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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映无痕(第十八章)

  外祖母的后事处理完两天后便开学了。开学第一天,萧映雪手里拿着一封辞职信来到宁州市第一中学,她想辞职专心写作。

  交完辞职信,萧映雪遇到了范哲。范哲惊讶于她的变化,说道:

  “映雪,一个寒假没见,怎么变憔悴了?”

  萧映雪勉强一笑,说道:“范主任,以后我们就不是同事了。我已经辞职了。”

  范哲吃惊地望着萧映雪,说道:“啊?你辞职了?为什么?你的语文教得那么好,我们班上学期的语文考了全市第一,校长室已经下了文件,准备表彰你呢。你怎么辞职了呢?”

  萧映雪又笑了笑,说道:“教了十年书,已经足够了。还想留点时间做点别的事。”

  范哲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萧映雪,笑着说道:“映雪,你真是好样的,我倒也想辞职干点别的,可是始终没有那个勇气啊!呵呵,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先预祝你成功!”

  萧映雪谢了范哲,告别他之后,向学校的大门口走去。走到宁州一中的大门口,萧映雪回过头往校园望去。她想起了十年前,她从大学毕业后,怀着即将再次见到林枫的澎湃心情,第一次踏进这所学校大门时的情景。那些往事,离得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却又虚无缥缈,遥不可及。萧映雪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后,萧映雪给她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辞职的事告诉了他。萧父一听说她没跟他商量便擅自辞职了,气得摔了电话。

  施凡羽拎着行李箱出现在蓝庭湾小区10号楼二单元502室的门口,他没进自己的家门,而是走到502室萧映雪的门前。

  施凡羽站在萧映雪的门前,眯着眼睛往猫眼里看,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见。他抬起手想敲门,却又犹豫起来,几秒钟后,他按起了门铃。门铃响了三声以后,并没有人来开门,他又按了一次,仍然没有人开门。他转过身,准备走向自己的家门。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门开了,施凡羽猛地转过身,看到萧映雪站在半开的门里面,表情除了一如既往地淡漠,还笼罩着淡淡的忧伤。施凡羽知道她还没有从外祖母离世带来的悲伤中走出来。

  施凡羽故作轻松地耸了一下肩膀,说道:“Hi,映雪,我以为你不在家呢。我又搬回来了,你会欢迎我的吧?”

  萧映雪瞥了一眼施凡羽手中的行李箱,淡淡说道:“那是你的家,施医生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施凡羽看着萧映雪,点了点头,赞赏似的说道:“映雪你说的很有道理,一个人想做什么事情,的确不必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我认为在不在乎还得取决于他面对的是什么人。倘若只是无关痛痒之人,确实不必在乎,但倘若是他在乎之人,那他怎么能不在乎她的看法呢?你觉得我的观点怎么样?”

  萧映雪撇了撇嘴角,说道:“施医生是能言善辩之人,我无话可说。”

  施凡羽看着萧映雪,接着说道:“萧叔叔和我说了,你的英国男朋友纯属虚构。映雪,这下,主动权可又到了我的手中哦。”

  萧映雪面色微微一红,她在心中暗暗埋怨她的父亲,但却并不表现出来。她瞟了一眼施凡羽,冷冷地说道:“施医生不光能言善辩,还很自信啊。”

  施凡羽不禁哑然失笑,他看的出来,虽然萧映雪之前骗了他,但却并不愿因此就买他的账。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四十五分。便对萧映雪说道:

  “映雪,已经十点四十五了,要不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安排,施医生请自便吧。”萧映雪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施凡羽看着萧映雪关上的房门,无奈地说了声:“好吧。”拖着行李箱,走向自己的房门。

  萧映雪回到书桌旁边坐下,她看着电脑屏幕发呆,施凡羽又搬回来了。她想到了母亲和她说外祖母临终时希望她能和施凡羽走到一起。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外祖母的遗愿,但母亲是不会拿外祖母的遗愿骗她的,而且萧映雪知道外祖母在世时也很喜欢施凡羽。萧映雪的眉头紧皱,她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不停闪动的光标,她感到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此刻她正面临着决定她一生命运的重大抉择。这抉择是如此的艰难,一边是从小就疼爱她的外祖母,一边是她爱了十六年的林枫,萧映雪从未想过此生竟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就在萧映雪一筹莫展时,客厅里传来她的手机铃声。萧映雪离开书桌,走到客厅里,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一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人名,萧映雪的心便开始狂跳不止,是林枫打来的。萧映雪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接通了电话。

  “映雪,是你吗?”林枫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缓。

  “是我,林老师。您好!”萧映雪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平缓。

  “映雪,你好!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听到林枫说要请她吃饭,萧映雪很震惊,她不明白林枫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地说道:“林老师,这……不太好吧,应该我请您吃饭才对啊。”

  电话那端的林枫呵呵一笑,说道:“我们是师生,没错!但谁规定必须得学生请老师吃饭啊,老师为何不能请学生吃饭呢?周末要是有时间,就这样定下来吧。珊瑚路的一品轩,我们去吃家常菜,没问题吧?”

  听到林枫这样说,萧映雪倒也放松下来。她也笑着说:“那我听您的。”

  “行,周六中午,一品轩,我们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萧映雪的心情激动万分中参杂着些许忐忑不安。她很期盼能再次见到林枫,但她又对即将到来的见面隐隐感到不安,她不知道林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似乎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天,却又害怕这么多年林枫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轰然倒塌。她不知道如果林枫并不是像他一直表现的那样完美无瑕,她会是什么感觉,她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吗?还是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完美,他也有不堪的一面,因此就觉得他不值得她爱?

  但萧映雪没时间去考虑那么多,她不是圣人,也不是卫道夫,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她只想抓住自己得来不易的幸福。

  周六上午,萧映雪花了一个半小时把自己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一番。十点半的时候,萧映雪便到了位于珊瑚路的一品轩家常菜馆。她刻意提前到了地点,她不能让林枫等她。

  到了饭店,因为距离饭点还有一点儿时间,饭店内并没有多少客人。萧映雪找了一个稍微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坐下来后,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上网翻了翻新闻,打发着时间。

  十分钟后,林枫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映雪,来了吗?”

  萧映雪回了过去:“刚到。你呢?”萧映雪没有用“您”,而是用了一个“你”字。

  “我们也马上就到。”

  萧映雪看着林枫回过来的信息,他的信息上写着“我们”,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其他人,萧映雪的心在往下沉。

  “映雪。”林枫看到了萧映雪,边和她打招呼边朝她走来。萧映雪抬起头来,看见林枫正满面笑容地向她走来。萧映雪往林枫身后看去,林枫身后跟着一个头发高高挽起的女人。萧映雪从座椅上站起来。

  转眼林枫和那个女人已经走到萧映雪的餐桌旁边,萧映雪看了一眼林枫,然后向他身旁的女人望去。

  这个女人和林枫年纪相仿,但看起来更年轻。她的头发高高挽成一个发髻,肤白貌美,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优雅成熟的气质,令萧映雪自叹不如。

  “呵呵,映雪,我来介绍一下啊,这是我的爱人韩冰。韩老师,这位是我的高中学生萧映雪。”

  韩冰面带微笑,优雅地向萧映雪伸出手去,说道“你好,映雪,多年前曾听林老师提到过你,说你的语文素养非常好。我也是语文老师,改天我们可以好好探讨一下哦。”萧映雪的脸色极不自然,她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似乎有点困难。她轻轻握了一下韩冰的手,不自然地笑着说道“您好!我已经不是语文老师了,前几天刚辞了职。”

  “你说什么?映雪,你辞职了?为什么?”林枫很吃惊,他没想到萧映雪居然从宁州市最好的高中辞职了。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林枫皱起眉头,沉默了两秒钟,说道:“辞职也不一定是坏事,教师这个行业做久了很容易产生一种懈怠情绪和心理,而且易与社会脱节。辞职了也好,对了,想好干什么了吗?”

  “我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暂时还没有其他打算,先把手头上的小说完成再说。”

  林枫看着萧映雪,点了点头。多年前他就觉得这个女生很有写作天赋,看来她终于要从事写作了。

  三个人坐下后,点了几个菜,边聊边吃。中途,韩冰去了一趟卫生间。

  林枫看着萧映雪,表情严肃。接着,他对萧映雪说道:

  “映雪,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吃这顿饭吗?”

  萧映雪盯着林枫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愿闻其详。”

  “前一段时间,你的同学王蕾芳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关于你的。”林枫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据她所说,你在感情上遇到了难题,自己解决不了,所以她希望我能劝劝你。”

  萧映雪嘴角朝下,嘲讽似的笑了笑,说道:

  “这么说,林老师是受王蕾芳所托来劝我的。那林老师您觉得我遇到的感情难题是什么呢?”

  “映雪,你不是小孩子,不要感情用事,不要让理智受制于情感。”

  “听林老师这话的意思,似乎知道我的感情难题症结在哪儿,那您看我该如何解决呢?”

  “映雪,我今天带着爱人来就是想告诉你答案。找一个爱你的人幸福地生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萧映雪发现说这句话的林枫双目微红。

  萧映雪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林枫放在餐桌上的一只手,她看着林枫目光灼灼地说道:“你对我不是一点儿感觉没有是不是?”

  林枫抽回自己的手,眼神闪躲,他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萧映雪!你在想什么呢?我是你的老师,请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好不好?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我们必须用道德规范约束自己。这些道德规范并不是别人为我们制定的,而是我们自己的内心必须有一个做人的基本原则。我不能违背我的原则,否则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呢!”

  萧映雪的眼睛湿润了,但她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她对林枫说道:

  “林老师,你放心,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找一个爱我的人,幸福地过一辈子。我们就此别过吧,能成为你的学生,是萧映雪一生的骄傲!”

  萧映雪说完,站起身,拎起手提包,大步向门外走去。林枫也站起来,望着远去的萧映雪,他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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