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手心手背

  手心手背一章湾和苏梅冉从校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柳新锐在身后追着喊,鱼丸子,星期一别忘了给我带u盘。

  听柳新锐喊章湾鱼丸子,一车的同学就嘿嘿呵呵笑。章湾扭回头,盯一眼柳新锐,目光犀利,抬臂瞄准柳新锐说,柳不白,嚣张!

  柳新锐哈哈笑,柳新锐脸黧黑,牙雪白,笑起来好像黑面馒头上开了簇雪白的梨花。校车及时启动,柳新锐的黑脸白牙一闪就不见了。章湾气恼,剁剁脚,还要追车还击的时候,被苏梅冉从背后搂了腰拥推着朝前走去。章湾不甘心,歪了脖子,凸着肚子,上身往后挺着,嘴里尤不甘,这个柳不白,娘炮,敢当面叫我鱼丸子,看我怎么整顿他。

  苏梅冉说,他再怎么整顿也成不了精英,何必?苏梅冉比章湾高半头,加之苏梅冉总是喜欢把头发束在脑门顶,所以站在班级队伍里的苏梅冉,无论是在前排还是后排,都显得鹤立鸡群。苏梅冉拥着章湾说何必的时候,就像一个姐姐在劝解任性的妹妹。章湾就笑了。柳新锐带来的不快也随之消失。

  其实,在班里同学们都有外号。起始的时候也说不清是谁先给谁起,以至于到后来,全班都有外号,谁没个外号,似乎就不算组织里的人。甚至有大胆的同学给各科老师也起了外号。他们私下里叫老班sos,数学田老师叫田蛙,体育老师是光头强,音乐老师是美妞。苏梅冉是墨染,章湾就是章鱼丸子,柳新锐因为皮肤黑,就被叫做柳不白。虽然大家都有外号,但外号毕竟难登大雅之堂,就是背后叫着玩玩。谁知道这柳新锐今天犯了哪根筋,竟然当面喊章湾的外号,章湾当然气恼。

  章湾和苏梅冉心平气和走在回家的路上,路旁的紫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了。一嘟噜一嘟噜,粉紫粉紫的,香气扑鼻。章湾和苏梅冉昂了头,贪婪嗅着空气里浓郁的花香。那时候的章湾不知道,章丑丑已经在家里侯着她了。

  对于章丑丑的到来,章湾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之前,萍妈妈在家里腆着肚子将军般转悠的时候,姥姥就会在一边念叨,多活动活动是对着,到时候好生。章湾知道萍妈妈肚子里有个宝宝,章湾十一岁了,也不小了,萍妈妈从怀孕起始动静就非同凡响,章湾怎么可能不明白?开始的时候,章湾很好奇:萍妈妈的肚子里到底是个男宝还是女宝呢?

  姥姥就说,男宝女宝都一样,就是给你生个伴,兄弟姊妹十指连心嘛,多个亲人,多个陪伴。章湾就说,你们不都是亲人?不能陪伴?姥姥说,我们终究都是要死的,到时候谁和你亲?多个弟妹多根手指,不好?章湾惊异,你们终究要死,难道新生的这个能长生不老?章湾此话一出,姥姥就惊异的直抽冷气,作孽吆,说啥?小小个女娃子咋能这歹毒哇?萍妈妈就一屁股墩沙发上,支起胳膊指了章湾,你,你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章湾也惊异,不就随口说了一句大实话吗?姥姥和萍妈妈至于吗?

  章湾进门的时候,章丑丑正光溜溜躺在床沿。章湾一眼看过去,惊觉章丑丑怎么像只青蛙?光溜溜的章丑丑扎煞了胳膊腿,唯有一个圆鼓鼓的肚子像剥了皮的青蛙般,晾着。章湾不敢说出自己的感觉,再怎么说,把章丑丑比做一只青蛙,不能算是一个好的比喻,这个章湾清楚。经过前几次口无遮拦的教训,章湾已经学乖了,知道在姥姥和萍妈妈面前说话,不比在奶奶面前,说对了说错了,奶奶都不和章湾计较。说奶奶不计较,不是说奶奶不分好歹。就算章湾说了歹话,奶奶会先拍拍巴掌,然后纠正章湾说,傻丫头,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心里这样想,也不该这样说呃。那时候,章湾没明白,怎么有的话能想就不能说呢?那时候,章湾还很小,肯定是不明白的。

  大概是章丑丑的大便出状况了,姥姥正双手捧了凑在鼻子下研究,萍妈妈则举了手机,嚷嚷着,拍个照,发给医生看看吧。所以,章湾进门的时候,压根也没人留意,没人留意就没人看见章湾放学回家了。章湾才得以从容面对床沿的章丑丑,把自己和章丑丑的第一次照面,压抑的从容一点,再从容一点。章丑丑很坦荡,坦荡到无所顾忌,甚至连双腿间的小鸡鸡,也不知羞耻的展露无遗。章湾弯了腰,盯着章丑丑,她就看见章丑丑真是奇丑无比,章丑丑的脑袋是尖的,眼泡是肿的,皮肤是红的,嘴巴是扁的,怎么和章湾想象里的模样,哪哪都对不上号啊?切!一只丑小鸭!章湾不自觉还是念叨出声了。姥姥和萍妈妈同时扭回头,几乎同声争辩道,哪丑了?说哪个丑小鸭?我们才不丑,奥,小乖乖,不丑不丑。姥姥扑过来护了章丑丑,好像生怕章湾会对章丑丑怎么似得。姥姥的举动让章湾心里陡然一沉。

  章湾临出卧室门的时候,扭回头对姥姥和萍妈妈示威,说,我就叫他章丑丑了呃!章湾带上卧室门,站在客厅里才回味过来,今天放学回家,压根没有一个人问过自己一句,哪怕就一句,章湾放学啦?没有,这家里,多了个章丑丑,章湾怎么就变成空气了?让人熟视无睹。难道,章湾还不如章丑丑的一泡稀屎更让人关注?章湾想到此,突然就想给奶奶打个电话,她希望奶奶能来。章湾小时候是跟奶奶长大的,所以她和奶奶更亲一点。对姥姥嘛,怎么说呢?一个是奶奶,一个是姥姥。一个是爸爸的妈妈,一个是妈妈的妈妈。章湾在心里也是想一般对待的,但关键时候,天平却总是不自觉歪了那么一点点。尤其是刚才和章丑丑的初见仪式上,因为有姥姥护着章丑丑,章湾就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不由就想起奶奶。章湾觉得自己和章丑丑的初次较量,已经输了。虽然章丑丑没说一句话,甚至,章丑丑未必看她一眼,她却觉得自己硬生生就败下阵了。章湾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依靠,一棵树,一堵墙,甚至一把椅子都可以。二章湾觉得憋气,就背起书包上了楼顶。

  章湾和苏梅冉都住在枫溪苑。枫溪苑并没有一棵枫树,却偏偏就敢叫枫溪苑。据说开始的时候,是准备叫凤栖苑的,甚至宣传的广告词都编好了,凤栖,凤栖,凤凰栖息的地方。听上去很高大上吧?也符合中国人成龙变凤的美好愿望,可是有好事的,爱咬文嚼字的人说了,什么呀?凤凰栖息的地方?那龙呢?离了龙,凤能独自呈祥?往深里想想吧,没有了龙,凤不就寂寞如烟花了么?听听,好事的人也算有学问,还知道寂寞如烟花这新潮词语。烟花虽美丽,但绚烂之后就是寂寞。开发商觉得有道理,顺应大众的思潮永远不会错。随即就把凤栖苑改成枫溪苑。枫溪苑和别的小区还有个不一般的地方。枫溪苑开盘的时候,顶楼卖的最快最好。以往的小区,顶楼是最不讨喜的楼层,高,还冬不暖夏不凉。枫溪苑的开发商独辟蹊径,买顶楼送楼顶。顶楼的家户在客厅里顺着楼梯就能上到楼顶,楼顶的地盘就归了顶楼的用户。那可是一爿可供自己支配的自留地,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有了这一亩三分地,那自由,自己当家作主,感觉特棒。

  章湾上了楼顶,就觉得心气顺了好多。她把自己摔在摇摇椅里,闭眼荡过来荡过去。五月的微风习习扑面,凤城初夏气温宜人,空气里满满漾着花香。章湾心情好多了,章湾看看对面楼顶,没有看见苏梅冉的影子。章湾知道苏梅冉肯定又在家里忙活。章湾和苏梅冉都是住校生,章湾回到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苏梅冉却不行,苏梅冉一回来,首先要打扫卫生,再清洗一大包衣物。章湾去过苏梅冉的家。那次,是章湾突然心血来潮,就跑到五号楼,上去敲了苏梅冉的防盗门。章湾敲了好几声,里面却悄无声息,章湾知道苏梅冉在家,章湾就叫,梅冉,苏梅冉,是我啊,开门,我章湾啊。苏梅冉开门了,苏梅冉看见章湾,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奇,却略显尴尬。苏梅冉倚了门框,半个身子护着防盗门,问,有事么?章湾?章湾觉得奇怪。章湾推开苏梅冉,大刺刺进了防盗门。来客了,咋不让人进门?章湾一语未落音,却乖觉闭了嘴巴。章湾没想到屋里还有人,屋里有人也不足为怪,怪的是那男人竟坐在轮椅上。叔叔,叔好哦!章湾结结巴巴和男人打招呼,男人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把轮椅往后一退,反转四十五度角,侧目看了章湾一眼,那目光,让章湾一凛。章湾仅有的有限词汇无法形容那目光,阴郁?凛冽?似乎都不是,但却让人不寒而凛。章湾急急转身,仓皇而逃,甚至顾不上和苏梅冉说再见。章湾急匆匆转身出门的时候,瞥见男人大热天竟然穿着一双毛茸茸的棉鞋,且那毛茸茸的棉鞋还是个夸张的卡通鼠,卡通鼠目光阴郁,目送着章湾仓皇的背影。真是个怪人!章湾在心里嘀咕。章湾却没有问过苏梅冉。

  后来的事情是苏梅冉自己断断续续告诉章湾的。章湾觉出来苏梅冉很挣扎,章湾就在心里责怪自己那日太莽撞。苏梅冉挤牙膏一般,零零星星告诉了章湾她家里的事情。其实,就算苏梅冉自己不说,章湾也不会去问。章湾从苏梅冉零星的叙述里知道,那男人是苏梅冉的继父,苏梅冉的妈妈很少回来,平时只有苏梅冉和继父生活在那栋屋子里。后来的章湾知道,苏梅冉的妈妈不是很少回来,是几乎根本不回来。章湾觉得不可思议,但苏梅冉很淡然。苏梅冉说到妈妈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她说,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章湾不知道,苏梅冉说的所有人是指谁,章湾也不明白苏梅冉说的付出代价,是什么代价?又是谁为谁付出代价?章湾只觉得苏梅冉淡然的口气里,有一股火苗,在噗轰噗轰着,意欲燃烧。

  章湾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跑到班级群里瞧热闹。班里几乎人人都有手机,还都很高级,能玩游戏能上微信。尽管学校里三令五申,不准学生们带手机。但家长们却觉得孩子住校,有手机联系起来方便。所以,屡禁而禁不了的事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是你上课千万不要玩手机,若被老师发现,后果还是很严重的。章湾们就和老师玩开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追我就逃,你堵我就闪,你查我就藏。也蛮有意思。

  章湾看见柳新锐又在群里吆五喝六的,正准备蹦出来收拾这小子,想想却还是罢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教苏梅冉。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且让柳不白先逍遥一会。章湾先发个笑脸给苏梅冉,一会儿之后,就看见苏梅冉在五号楼顶显身了。苏梅冉冲章湾晃晃手机,比划着告诉章湾有事就说。章湾说,糟了!我家来不速之客了。苏梅冉会意,问,男宝?女宝?章湾说,带把的!问题这不是关键。苏梅冉问,那关键是?章湾说,我成空气了。苏梅冉发了个捂着嘴巴笑的人头,苏梅冉接着说,无色无味?章湾说,更无存在感,我进门回家,压根都没人看见。章湾说完,发了一排溜大哭着的人头。苏梅冉发过来一个拥抱的小人儿,以示安慰。章湾说,你说他们为啥非得再生一个?是不是从我身上看不到希望?苏梅冉发过来一个苦思的头像。是苏梅冉的最后一句话,让章湾差点跳起来。苏梅冉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为啥管妈妈叫萍妈妈?

  这个苏梅冉,只把雷管扔到水里,却不管炸死的鱼儿漂满湖面。听奶奶说,章湾从农村被接回城里的时候,拒不管爸爸妈妈叫爸爸妈妈。那一对年轻人甚是尴尬。可面对一个怯生生的小妞,你还真是急不得,恼不得。没办法,只能让奶奶随章湾一起进城,章湾上了幼儿园后,管幼儿园老师谭老师王老师叫习惯了,才慢慢肯把妈妈叫做萍妈妈,爸爸叫做章爸爸。就这,已经是不小的妥协了,谁还会计较如此别扭的叫法?正当章湾随着时日和父母能和平共处的时候,萍妈妈却宣布又怀了宝宝。萍妈妈怀孕,最高兴的是姥姥。姥姥说,没错,就是得再生一个才好。章湾就不明白,什么叫就是得再生--一个好?姥姥就说,政策都放开了,人都说了,该生不生,后悔一生。该养不养,老无所养。如果那时候证策不卡死,我们也会生个二胎。章爸爸似乎也不是很热情,章爸爸说,网上都说了,七零后八零后真是奇葩的一代,自己出生的时候,突然就独苗了,没有兄弟姐妹,打架都没人帮忙。好容易长大了,又鼓励多生孩子,要准备照顾四个老人,再养两个孩子,将来再帮两个孩子带四个孙子,苦唉——萍妈妈瞟一眼章爸爸,说,怀上来生出来养起来,就是不能打下来。不是你说的吗?好像这二胎是我自个私怀的?章爸爸就讪讪笑,很不自然的样子。章湾翻开手机,说,看到拔管子的笑话了吧?要不要我读给你们听听?姥姥兴致蛮高,就嚷嚷,读读,读读,我听听。章湾亮起嗓门,一定要生两个,因为等你老得不能动的时候,一个孩子会拿不定主意——如果是两个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商量。老大说:把氧气管拔了吧?老二说:中!姥姥立马憋了嘴,说啥话?这是教人好,还是教人坏?萍妈妈说,别当真,网上这些逗笑段子多了。姥姥说,这国家政策也是难,控制人口的时候,死打活闹就是不准生。那时候,谁敢偷偷多生一个孩,抓住了罚你个七死八活。现在,说让生了吧,又有这么多怪话出来逗乐。咱不管它,咱只好好保胎,生了宝宝我给你带。

  萍妈妈怀孕初期,章湾也没觉得啥。她也和姥姥萍妈妈一起猜测宝宝的性别,也替宝宝做各种漂亮的卡通手工。全家气氛倒也其乐融融,为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一家人似乎更融洽,更和谐了。奶奶也隔三差五给萍妈妈捎来包子,油饼,家常的味道,唤起了章湾很多梦幻记忆。可是,随着萍妈妈肚子日益膨胀,全家人似乎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尚未出生的宝宝身上了。章湾慢慢觉得自己淡出了他们关注的视线,他们不再盯着章湾了,你写作业了吗?洗澡了吗?袜子天天换了吗?老师这周给你评语了吗?他们直接变成了,快写作业去!洗澡去!袜子脱了自己洗干净!看看老师怎么评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疑问直接变诘问,关怀直接变命令了。姥姥会时常念叨,等宝宝生出来,你就是姐姐了,凡事要学会让着弟弟妹妹。章湾问,不对也要让着他吗?姥姥就说,你是姐姐,那是自然。章湾再问,啥都要让着他吗?姥姥就更语重心长,那可不,谁让他比你小,你是姐姐嘛。章湾想,我可没想要当这个姐姐,是你们非得强加给我的哦。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手心手背  手背  手背词条  手心  手心词条  手心手背词条  
小说小小说

 等待遇见

 很久以后,终于来到了这座有雪的城市,我并不怎么习惯哈尔滨,这里的冷空气凉到心里。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的手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着。记得顾倾城以前笑我:...(展开)

小说武侠

 凡尘归相思成灰(3)

   “无念,我叫阿月,你记住我了吗?”血月温柔地问道。“阿月?嗯,记住了。”无念面无表情地回应。五年了,每天重复这句话已经五年了。血月真的...(展开)

小说连载

 我的视觉

 我的视觉  “知道你为何部队五年没有入党吗?因为你只对付一个人,入党要大多数人同意才行。”,听着大哥以一个老党员的身份又语重心长地教训新来的退伍兵打工仔以及总...(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