是瞎子我也要让他把眼睛睁开,就是驼子我也要她伸直腰杆走路。你要多准备一点钱和礼信才是真的哟。”

  史德灿见潘媒婆那么肯定有把握,兴奋地站起来,朝潘君莲拱手作揖道:“多谢潘大姐、潘亲家了。”

  潘君莲巴结说:“史团总的事,就是我的事,二天你用一只眼睛角角多看我们几眼,我们一家人就吃不完,穿不尽了。特别是你干女儿玉菊要多多照顾倒。”

  成元禄生怕潘君莲把话岔开了,鼓劲说道:“对,我们一定要同心协力,让史团总心想事成,好事成双,花开两朵,喜结良缘,夫妻成对。是不是?”

  史德灿听了二人的一番谈话,心中无比兴奋,说:“今天大家谈得高兴,有你们二位的鼎力相助,我的事已经成功八成了,走,上街去进馆子,今天我请客。真的,我请客。是不是!”

  潘君莲伸手拦住了史德灿,说:“不,今天史团总既然到我家来了,就应该吃了饭再走,哪里轮得着你请客哟。咱乡下人,不像你们城里人吃得那么丰富,要吃啥就有啥,我们乡下人都是碰到啥子吃啥子。你们看,肉割回来了,老田也回来了。哎,田老四,逮只鸡来杀起,我陪史团总他们摆哈哈儿龙门阵。玉菊,过来!陪干爷耍哈!”

  田玉菊从小就跟母亲东家进,西家出,大世面虽未见过,人情世故也学会了不少,听母亲一招呼,便大方地坐了拢来。改变了刚才那刁蛮无知的态度。还嗲声嗲气地说:“干爷,听说你想娶我小雪表姐为妻,你眼睛真尖,看来你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男子,小雪表姐一定会一往情深地爱你的。”

  几句话把史德灿说得心花怒放,连声夸赞道:“哟,我干女儿的这张小嘴真巧,说得干爷我心头暖呼呼的。小雪的脑壳有你一半开通,我就万事大吉了。来!干爷给你五十块钱。”

  “五十块,五是忤逆,我不要。我要九十九块,九,天长地久。干爷的钱我永久记得住,永久用不完。”田玉菊说话时,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特别的妩媚、诱人。

  史德灿说:“对对对!九十九块,是个吉利数。哎,大姐,玉菊真是聪明过人的女子呀。人才也不错。嘴巴又甜,真逗人喜爱。可惜我认识晚了一点,如果我讨不上小雪,就把玉菊介绍给我吧!”说罢,一阵哈哈大笑。

  潘君莲一听,心头大吃一惊,暗忖道:“这狗东西的真是个无耻之徒,刚见面就如此胆大妄为,真是见一个爱一个,个个都想讨去作老婆。老牛吃嫩草,越吃越想好。”心头骂着,嘴上却说道:“哎呀,史团总真会开玩笑,我家玉菊别说不是大家闺秀,就连个小家碧玉都够不上,又命薄,又没造化。不是凤凰攀不了高枝,不是龙王下不了大海。门不当,户不对,别丢了你史团总的丑,这种玩笑开不得,开不得呀!”

  史德灿一本正经地说:“不说不笑,阎王不要,开开玩笑别当真。潘大姐,别多心!”史德灿又哈哈笑道:“不过,玉菊这妹儿的确招人喜欢,你瞧她这双眼睛,简直能把人的魂儿勾走。我真担心小雪没有那么好说话。”

  玉菊嗲声嗲气的说:“干爷别乱开这种玩笑嘛,干女儿相当于亲女儿。你听说过有父亲讨女儿为妻的吗?人和畜牲不一样,如果不讲人伦道德,就像狗一样了。干爷,你说是不是?我二天不希望你开这种玩笑,只希望你正正经经的喜欢我,像你喜欢我表姐小雪一样喜欢我。行不行呀?”

  史德灿被弄了一个大红脸,一时没有了话说。成元禄忙替他解围说:“史团总爱开玩笑,是个没有官架子的好官。不过世界上干爷娶干女儿的事情多哩。唐玄宗不是娶了自己的儿媳妇杨贵妃为妻吗?不过,史团总只是跟你随便说说,他真正喜欢的还是咱外侄女小雪。史团总,你说是不是?”

  “是,是,我真的只喜欢小雪姑娘。不过我干女儿的嘴果真厉害,我二天再不乱说了。这是干爷给你的见面礼,全给你了,比九十九块钱还多。”史德灿忙摸出一迭钱来,放到了田玉菊的手板心上。

  潘君莲见钱眼开,忙说:“还不快谢谢干爷!干爷好稀奇你哟。”

  田玉菊接过钱,向史德灿道了一声谢,跑进房间数钱去了。

  田万顺虽然老实,但却是一个不错的厨师,没等他们把龙门阵摆完,一桌丰盛的菜肴便弄好了。

  开饭前,潘君莲又去把本保的保长田长寿请来了。加上甲长田长兴两口子,刚刚一桌人。

  这顿饭直吃到下午五点钟了才散席,史德灿喝得醉醉熏熏、偏偏倒倒的回家去了。

  成元禄要送他,他不让,一个人唱唱嘘嘘,乱走乱窜,两次摔倒在水里,弄得一身全是稀泥,好不容易回到朱家场北街的史公馆里。

  妻子董六妹见丈夫浑身是泥,酒气熏天,心疼昏了,忙找出衣裳给他换。嘴里免不了要嘀咕几句:“那猫尿就那么好喝,喝不下就不要估倒灌嘛。也是夏天哟,要是冬天摔倒在田里,不被淹死也要被冷死的。”

  史德灿虽然醉了,但婆娘说的话还是听见了的。不耐烦地说:“女人好烦,到了你嘴里,就听不见一句好话,死死死,你要我死,我偏不死,你除非把我嫌死,害死。”

  董六妹今天也胆大,说:“再这样喝下去,我不害死你,别人也会害死你的。”

  丈夫听后更加生气了,骂道:“哎噫!你还敢顶撞我,咒我死。你哪一点比我得行?说呀!说人才,论口才,论钱财,你能超过我吗?你家能超过我家吗?开够闭口就是一个死,我自己都姓史,你还天天把一个死挂在嘴上,你说你烦不烦?是不是!烦不烦?是不是!说呀!”

  妻子继续顶撞道:“我不像那些卖屄妇人那样会打扮,会卖妖娆!我要打扮出去,不比她们差好多。在家的时候,追求我的人都夸我漂亮好看,只有你百般嫌弃我。”

  丈夫冷笑道:“还夸赞你,还好看,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真说得出口。我就是拉上一车绫罗绸缎把你周身捆起,胭脂满脸抹起,你也是那个屄样子。乌鸦再变也变不成凤凰。黄脸婆打粉,堆一脸石膏便成了鬼了,成了妖精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个是妖精,你才是真正的妖精。”

  妻子见丈夫这样糟蹋自己,哭道:“你就是这样糟蹋我吗?成天把我嫌来嫌去的。我黄脸婆怎么啦,给你史家生了一串儿女,不憨不傻,伶俐乖巧。你如今手头又有枪,看不顺眼,干脆一枪把我打死了算了,免得影响你二天讨小婆娘。”

  这次,史德灿没有回应他,倒在床上睡着了。

  董六妹念了一阵,见丈夫睡着了,也没有管他,抱着小孩子出门去了。

  第二天,潘君莲刻意打扮了自己一番,吃过早饭,叮咐女儿田玉菊守好房子,自己便一摇一摆地来到了岳桥坝岳云山家。

  到了岳家,正巧,成元秀与兄弟媳妇温万素在房子里清理药材。见了二人,烂门槛笑嘻嘻地说:“哎呀,我的表嫂表妹耶,恭喜你们啦!恭喜你们啦!”

  温万素见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心头就十分的反感,问道:“大表嫂,有话就好好说嘛,搞得那样鬼哭神嚎的,把人吓死了。”

  成元秀则站起身来,端了一张条篾条板凳给她坐,又倒了一碗凉茶给她喝,这才反问道:“表嫂儿,你说我家有啥子喜事?”

  这个时候,潘君莲又萎缩着不敢随意张嘴了,她知道成元秀是个慈善人,平时不轻易得罪人。而温万素则不同,火爆脾气,听了不入耳的话,拿起杆子就要打人,哪怕一朝人,也无所畏惧。

  温万素见潘君莲老用眼角扫描自己,心头很不舒服,没好气地说:“有屁就放,有戏就唱,吞吞吐吐的做给谁看?你不好说是不是?那我就走!”

  成元秀一把抓住温万素的衣袖,说:“万素,别走,我家的事就你家的事,听听潘大表嫂说些啥,你也拿拿主意。”

  烂门槛潘君莲见状,只得说了。她一拍大腿,十分夸张地说道:“哎呀,我一说出来,不把你们一家人、两家人乐死才怪咧。嘿!有人看上了你们家小雪侄女哪!这个人呀,有权有势,家有公馆一座,瓦房百间,良田千亩,金银财宝万贯。人品也好,相貌堂堂,虎背熊腰,一表人材。和咱家小雪侄女那简直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城隍庙的鼓锤,水田里头的鸳鸯,真是一对又一对哟。小雪嫁过去,保证她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坐的是沙发,睡的是弹簧,这些我们见都没见过。出门坐轿子,进门有丫头(儿),冷了有人暖被,热了有人打扇,跟当年的皇帝娘娘没有啥子区别。这样的人家,你就是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到呀,错过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我当表嫂的,决不会骗你们的。亲戚处,打死了手倒拐也不会,也不会往外撇唦。我作红娘,不像其他皮条客、媒滚子,专门哄人骗人,黑的说成白的,方的说成圆的。你们是晓得的,我这潘媒婆这个媒婆也有些年生了,撮合成的对对儿也不少于四五十双。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打脱离、闹理扯的,没有一个上吊抹脖子的。个个是郎才女貌,般般配配的。我当媒人,有当面,无背后,是一说一,是二说二,从不两面乱吹,添盐加醋,整人害人。我说的这家人真正是好……”

  成元秀听了半天,实在不想听她继续玄说下去,便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说:“表嫂儿,你一口气说了恁么多的话,也不嫌累吗?喝点水再说吧。不过,我有几句话要提前告诉你,无论你从早晨说到天黑,又从天黑说到明天早晨天发白,哪怕嘴皮磨出血泡,太阳变成月亮,我家小雪现今年龄太小,不谈婆家,不谈!”

  烂门槛愣了一下,仍然不甘心,喝了几口茶水后,又摇嘴鼓舌道:“哎呀,表嫂儿别骗我了,你家小雪我见过,长得像高梁杆似的,又秀丽又细条,比起她舅娘恐怕还要冒过头嘛。这么高了,谈得了。常言道;二八年龄一枝花,十七正好找婆家,十八九岁没嫁脱,二十一过豆腐渣。大妹子,你可要多为自己的儿女着想哟。再说了,把小雪放出去,找个好女婿,你这个家庭也要松活一点嘛。瞧你这个家,黄土墙,草草房,吹风下雨无处藏。那种日子我过过,太苦太惨了。再说了,云山表哥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饥一顿饱一顿,那个日子也不好,说不定哪一天不对头,碰上不讲理的棒客土匪,性命都难保。哎呀!我说了半天了,你们想通没有?谈还是不谈?”

  “不谈!我说过不谈就不谈。”成元秀肯定而坚决地说。

  潘君莲楞了一阵,仍然厚着脸皮说道:“哎呀,我的好表嫂吔,我还没有说出是哪一个人你就说不谈。这个人是谁?你晓不晓得。他就是咱们乡民团局的史德灿史团总,是个当官的。”

  成元秀生气道:“亏你说得出口,人家史团总是有家有室的人,叫我家小雪去当二房吗?呸!你把我岳家的人看成啥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了啊。”

  温万素早听不下去去了,对潘媒婆大声地说道:“潘表嫂,你赶快走吧,不然他们几个娃儿回来了,弄倒你下不了台的”

  潘君莲说:“二房又咋啦,这个又有啥子来头。你们没听别人讲过吗?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男人爱的是小老婆(儿)。当小老婆人年轻漂亮,超过大老婆,日子过起也安逸得多嘛。”

  温万素反击道:“既然这么好,你为啥子不把你姑娘田玉菊田大妹放给他?总合你还没有儿子,跟着一起去养老,终身都有依靠了噻!”

  潘君莲说:“我,我才求之不得也,可人家瞧不起咱玉菊呀!你家小雪又不是你们亲生的,为啥子不可以借这个机会向史……”

  “住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猛喝,小强从门外冲了进来,把背上的背兜往地上一扔,指着潘君莲说道:“烂门槛,地滚子,你不要吃饱了饭无事干,东家走,西家串,又放屁,又扯蛋。咱自家的事不用你来放屁扯蛋。快滚!”

  小强今天早晨吃过饭后,和小雪,成国玉、成四一起上山挖药材去了。挖满了一背篼后,小强正想回家喝水,抢着背上背篼回家去了。正巧碰上潘君莲在摇唇鼓舌,天花乱坠地乱吹着什么,他听了一阵,听出了一点眉目,不由得怒火万丈。他朝夕相处,日夜为伴的小雪妹妹怎么能嫁到别人家去呢?在这以前,他虽然没有认真想过和小雪永结秦晋的一类事情,但是,一旦有人要把小雪往别的男人头上扯,一根非常过敏的神筋会马上反弹出万丈怒火,不把你骂个惨,打个够,决不罢手。邻近有好几个小伙伴因为这件事与他开玩笑,没有少挨他的咒骂和拳打脚踢。

  今天他又偶然得知,气得他心中顿时烧起了熊熊烈火。尽管潘君莲是长辈,他也毫不客气,以横治横。不待潘君莲开口,从地上抓起一只大麻兔,对着潘君莲说:“烂门槛,你不要再到我们家里打胡乱说的。你看着这只麻兔等于就是你!它的下场就你的下场。”说罢,两只手将兔子的两只后腿紧紧抓住,用力一扯,那兔子惨叫一声,顿时被扯成两截,肚子里的五脏六肺滚了一地,那滚烫的热血溅了在场人一身。小强也不管这些,对潘君莲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你二天再敢来提啥子亲,胡说八道,就跟这兔子一样的下场,叫你五马分尸,把肠肝肚肺全扔给狗吃。”

  潘君莲见状,吓得心惊肉跳,伸手揩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结结巴巴地说:“好表侄,我今天鬼迷心窍,不该来惹你老人家生气,我走了!我立马走人!二天再不敢来了。表嫂儿,刚才那些话,就算我放了一通臭屁,把你们气坏了,对不起!我走了!”说着,夺门而逃。小强还不放心,把潘君莲撵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她连滚带爬,逃得无影无踪了才回到了望龙坡上,并把此事告诉了小雪他们。

  小雪听后,气得她连骂潘媒婆是个怪物:“哼!这个老怪物,没有被我碰上,要是碰上了,我把她的嘴巴撕烂不可。”

  成国玉说:“前天我一看那史团总就不是一个好人。那双眼睛就一个劲地朝小雪看,简直就是一个臭流氓,当时我就嘿想骂他的。”

  小强说:“你当时为啥子不给我讲,我只顾看小雪表演去了。我才不管他是啥子团总不团总,打他一个皮开肉绽,喊爹求娘,那才是又抟又肿。”

  成四说:“哎,小强哥,你只吓跑了烂门槛,万一史团总带嘿多人来抢小雪怎么办?”

  “他敢,他敢来抢我小雪妹妹,我敢一刀杀了他!说话算话,绝不吹牛。”小强坚决地说。

  成国玉开玩笑道:“表哥,你这么护她,是不是看上你小雪妹妹了?”

  “你,胡说!跟你们说正事,却乱开玩笑,我走了,不理你们啰。”小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走开了,找到一丛首乌藤,使劲地挖起来。

  成四也不放弃这个凑热闹的机会,说道:“表哥,你要是不敢承认,我就去跟我娘讲,把小雪表姐嫁给我国龙大哥或国虎二哥,总合他们两个天天都想着咱小雪姐姐。”

  “你敢!”小强猛地立了起来,抡起锄头朝空中挥了一下,说道:“你敢再说一个字,我一锄头挖死你!”

  “嘿嘿!表哥终于承认了!”成四欢喜地叫起来。

  小强丢下锄头去追赶成四。成四冲着小雪喊道:“表姐快救我!”他跑到了小雪背后躲了起来。

  小雪也不护他,说道:“谁叫你打胡乱谈,挖死活该!”

  “还没结婚就帮着自己的男人说话了,不跟你们玩了!”成四说罢,飞快地跳下岩坎,跑回家去了。一边跑一边还编顺口溜来逗惹表哥小强:

  川江有个岳桥坝,坝上有个岳小娃。

  小娃今年一十八,讨个婆娘叫雪花。

  小雪是第一次被人点穿她和小强之间的关系,羞得不好意思极了,一个人跑到山尖上去了。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心头又喜又恨。其实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爱情的意识已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地进入了脑海,钻进了心脏,像一只帆船在这情爱的海洋里奔来跑去,总靠不拢岸。并时时要表现出一些现象来:男女在一起时总爱表现自己,一天不见面便心慌意乱,表面上不愿意别人把自己和对方扯在一起,却面带怒容心欢喜,这就是他们朦胧的爱情。

  小雪从小和哥哥小强在一起,青梅竹马,形影不离,感情真挚,深厚,但又觉得很平常,很正常。长大以后,却反倒有些不自然了,特别是双方触摸到对方的身体时,就有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当时巴不得飞快逃离,但一旦离开,巴不得马上又想在一起玩耍。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反正心中对小强有一种特别而又特殊的感情。

  成国玉跑了上来,见小雪站在那里发呆,问道:“小雪,你咋个不说话,还在生四娃的气吗?”

  小雪摇了摇头,说:“我生他的气干啥子,他还是一个小娃儿。我是恨那些有钱的男人,一个个像虎豹豺狼,心狠凶残,总想讨三妻四妾,破坏人家的家庭。难道我们就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惩治他们吗?”

  成国玉说:“要说办法,多得很,可以把这些人弄起来,把手脚都捆了,往大河里丢。把他们的钱都分给穷人,再把他们的房子烧了,也变成穷人。”

  小雪又说:“如果把老的一批杀了,新的一批又要这样做怎么办?”

  成国玉说:“鸡是杀不完的,草是除不尽的,要叫女人永远伸皮,只有一个办法,咱们女人当皇帝,像当年武则天一样发号施令,要杀谁就杀谁。”

  小雪听后,禁不住大声笑起来,道:“我看你是瞌睡虫念佛经——尽说梦话。现在是啥子年代了,还兴讲皇帝那一套?小时候,我听唐公公讲过,满清皇帝被推翻后,袁大总统也想当皇帝,结果只坐了七十三天,就在全国人民强烈的反袁声中,又急又怕,一命呜呼了。现在是中华民国,民国只能叫总统,总裁、主席、委员长、省长、县长、区长、乡长!”

  成国玉故意说道:“你说的啥子哟?总统种菜煮来吃!哪里有总统种菜的哟。我只听他们说,过去叫皇帝,现在叫总统,换汤不换药,都差不多。过去的皇帝金口玉牙,一个人说了算,现在的总统也是一个人说了算,不然为啥子有人叫蒋总裁叫大独裁,上面有大独裁,下面就有小独裁,裁来裁去,把老百姓都裁成穷光蛋了。”

  小强也走了上来,把双手一挥,豪气冲天地说:“我要长大了,也当一个独裁者,以望龙山为都城,以川江为中心,东西南北三千里,通通是我的地盘。谁敢反抗我,我就带领千军万马,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全军覆没,像,像当年张献忠剿四川那样,普砍普杀,一个不剩。”

  “哎哟,这样凶啊!你岂不变成一个杀人魔鬼了。”小雪站起来,把小强的双手拉了下来,说。

  小强又挥动右手说:“这个世道,不当魔鬼,就要当冤鬼,穷鬼,被别人砍杀的短命鬼。刚才,我要不把姓潘的凶倒起,她就要恨倒我们,就要把你弄走。”

  成国玉担心说:“她这下是跑了,还不晓得下一步还要打啥子鬼主意哩。”

  “随便她耍啥子鬼花招,我都不怕,我这拳头也不是好和的。”小强挥了一下拳头,竟把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打断成两节。

  话说潘君莲摔斤挞斗地跑回家,惊魂未定之时,史德灿却跑来了。他急切地问道:“潘大姐,潘亲家,事情办得怎么样?”

  潘君莲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在空中晃着,说:“你让我喘一口气再说。哎呀,人家是个天仙一般的姑娘,哪里有一去就谈巴适了的,又不是到花楼去找烟花,一交钱就脱裤子。”

  “那,那你的意思是没谈成?”史德灿一下子急开了,“这怎么办?”

  潘君莲说:“也不是一点没谈成,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就是王母娘娘也要动心嘛。只是,只是人家不肯当小,这怪不着我哈,谁叫你早不早就讨妻生子嘛。人不大,娃儿却一串串。”她非常聪明,以攻为守借此来推脱自己无能的责任。

  史德灿说:“我十七岁那年,家里给我包办了一桩婚姻,说是门当户对,其实我一点也看不起那个黄脸婆,比我大四五岁,我闹了几次要休掉她,无奈父母都不同意,就是一砣屎我也要吃下去。潘大姐,这件事我不怪你,我晓得怎么办,我走了!”说罢,一转身,迈出房子大门径自走了。

  潘君莲心头非常高兴,几句话就把他打走了,既挽回了自己未做成媒的面子,同时又少了一份纠缠,她从心头害怕,不敢再到岳桥坝去了。

  史德灿回到家里,突然改变了以往对待妻子的态度,有一天对妻子董六妹说:“哎,六妹,明天是岳父大人的七十岁生日,我原先请不到假,今天我好说歹说,幺叔和大哥终于批了我三天假。我想跟你一块去,给父亲做大寿。”

  “好哇!”董六妹一见丈夫改变了态度,心头无比的兴奋,结婚十年了,他前后恐怕只有五次随他回过娘家,当即便忙着准备寿礼去了。

  第二天一早,史德灿领着妻子及最小的一个儿子坐船过了江,去了漏沟。本可以雇轿雇马的。史德灿却坚决要步行走山路,以示对岳父的尊敬。其实,他是在寻找机会要将妻子推入某条沟里去摔死。当然,董六妹不晓得丈夫的心计,还一个劲叮咐丈夫小心点,又把所有的礼品一个人担了,背上还背着儿子。史德灿几次要替她背儿子,都被她谢绝了。

  走了近十里的山路了,最陡的山路快走完了,史德灿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不是被过路人岔脱了,就是妻子在危险地段特别小心,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关心丈夫。

  走到最后一座深沟了,叫五步蛇岩。因为这条山路有五步路特别难走,在此摔下去的人和马已数不清了,掉下去的人或马没有一个活着的,就像五步蛇咬死人一样凶,一样快。过了五步蛇岩,下个坡就是老丈人董平路的家了。史德灿要过孩子,让妻子走前面。到了五步之地,妻子已走了两步,史德灿正要伸手推人,突然对面有人招呼起来:“姐姐,姐姐来了!”史德灿一看,是董六妹的一个妹妹和一个侄女接他们来了。史德灿只好收回了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在岳父家耍了一天,第二天天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整整下了一天,第二天又下了一天,大雨一直下了五天五夜,第五天雨一停,史德灿说假期已超过了,非要回去。岳父一家咋劝都劝不住。只好同意他走,不要耽搁了姑爷的公事。妻子也担心着家中的公婆儿女,也要一同跟丈夫回家去。

  二人来到川江边,江水突然间陡涨好几米,沿江两岸有许多房屋顷刻间就被冲垮卷走了,那两岸庄稼瞬间便淹没了一大片,一场大水灾又发生了。当时渡船已经中断,也没有人敢渡船过江。史德灿看了半天,看见来了一只渔船,对艄公说:“老大爷,把我们送过江去吧!”

  “水太大,浪太急,不敢,不敢呀!”艄公说。

  史德灿说:“多给你一点钱嘛,我们过去有急事,一块大洋可以吧!”

  艄公摇摇头,不答应。

  史德灿说:“两块,三块,总可以了嘛!”

  艄公仍然摇了摇头。

  董六妹说:“四块,干不干?不干,我们就不坐了,德灿,我们转去吧!”

  艄公见钱多,只好答应了,说:“好吧!我把话说到前头,船翻了,淹死了人我可不负任何责任哈!”

  史德灿说:“死了倒霉,谁要你负?责!”

  于是,艄公先接过了钱,叫夫妻二人上了船。艄公叫董六妹抱着娃儿坐在船中间,史德灿坐在船头,艄公站在船尾,双手划桨。船虽然摇摇簸簸,但还是很平安的划到了江心。

  这时一个大浪打来,史德灿回过身来惊呼着扑向妻子,喊道:“六妹,小心,把儿子给我!”他这一猛然站起,船失去了平衡,只摇晃了两下,一下子便翻了过去。史德灿在水里挣扎了一阵,好不容易钻出了水面,一看船已漂走了很远,妻子儿子的影子都不见了,再看看艄公,却一个劲地往南岸游去。

  “赔我儿子,赔我儿子!”史德灿也猛游了过去,去追赶那艄公。艄公见状,游得更快了。

  史德灿奋起直追,要捉住那艄公,要他赔偿妻子、儿子,充当替罪羊。那艄公一见撞了大祸,岂敢停留,一个潜水,拉下了史德灿五百余米,爬上岸,很快钻进了青山老林,早逃得无影无踪,不知了去向。

  史德灿没追上老艄公,只好一路大声哀嚎着向岳父家跑去。刚刚跑拢屋,把情况一说完,便昏倒在地上。董家的人虽然很伤心,但事已至此,也无法可想,只好去抢救女婿。

  史德灿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苏醒后又念着妻子儿子的名字哭开了。众人又是一番苦劝,才止住了他的悲伤。史德灿不在乎妻子的消失,却心疼儿子的死亡。装着极度悲哀的样子,在岳父家住了三天,在几位亲戚的护送下才回到了史公馆。

  一回到家里,史德灿赶忙叫家人布置灵堂,请了几拨掌坛,做了七天七夜的空斋,大夜那天,坐了两百多桌,收了两万多块钱,近千匹挽幛,三牲四熟祭品上百桌,由此,史德灿还得了一个尊妻爱妻敬妻的好名声。

  妻死不到三七,史德灿就觉得寂寞难熬了。又找到了成元禄,向他打听起小雪的情况来。

  成元禄笑嘻嘻地说:“嘿,我的好兄弟,你真是有艳福之人哟,这下要弄小雪,容易嘿多了,嘿容易了。是这样的。他舅舅成元杰一家有三个人都当兵去了,岳云山的独生儿子岳小强也去了。家里只有岳云山一个人是男的了,盐缸里的泥鳅——要板要跳也板不了几下涎了。这一次呀,肯定保你能成功,百分之百的成功。”

  史德灿好不高兴,说:“老哥,不,我现在应该叫你鬼舅才对头了。是不是!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弄到手,二天成了亲戚,这朱家场、岳桥坝还不是咱俩的天下?!你成待剪过去地位低下,只要把这是办好了,就是大功臣。是不是!就可以一步青云,飞黄腾达。”

  “要得,要得!跟着史团总干,我高兴。要说办法,我倒想了一个,让我先去试告一下,看要不要得。”成元禄小声地把自己的想法对史德灿讲了一遍,最后补充说:“俗话说,好事不在忙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想占凤巢,必须要多栽树。你有心,她有意。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听我的,没有错。”

  史德灿听了,连连称赞,说:“要得,要得!就照鬼舅你的办法去试一下!”

  成元禄厚着脸皮又来到了岳家房子。

  欲知这家伙又会使出什么花招来?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川江女儿红  川江  川江词条  喜新  喜新词条  女儿红  女儿红词条  媒婆  媒婆词条  小强  小强词条  川江女儿红词条  
小说言情

 下一站,成功

 下一站,成功  这一年的7月,对杜琪琪来说是他来到世上最痛苦的一个月,两轮打击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第一件事,自己高考没有考好,第二件事父母正式离婚了,正如大...(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