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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残垣断壁上的

  雷电交加,暴风骤雨,东亚大陆忽然间被茫茫的苦水泯灭了。

  随着奔腾咆哮的激流,一龙自陕西跃入四川,游行十万余里,最后盘踞在现今西南二充的接壤带——交璧山。至此一座寂寥的大山如睡狮猛醒,重峦叠嶂,穿云击雾,气势磅礴。三千六百厦九龙十八殿林立山头。这座营建了几十代人的建筑群,成了镶嵌在青山白云间的一串璀璨明珠。那逶迤七八余里的宏伟气魄、精湛的艺术风采,引群神众妖兴叹、令方圆千里倾倒。

  记得从前一位过往的来客打过这样的比方——如果说整个交壁大寺是一位亭亭玉立的仙女;那么,位于寺中央的三佛正殿便是仙女的眼睛。三佛正殿坐东南向西北,气吞远山近水,几十根滚龙搂抱的大竹,像擎天巨手把千楼万厦托向云天。殿内前方的神坛上,三尊三米以上佛像,在分立两旁的十八罗汉拥戴下,神采飞扬,巍然屹立,接受者络绎不绝的信男信女的顶礼膜拜。从早到晚,烟雾缭绕,灯火辉煌;衬以满目的金雕玉刻,图文鸟兽,整座大殿格外庄严肃穆。

  可是如此这般雄伟壮丽的建筑群,竟在明朝一个凄风苦雨的日子毁于一旦!

  那是一个朦胧的黄昏寺内出乎意料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人们事感蹊跷,纷纷云集山头。大门外,寺主合掌不住向天向地祈祷,耳机不时传来坏消息:“不好了,尚书大人要拆交壁寺啦!”

  山上,人们哗的沸腾。在纷乱紧张的人海里,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人蹒跚而出。

  “请问,这事从何说起?”

  “嗨,我刚从城里送信回来……说是兵部尚书魏通修尚书大厅,占地十里,材料从交壁寺取……我不信,还想打听究竟,只听咣啷一声,城门大开,鼓号喧天,旌旗蔽日。魏通坐了八人大轿得意洋洋,领着兵丁朝这方杀来……”

  犹如晴天霹雳,人们神情沉重,胸中压着愤怒的火焰。

  “魏通,哼!在皇城狭着小皇帝为所欲为。听说她的宫女都是好几千……如今还要大兴土木,修什么尚书大厅!”

  “唉,还敢欺负我们!”

  “我看,只有同他拼了!”

  ……

  谩骂、怒吼惊天动地,但都服从于一个主宰者终于发出的声音——

  “阿弥陀佛,弟兄们姊妹们,魏通是凌驾于天子之人,我们违抗不了的。上苍有眼啊,他会有报应的。你们回去吧,牢牢记住交壁寺这块天伦之地啊!”寺主掀动着金牙玉口。

  人们挥洒着无奈的热泪,向四面八方散去。

  第二天早晨,沟里响起慌乱的狗喟,紧接着,鼓角声由远而近。不多时,在山门的大道上,一支上万人的队伍呼啦啦直奔寺庙。朝霞映衬着蓝天,万里无云,交壁寺别有一番风采。魏通好生嫉恨,禁不住喃喃自语:“我的尚书大厅将比它更漂亮、更壮观!传令寺主接旨!”

  “阿弥陀佛,”听罢圣旨,寺主跪地哀求,“请大人三思而行,留下寺庙造福后人。”

  “胡说。既然圣上有旨,来人,把这老贼绑在树上,烧死!”

  弟子们磨拳擦掌,瞠目怒视一拥而上的官兵。

  “阿弥陀佛,如果大家还认我为师,请听我一劝。我乃天运所归,你们走吧。”寺主再次哀求。

  在师徒们茫茫的泪海里,火焰升腾起来。山风咆哮、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爆炸声、断裂声夹杂着恐怖的哭喊,震撼大地。

  “大人,到处菩萨很多,如何处置?”

  “军师,你说呢?”魏通眼里放射狡黠的光。

  “依我看,派人背到西洋寺大河沉掉的好……”

  “妙哉!哈哈哈……”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残砖断瓦遍布废墟。魏通触景情生,悠悠然闭了眼,神游梦中天堂——豪华的大厅、宽敞的名堂、风情万种的侍女……

  一阵紧促的马蹄声传来,魏通带着浓浓的醉意如梦初醒。士兵们吔地收住缰绳,颤抖的腿脚一软,噗通跪下。

  “禀报大人,不好啦,菩萨投河后个个仰面朝天,沉不下去……围观群众借机发泄,谣言四起。在场兵丁束手无策。”

  “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魏通倏的放亮了眼睛,吩咐道,“准备轿子待我亲自一走。”

  旌旗猎猎,胃魏通在官兵的拥戴下兼程赶路。宽阔的西洋寺河,两岸人头攒动,从山麓到山顶水泄不通。一会儿人潮几经翻滚,让开一条大道。魏通的八人大轿出现了。立时,吆喝声、谩骂声响成一片。

  “拆交壁大寺犯了天规呀,”

  “哎呀,这年头又要遭殃啦!”

  魏通深知民怨沸腾。他吃了军师的镇静剂,威风凛凛站在岸边高台厉眼张望。现场稍稍宁静,他滑稽一笑,对着水面的菩萨拉开了嗓门——

  “大小的神灵们,听听我的善意吧。你佛是西天的佛,泥是我们的泥。我要你佛回西天去,还来我们的泥。这是公平的嘛。沉下去吧,所有的神灵们!”

  说来也怪,还是魏通神力广大。经他一说,菩萨一个个陆续沉下水去。人们屏息凝视这眼前的奇迹,啧啧惊叹,所有的怨气烟消云散……

  拆寺捣庙,夜以继日,日以继夜。七七四十九天,三千六百厦拆了个精光,九龙十八殿吞没了十八座,厄运正疯狂的威胁着三佛正殿了!

  第十天,魏通起了个早,只见东方破晓,一碧晴空,禁不住心旷神怡——待一天半日正殿拿下之后,尚书大厅营建工程岂不万事俱备?他下令火速拆除三佛正殿,越快越好。

  没想到,魏通的美梦很快被一场暴风骤雨改变了!

  魏通的人马刚好登上大殿,大片大片的乌云密密扎扎堆积起来,天上霎时不见一丝光亮。眨眼间,闪电的火蛇飞跃天际,雷声轰隆,看似即将粉碎整个世界。暴雨大作,房上很快瀑布飞溅。千万条毒蛇一起聚集,大的如臂小的如绳,相拥成团,死死地绞缠着柱子、房梁、门槛,飞舞的毒舌伸向四面八方……拆房的兵丁喊爹叫娘,纷纷坠地毙命。

  魏通见势不妙,下令暂且收兵。

  三天过去,雨势仍有增无减。望着窗前火辣辣的闪电,魏通打着寒噤,慌忙躲进被窝。好半天,魏通才探出头来,有气无力道:“既然苍天不让我拆,我们只好收场,明天搬师回城。”

  第二天,魏通的人马退尽,日出天晴,蛇也消失的无踪无影……三佛正殿安然矗立在巍巍的交璧山上。

  历经沧桑的三佛正殿,永远向人们倾诉着一个个悲壮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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