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晓炎坐桌子,我坐椅子面对面聊天,还是高一下学期开学的一天。那时的她在我眼里是一个单纯干净的小女孩儿,我喜欢她俐落的短发,和湿润润的嘴唇。
那天她第一次拉我的胳膊,要我给她讲寒假趣事。我就仰着头,一件件说给她听。开始她笑得很活泼,慢慢她没有声音,微低着头,乖巧的模样,让我不习惯。我就将笑话给她听,可她还是没有再开心的笑,于是我讲故事草草收场了。
那时我暗暗喜欢一个女孩子,一个喜欢白色的张狂女孩儿,稚嫩的我一直没胆量表白,因为害怕拒绝。背地里我写很多诗,都没敢给她。我知道其实自己挺弱的,每次看到她激情四射的身影,就心跳不止,幻想拉着她的手走遍小镇的每个角落。可是除了将她的照片贴在床头,其余什么都没做。
不久,老师把晓炎调到我前面,接触的机会多了,我才发觉晓炎不是个单纯的女孩,她有自己倔强的个性,和忧郁的心情。她天生就是个悲情的女孩,只是她用理性压抑渴望自由的个性。我猜想,她很苦。在她身上我找到自己的影子,我们竟出奇的相似,这让我兴奋异常。每天看着她大吵大笑穿梭于同学之间,我竟觉得她的笑里隐藏的是无奈与失落。就那么默默的注视她的背影,一次次,我竟然开始不在思念那个有着张狂个性女孩儿。仍然坚持写诗,不知不觉中,诗的主角变成有着利落短发,喜欢大吵大笑听别人讲故事的小女生。
晓炎不喜欢学习,但成绩还是很好。她喜欢写东西,看喜欢的小说。坐在她后面,经常能发现她再偷偷写什么。她真的很倔强,一次上课她在写东西,被老师抓住,老师当然生气,要没收她的本子,冒着和老师大吵一架的危险,她就是没给。下课后,她把本子给我,很义气的说替我保管,然后昂首挺胸就去了老班的办公室。又一节课下来,她笑盈盈的回来,二话没说,拿起笔又接着写。
我开始和她开玩笑,上课时踢踢她的椅子,拉拉她的头发,偶尔在她背上贴张纸条,写着我是猪之类的句子。她从来不生气,因为最后吃亏的准是我,她的花拳绣腿是出了名的厉害,遭她欺凌的民众是敢怒不敢言。虽然我也在内,可我不会一直娇惯她,有时看她甩来的粉拳,我就迎面接住,死也不放手。看她羞红的脸,和着急模样,我就很开心很开心,那是她最像个女孩了,我会为她怦然心动的。有时我损她说在这样暴力下去,你准嫁不出去。她毫不在乎的说如果真嫁不出去了,就让我养她一辈子。我心底窃喜说,那你不成我老婆了么?她贼赃的地笑着说,我只让你养着,可没说要嫁给你。我笑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可是女孩子太聪明未必是好事。
转眼之间春暖花开的时节到了,很多人走出户外寻找春光的灿烂。晓炎在班里有个好朋友交青青,晓炎是个害怕孤独的女孩,媒体那都是青青陪她吃饭,走路,逛街,买东西。因为晓炎,我和青青开始熟络,他是个内秀温柔的女孩,她不想晓炎那样粗糙,她细致的像是从江南米乡中走出来的一朵睡莲。
那一天吃完晚饭,离上晚课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晓炎说出去走走吧。叫上同桌和青青,四人走出校门。学校往西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住的是小镇上的部分居民,淳朴的居民都喜欢在自家门前中几朵小花,虽然俗花庸草,但却给小镇增添不少生机。我们沿街向前,聊着无边的话题。我将小时候骑在猪背上装将军,上草垛捉迷藏,说我妈给我缝因为上树不小心刮破的裤子,他们就笑,我听见晓炎笑得肆无忌惮,我就知道她的心情糟烂极了。十字路口,一个蹦爆米花的老大爷正努力摇着手中的机器,晓炎问青青要吃么?青青点头。然后她抱了两袋爆米花给我和青青。边走边聊边吃,感觉日子要是一直这样那有多惬意,多宁静。
回来后,我悄悄问她好点了么?她轻松的说好多了,谢谢你。
就在我快要忘记我喜欢的女孩时,她突然对我说她要转学去外地,以后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当时一愣,弄明白她的意思后,我的心竟然很平静,我说好啊,那里学习环境比这里好。她说以后会写信给我么?我说会的。就这样,她走了,没有带走我一丝一毫的留恋和牵挂。后来,她来信说在那里没有朋友,好想念这里的一切。她问我曾经有没有喜欢过她,我说有,而且很狂热。她问当初为什么不表白?现在那份感情还在么?我告诉她好好学习吧,两年后的高考你会是英雄。
我把写的东西全拿出来给晓炎看,她像珍惜宝物一样珍藏,她问我那个张狂的喜欢白色的女孩子是谁,我说那是个朋友。她特诡异的笑,满脸都荡漾着快乐。这是得晓炎,比起那个位只顾埋头写字,把孤独藏在脸厚的女孩要明媚多了。我开玩笑说你老公我还没死,泥巴捏整天挂着哭丧的脸,要多笑一点,温柔一点,我才不会移情别恋。她挥舞着拳头砸在我身上,竟是说不出的受用。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大吵大笑喜欢听别人讲故事的女孩了。
我们开始经常在傍晚出去散步,看灿烂的夕阳,问淡淡的花香,还有青草的气息,吃着爆米花,幻想遥远又难以捉摸的未来。在这段时光里,我觉得自己是属于青春的。快乐的日子总是飞逝,暑假来了。
整个假期过的都很宁静,除了青青大火一个电话外,我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暑假结束后,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要留级。当我把这给消息告诉晓炎时,她的反应很震撼,我很高兴她的反应,这证明她是在乎我的。当时我很想让她做我女朋友,可是觉得彼此还不足够了解,太唐突了,还是等好时机吧。
留级后的我学习和努力,同时也觉得特别孤单,少了晓炎和同桌在身旁的唠唠叨叨,在新鲜的面孔也没了兴趣。我经常在下晚自习后跑回班级,感觉这里才是我的家,这里的人才是我真正的同学。那段时间我学会了吸烟,总觉得吸烟的姿势特寂寞。晓炎不让我吸,青青也阻止我,但心烦意乱时,还是会忍不住吸上几口。
班里人有个嗜好,晚自习后一群人去蹓跶,有男有女,绕着小镇最繁华的地段走上那个两圈,心情贼爽。那时我和大家一起,心都暖和。夜景中我总是习惯和同桌,晓炎还有青青在一起走,我让他们给我讲班里的故事。晓炎变得沉默了,也偶尔会跑得离我们远远的,好像追逐快乐的精灵,看着她和其他人大吵大笑,我突然发觉她在躲避我。青青一直在述说着快乐的事情,而我早就没了心情。
我开始疯狂迷恋网络,一有机会就会转进网吧,坐上好好久都不想出来。有一次,在QQ上碰上晓炎我说,晓炎,你出来一下好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她说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我和朋友在一起,走不开。我说我请你吃饭,出来不?她说你还说是吧。我鼓足了十二分勇气说:我好像喜欢你了。沉默好一会儿,她说别开玩笑了,我不想这样。我问为什么?她说我们是朋友,是不?我知道我再也鼓不勇气说第二遍“我喜欢你”了。
这是一个叫“做快乐的猪”的人过来说他认识我,好像还很了解。我不信,就问了好多东西,他都知道,有些事是一般朋友不知道的,我猜想她是不是晓炎。她问我在干吗?我说处理感情问题。她又问和谁的感情?她可不可以帮上忙。我犹豫好一会还是没敢说。
当时我心里直骂她是笨蛋,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推给别人,难道你不会心痛?明明你心里是喜欢我的,我知道。她还在说你要是追青青,我可以帮忙。
我想骂人,又忍住可能我们的感情温度还不够吧。我说,不用了,对她没感觉。就匆忙下线了。
后来,我问晓炎那个叫“做快乐的猪”的人是谁,她说不知道。可是看她恍惚闪躲的眼神,我确信就是她,她一定很明白我喜欢她的心情。
日子又匆忙得过了一学期,我已经不是刚留级是那个优秀的学生,我的成绩早就让我伤心欲绝。晓炎很生气,警告我不许再去网吧。我明白,可是心里实在空虚寂寞时,我还是会偷偷跑去,这些避免不了被晓炎发现。那天,她给我一封信,就什么也没说。看到上面绝情地文字,我的心当时就凉了,我不知道我伤她上到如此的之深,已经让她对我绝望了。她说我们断绝交往吧。那么肯定,肯定得让我以为那就是真理。
那以后,我们真的断了,形同陌路。她不理我,不说话,有我的场合她尽量闪躲。我难过极了,那段时间是我至今最黑暗的日子。我开始自暴自弃,疯狂的喝酒,吸烟。每次见到她,我都想上前打招呼,可是看到她冷漠的表情时,我退缩了,我才知道她倔强到什么地步。这样的日子坚持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我没再踏足网吧一步。
耐不住这样的折磨,我给晓炎写信,长长的信。后来看到刘墉的书,有这样一句话:因为不想影响彼此的人生,于是假装不在乎,其实还是很在意。我把这句话寄给她,希望她能明白我多么渴望她的在乎。可是信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我等得好像辛苦。
周六我喝了很多酒,借着醉意,我跑到她的班级,她正和一个男生大吵大笑,现在她不再是个有着利落短发的小女生,她的头发已长过肩膀了。我知道她看见我进来了。可能是酒精催促,我大胆站到她面前说:我要和你谈谈。那个男生主动走了,我坐下来,双手抱着脑袋。她冷冷的说了两个月来的第一句话:有什么事?
收到我的信了么?为什么还不理我?我问。
我们出去谈吧。她说。
以往在夕阳中美妙的水泥路,今天走来竟是如此沉重。沉默了好久,我说:你真的想放弃么?
是你先放弃的,她说。
是我不对,我正在改,我不想放弃你。我说。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也说了很多,我一直在道歉,因为我明白她对我多重要,我这么告诉她时,我看到她眼里有泪光闪动,我知道她原谅我了,只是努力维持自尊罢了。
如果你还不原谅我,那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有时我就给你写信能吧,我说。
她说,算了太麻烦了,你还是直接找我吧。我当时特冲动的想抱她,可我不敢,我只是搂着她的肩说,是朋友永远都跑不掉的。她笑了,我也笑了,笑到想流泪。
我说,我的事你别瞎操心。
和好如初的我们,有了更多地了解与快乐,晓炎不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确实最令我心动的一个,没多久她又剪回利落的短发,又拉着我讲无聊的事。
晓炎上高三了,学习变得紧张,她成熟了很多,不再经常大吵大闹,不再偷偷写东西,不再把孤独和寂寞拿出来品味,我知道她没时间,她要为高考冲刺。旁观她的努力,我更不想打扰她刚刚清静下来的心。偶尔路上碰面,我们连话都不说,但彼此的心里都是暖暖的鼓励。那段时间,晓炎瘦了好多,看得我好心疼又无奈,我想高考结束后,我一定要做她的男友,好好照顾她。
高考真的结束后,晓炎要带着她的梦想远走高飞了。临行前,她叫了一大票朋友去她家玩儿。那晚,所有人在一起聊天,打麻将,累了,大家就倒下一起睡觉。我第一次拥抱了晓炎,她乖巧的阿婆在我怀里,玩弄我的项链,那上面有我的名字。我想吻她,可那样就会亵渎我们的友谊,也会打破这美好的时光。什么也不做,我就想这样轻轻抱着她,也许明天她就远走,至少现在她还在我的怀里,这份真实的感觉,今生今世都会温暖我。也许多年后,我怀里的娇妻不是这个叫晓炎的女孩,我也会记起那个有着利落短发,喜欢大吵大笑听别人讲故事的孤独女孩。
现在,晓炎在她梦想的大都市上海生活和学习,我在北国风情浓郁的哈尔滨等待时机向一个喜欢流浪的女孩讲述我的爱情。
晓炎来信说:我挺想你的,原来走个几步就能看见的人,忽然就都远走他乡了,想起来就怪可怕的。我说:有时后悔认识你,因为你孤独和善良,但是想起你曾给我那段刻骨铭心的快乐和宁静,我确信,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