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我是那茶寮间的罗裙一抹
初见你时,盛夏,奉盏茶,碧螺春。茶叶还碧绿着,卷曲如螺,其上又带着心思恍惚般的细白茸毛。注入第二泡水时,已是全然可品的时候,透明琉璃盏内,片片叶展,连那心思都被水润泽得丰盛散然,水注时,翻卷云动般,水静处,又是翠绿层林尽染般纷然。你的盏间,是微绿色又带着乳白润妆的茶汤,饮之,味蕾间卷起的全都是那个夏季绽于你面前的那朵笑颜,清雅甘甜,且裹夹了那娉婷身间的花果香。齿缝间滑过的,是久远后依然回旋的似曾相识。
送你远走的目光化作制陶的素手,将你的背影揉进陶土中烧制,以彩粉施釉,终落成为一瓶清黄带着微娆。而那倾枝而开的白色玉兰,枝纤而劲,叶细而俏,朵朵花蕊叠叠而绽,完整开颜亦或将心事轻抿在微阖的瓣间,香蕊沾满略低的瓶腹,青瓷的浅釉点点将花瓣染晕,弥香间更现清凉相沁。等你回还,黄裙曳地,裙摆带绣净蕊,清香缕缕绕你的足行,这一瓷黄地净兰的醒盼,化聘妆,为你收藏千年。
二世,我是那酒肆里的红裳一瞥
仍是盛夏吧,因阳光从空白的天窗那样明亮的直射进来,撒在檀色的木桌椅上,看得清了那岁月的模样。你尚尘重,于是饮取那去征尘的酒酿。为你启一坛花雕,坛身漆红的底色将捧着的素手都映了酡颜。将酒烫过,入樽入盏时,已是带了温热的熨贴,最是能解疲累,且酒意柔和,带着米香将醇厚的抚慰潜入身间心头。而在你温熏欲醉的时候,眼光处,皆是那素颜侧畔的红坛,绘清晰的祝福,圆润的花好月圆。
将你未散的气息,化青玉,如温似凉,琢成如意模样。手柄略现婀娜,仿了我伸展而待的纤臂,而柄端团和堆成云卷,将种种心事锢于其间,避热止躁,冷寒时将手抚之,顿暖了掌心的孤纹。玉当与人相温,时时便渡了人的心性,持在手中,早熟般的安静。若你回还,便将这玉如意系一方红绸,似待嫁的喜色,耀得青玉带了灼息。聘妆如意,置在案头,守你青丝,白发,及至只有如意相留。
三世,我是那草屋端的粉裾一觞
盛夏里,当桃子挂树,而有面如桃颊般粉嫩略带绯红时,便迎来了你的脚步。白墙素窗、木门草顶的清屋前,你走在那小小的木桥之上,步步叩和这漫野的花开。摘屋前粉羞娇桃,将那些由粉白渐袭至花红色的容颜洗制,执以佐肴,盘盏间作衬,食桌前,辗转唇齿间,微酸,似你的偶尔叹息,清甜是今朝的休憩,爽脆是桃下的笑语,柔软是餐间的目光轻询。面上团粉如桃,挂在你窗口处微垂的枝间,与唇齿间留香的泽果一般,无意行走的贪恋。
将一古琴搁在室间案上,学会了左手按弦,右手拨弹,誓将你曾经的音色日日绕梁。琴额嵌玉,琴轸缀饰,琴音中伴着玉的悠凉和流苏的轻拂,仿佛手间和面上吹息着你似远还近的温度。夜静如水时,拂无音的琴身,那长度正嵌合着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而每夜,我都将琴上的一年拂遍。七弦更似每周的天天,昼里相弹,便把日日掠揽。弦色如缎,裁一袭千彩锦衣,桃粉作裾,贴服于胸前,更近了琴缘,便时时用心跳掬捧你曾经的脉音。回还处,古琴带着此时的转拈聘妆,待你饮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