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霜林,恋风尘,千年契阔一君心。
三生约,二人债,不求帝召,愿作尾生。
前尘
“阿卿,阿卿,你看,我寻到一块好漂亮的锦帕。”
“素儿,这是帛书,是人类用来写字的。”
“那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素枝仰起面颊,一双困惑的眼眸对视着逸卿炙热的目光,人类的诗词好生复杂,她不解,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契阔?逸卿也不明白其中奥义,他只是觉得每天和素儿在一起,就会特别开心。他就想一直一直和她的素儿在林子里生活,一起坐在树梢看日出日落,一起肩并着肩在草地上奔跑……
素枝喜食花露和山中野果,从小她就吃野味的,她总是觉得小兔子也很可爱呀,不应该只是为了果腹就把它杀害。逸卿也偏向着素枝,他单单认为素儿说的话应该是对的。所以,每每朝阳还未升起,他便为了他的素儿去收集花露,翻遍整个大山,在花丛中一点一滴地采集,再用一片硕大的叶子包裹。素枝不知道这些,她以为硕大的叶子上本来就会有如此多的花露。逸卿想,素儿是不需要知道的。清晨时分,逸卿看着他的素儿美美地喝着花露,然后对着自己绽放甜美的笑颜,他就觉得一整天都充满着希望,无论奔波多久都是值得的。
倘若一直这样生活,任岁月流逝,光阴荏苒,素儿与阿卿,执手相偕老,那自然是极美,可……
素枝喜欢桃花,逸卿是知道的。他一直都记得,小的时候第一次和素儿看到桃花。那簌簌的花瓣卷着缥缈的花香漫漫袭来,一瓣瓣轻盈,如蝶飞舞。当清扬的风,微微拂过枝头,于是,湛蓝的天,渲染着美不可言的粉红。“美……好美……好美的花啊!”素枝抬起眼眸,望着粉色的天空,呆滞了,无限的赞叹、惊艳,缓缓地,展露笑颜。逸卿也呆滞着,原来,素儿喜欢桃花;原来,素儿笑起来比桃花还要好看。于是,逸卿做了一个决定,他要送给素儿一个粉色的桃林,在林子里用桃花做一个小房子,让素儿一直住在里面,这样就可以一直一直看到素儿的笑了。
从那天起,逸卿就悄悄在这几株树下守着,静静地等待其开花结果。素儿不知道,每次阿卿等她吃完桃子后,都悄悄地把桃核收集起来。然后拿到另一片山坡上,一颗一颗地埋下,每次给素儿采完花露后他都去细心地给珍藏的桃林浇水。也许逸卿的行为感动了上天,终于,一颗颗桃核渐渐发芽,长大,原本光秃秃的山坡,变成一片粉色的桃林。清风吹过,片片桃花也开始散落,逸卿细心地拾起洁净地花瓣,以桃木为梁,桃花为瓦,筑成了一个温馨的小屋。
“素儿,今天你去一下后山好不好,我想送你一个礼物。”逸卿觉得是时候了,是时候让她知道为她搭建的粉色的世界。
“什么礼物啊?”素儿眨巴眨巴眼睛,“花露、山果?哎呀,又是什么好吃的呀?”
“你去了就知道嘛,你一应定会喜欢的。”
“嗯,好,我过去。”
“那你先过去,我晚点到,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逸卿想让素儿先过去,然后自己再把屋子里的食物带过去,这样素儿就能一直住下了。
素枝慢悠悠地走着,她的小脑袋一直想着,阿卿会准备什么礼物呢?应该是好吃的吧,想到这,她咽了咽口水,不免加快了步伐。
“哇,好漂亮啊!”素枝刚走到山脚,就被眼前这片粉红吸引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阿卿送给她的会是一片桃林,她又一次呆滞了,自从小的时候见过一次桃花后,记忆里念念不忘的就是桃花,可是种植桃花是很辛苦的,她见过人类的果农种植桃树的场景,那些果农需要给桃树不停地浇水、施肥,偶尔还要仔细地寻找害虫,她亲眼看到那些人类的脸庞上淌着豆大的汗珠,皮肤也被炎日炙烤得黝黑。想到这,她哭了,划下一颗晶莹的泪。她缓缓走了进去,感受着阿卿为她默默做出的一切。她望着风中飘飞的花瓣,也不知赞叹了多久、感动了多久,忽然,一个粉色的小屋映入眼帘,“这,这是房子吗?好美。”她惊呆了,“阿卿,真的是,太好了。”
逸卿在路上走着,背着一篮的食物,素儿应该很高兴吧,她对桃花是如此喜爱。他想到了素儿第一次看到桃花时的微笑,想到这,他便觉得浑身轻快,身上的篮子也不觉重了,飞也似得奔跑着。忽然,他的脚瞬间滑了一下,绊到一根裸露的树根,一头栽倒在地。他回身看了看腿部,只觉得一阵疼痛,试探着去动弹时,却是毫无知觉。
可是,这彷佛只是个开始。他看到,他为素儿创造的粉色的世界,一瞬间,变得火红。
持续高照的烈日把林间温度推得极高,先是枯木、杂草,再到树叶,树干,渐渐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迅速蔓延起来。“素儿,素儿!”望着眼前的火海,他一次次挣扎着站起,又摔倒,再站起,摔倒……他多么希望此刻在林子里的是自己啊。
素枝在林中看着眼前的火势,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没有走,脑海中一遍一遍回荡着与阿卿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不见不散”。慢慢地,她身边粉色的小屋也开始燃起来,“不,不可以,这是阿卿送我的礼物。”她冲过去,抬起毛茸茸的尾巴,不顾一切地抽打着火焰。火没有熄灭,一直燃烧着,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烧焦的毛皮味。她不顾,固执地抽打,一遍一遍。忽然,她的身体被一个透明的气泡拖起来,腾起在半空中,身旁的炙热感顿时消失殆尽,只觉浑身清凉。
“我是天宫散仙,天帝念你虽属兽身,却一心向善,特命我带你去往天宫任职。”话毕,空中飘现一老者,白须白发,衣袂飘飘。
“可我要等阿卿,他马上就来了。”
“只怕他还未至,你便葬身火海。,不如随我离去,成仙可是三界梦寐以求的事啊。”
“我和阿卿约好,不见不散。”
白衣仙人离去,留下一阵叹息。
火势渐大,粉色的世界,化作一片焦土。
看着眼前的一切,逸卿的神情也渐渐暗淡了。一双眸子变得血红,恨,为何被火吞灭的不是自己。忽然腿部一丝清凉,伤口瞬息间缝合,他腾起双腿,向着一片焦土跑去。
“素枝,已经葬身火海了。”仙人又现身,无奈地看着此情此景。
“不,不可能。”逸卿不听,依然固执地寻找。
“我本愿渡她为仙,可她说要等你。”
“素儿,素儿……”逸卿一遍遍喊着,声嘶力竭。
“念她始终向善,特许她转世为人。恐怕今后你们殊途一路,她也会忘了今生一切。莫不如你随我入天宫,潜心修行,成就极乐?”
“她若忘了我,我亦不识得她,这般生活,纵使做了上仙,又有何极乐可言?”
仙人叹息,轻语,却又听得真切,“若要续尽前缘,只怕,你要做,妖。”言毕,黯然离去。
妖,应该能和素儿在一起了吧。逸卿的神情坚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