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佳 生死与共
我认识一对特殊的夫妇,他们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没有丝毫亲昵和缠绵的迹象,看起来,他们并不像那种可以制造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的神仙伴侣。但是,从他们生活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里面,你都不难发现,他们是那样深沉地深爱着对方,就像爱自已一样地爱着他或者是她。
他们把对对方的爱融入了每一个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日子,融入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我原以为,他们从一开始相识的那天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但是有一次女人跟我说,她差一点就失去了一个一辈子再也找不到的好男人。说起下面这个故事的时候,女人的眼睛里充溢着幸福的泪光。
三年前,女人得了急性胆结石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轻描淡画地告诉男人,需要马上动手术,但手术有一定的危险性,然后他们取出了一张纸让男人在上面签字。男人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颤抖地握着医生的手,紧紧地,不放。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男人也没有说什么,他打电话叫来了他差不多所有的亲友守在医院,而自已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女人在手术室整整呆了近七个小时,打了两次全身麻醉剂,手术非常成功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女人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她努力挣开虚弱的双眼,希望在一群人中找到男人的影子。但是她失望了,她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两天后,男人终于满脸憔悴地姗姗来迟。他依然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女人的手。女人突然觉得很恶心,她觉得他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女人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快活去了,他一点也不爱她。女人的心一下子就冷了。
出院后,女人平静地把一张离婚协议书递给了男人。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吼地一声就把它撕得粉碎。女人收拾她的衣物准备搬走,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在无意中翻出了几本男人的日记,日记很厚,记录了他们从结婚那天起一直到当前的整个过程。
男人的日记很平实,但是,女人在这些平淡的文字里面,无时无刻不感觉到男人对自已最沉深的爱,女人翻到从她动手术那天的日记:今天老婆动手术,医生说危险性很大,万一失败了,我该怎么办?我还要不要活?三个触目惊心的问号,无意之中透露出男人心里当时极度的恐惧和矛盾,他们的邻居惊诧地告诉女人说,她动手术那天,男人在自家的阳台上神情恍惚坐了一天,那种架式,有给人一种他随时可能会像一只鸟一样地飞起来的的错觉,知道了这一切。女人去找男人,男人平静地告诉她,要是那天她手术失败了,他就打算从阳台上跳下去。他们的家住在七楼。
我终于理解了这个故事的深刻内涵,在无法直接面对事情的残酷结局时,性格偏执的男人选择了逃避,因为他害怕看到他最爱的人在他眼前永远离去,以及,由于内心极度的痛苦而产生对自已生存意义把握的矛盾和无助。无需甜言蜜语,这种无言的爱比世界上任何动人的语言都要动人,都要深沉,因为,他对爱的承诺只有四个字:生死与共。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且更震撼人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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