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灯下的人,在等。
一直到毕业,喜然也搞不清楚良辰街真正的名字。
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都叫它“良辰街”。
其初被告知宿舍在校外,大家都比较郁闷。真正搬过来之后更是窝火。
这是一条肮脏,阴暗的小街。比巷子略宽。两边搭着蓝色顶蓬的门面房。
五湖四海的外地人做各种无奇不有的生意。
每当晚上。烧烤的,炒菜的,涮锅的,油烟袅袅升起。
一直持续到半夜。
喜然本就恶心那些油烟味。尤其夹杂着一群大龄青年的大阳摩托车尾气更是直犯恶心。
噪音更不必说,从早上的早市到傍晚卖报纸的吆喝到午夜醉鬼的嚎叫。不绝于耳。
最令喜然头疼的是。每到晚上快熄灯的时候,总有一个男生在楼下执着地呼唤“良辰--”
人群里的风,风里的歌。歌里的岁月声,在叹。
喜然低血糖。有起床气,睡不好就会莫名其妙发脾气。对于那个男生她是恨得牙痒痒。
刚开始的时候,好管闲事的会打开窗户大吼:“喊个鬼啊你!”
后来天气渐渐冷了,可能大家都认为开窗户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也就越来越少有人理他。
好在此公还算自觉,每次喊不过三声,也算不上太扰民。
他只是喊“良辰”。
某天。喜然路过他身旁。听见他在细声地哼着歌。
“赐我良辰,赠我好景,奈何虚设。”
喜然嗅见那股子忧伤。脚步放缓。
“同学,麻烦你叫一下良辰。”
是一个高个儿男生,眼神忧郁。长相很对喜然的胃口。他说话的时候气质非常好,很淡定,很坦诚。眼睛深如潮水。
喜然飞快地打了个满分后,装出很随便的样子说“:哪屋的?”
“就在二楼,你在楼道里喊一声就成。”
“行,你等着。”
喜然大踏步上楼,大喊三声:“良辰,良辰,良辰。”女生们来来往往,洗头收衣服,有几个抬头看喜然一眼,又匆匆离去。无人答理她。
喜然闷闷的下楼。
“没人答理呀。”
她听见了会出来的,谢谢你。你是哪屋的?”
喜然出于对难得一见的帅哥的珍视,就和他聊了两句。当然是有关她的女朋友--喜然已经可以这么推断。
喜然知道了良辰是外地人,他们两个自己交往了挺长时间。喜然不置可否。
说:“晚上是不是都是你在叫啊?”
他低头,笑了。
谁还不知不觉叹惜,叹那不知不觉的年纪。
喜然再见他时,他又在等良辰。
风里的他身着白色衬衫。
背影萧条。
喜然不自觉地走过去与他聊天。
这次说起了良辰街。
“其实我知道你们女生挺讨厌这条街的,是吧?又脏,又乱,什么人都有,你们女生晚上还不敢乱走。良辰就不,她说她特别喜欢这儿,没有哪个地方比这儿住得舒服啦。
你看,北边的菜市场。一年到头都有新鲜的水果蔬菜。量足还便宜。对面几个小馆子,菜价都不高。特别适合学生。
要是想吃得随便点,下楼买点馅饼、包子就解决了。还有挨着宿舍的便利店,我就没见过这么便宜的便利店。
哎,南边的麻辣豆腐吃过吗?你试一回,保准以后是常客。”
晚上喜然特地去良辰男朋友推荐的店。居然还遇见了几个熟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良辰街上的“名店”,准备挨个尝试。
最后的结论是:这条街还是值得一住的。
喜然越来越多地光顾良辰喜欢的地方。
有的时候,在某个地方,会碰上良辰的男朋友。两个人友好地微笑,坐下来喝杯饮料,聊聊良辰的街。
“良辰说这里好。你知道吗?这条街上住的人,没什么有钱有势的,很多是普通老百姓。要不就是没有户口的外地人,谁也不欺负谁,谁也不瞧不起谁。
良辰说她喜欢这条街的生活味儿,从早上一直热闹到半夜,大家都不闲着。
她喜欢和老头老太太一样大早上起来赶早市,喜欢和老人家坐在一起吃油条豆浆,喜欢去那家麻辣店里逗人家的小孩子玩……
她说这特别好,每天都有声音,有很多很多人。”
喜然看得出他们相爱,他总是说起她,说起良辰喜欢的一切。
谁还倾听那一叶知秋的美丽。谁还念念不忘良辰好景的亲密。
喜然和那些女生私下里非常羡慕良辰,她有一个那么爱她的男朋友。
尽管没有见过她,但是大家纷纷猜测她的长相,为人,性格,能把良辰街住出旁人看不到的妙处来,该是怎样的女孩呢?
终于到毕业了,喜然拖下最后一包行李,等爸爸装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开了管理宿舍阿姨的窗户。
“阿姨,咱们楼里有个叫良辰的女生吗?”
“你们认识啊?”阿姨意味深长地看了喜然一眼。
“不认识,有个男生老来叫她,就在我们窗户底下……”
“那是她男朋友,良辰是你们之前几届的,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大四的时候,为了留校准备考研。”阿姨叹惜般地说下去,“有一天晚上在学校学习,回来太晚了,被流氓跟上……没丢几个钱,却被蹂躏不说还捅了好几刀,死在医院了。”
她赶紧问阿姨:“那个常常来叫她的男生,他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后来,她男朋友就变得神智不清,常常和往常一般一个劲喊良辰。大家都知道他痴,也便不言语,并且把这街叫成良辰街。”阿姨神伤地说完。
她赶紧问阿姨:“那个常常来叫她的男生,他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后来,她男朋友就变得神智不清,常常和往常一般一个劲喊良辰。大家都知道他痴,也便不言语,并且把这街叫成良辰街。”阿姨神伤地说完。
喜然出神地望着男生时常站着的地方。
风太大。
她无奈地揉着眼睛。
手背一片湿润。
一盏黄昏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一阵雨,失去平衡慢慢下沉。
黑暗已在空中盘旋该往哪我看不见,也许你在梦的另一段。
就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
即使是多年以后。喜然偶尔经过良辰街还是黯然神伤。
可是再也看不见那个男生。
这般,良辰好景。
大抵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