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收拾好你的宝贝没有?”我打开书房门,把头伸进去,看见妹妹那柔弱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在书房里整理着她那些宝贝书,她太瘦了,瘦到几乎一阵风都会把她给吹走,脸色苍白泛青,与我有着健康的红晕有着天渊之别,妹妹,弱不禁风的妹妹就像花园里刚被暴雨洗刷后憔悴的花朵,看着她的身影,我的心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痛了起来。
“还差一点点。”她转过头来对我笑笑,“晚餐准备好了?。”
“是呀!妈妈叫我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又看书看过头了。”我打开门,走了进来,身体靠在墙边,默默地看着她,“真不明白书房里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让你整天都呆在这里。”
她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回望我笑笑:“它可以带给我心境上的平静。”
“我看你还是呆在床上好一点,我昨天听赵医生说,你的身体越来越不乐观了,我真替你担心。”
“我的好姐姐,生死有命,我只是在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和我这些宝贝书籍在一起,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好了,别说了,越说就令人越难过。”我骂了一句。“来,我来帮你。”
“听说,我种在村头的木棉树好像要开花了?是不是?种下这么多年,终于要开花了,姐,我想去看看。”
“今天这种鬼天气怎能出门?等天气好一些,我带你一起去。”
“真的?”
“真的。”我点头答应。
纯真的脸上泛着初恋的红晕,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那棵木棉树,是她与他亲手种下的。
那是他们的爱情印记。
五年前的正月十五的夜,他与她,相遇在烟花炫目的夜空下,于是,他们的爱情也与烟花一样,美丽而短暂。
“生老病死,是生命的阻滞,任何人也无法翻越。”她笑了,像秋风一样萧瑟。
“姐,你相信有来生吗?”在木棉树下,用指尖轻抚着带刺的树身,轻轻的,柔柔的,似在抚摸着情人身体般的温柔,我知道,她在想他了。
我默默地点点头,她美丽的脸上突然也有着少见的容光焕发,她激动地捉住我的手,“你也相信?”
“是的!”
“如果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我还没想过。”我温柔地摸一下她因做化疗而变得瘦削又苍白的脸。“你呢?”
她轻嗅一下手上的艳红的木棉,脸上绽出幻想幸福的笑意:“如果,有来世,我想做一朵花,开在他刚好来欣赏的那一刻,这样,就够了。”
多愁善感的女孩,竟有着如此动人的心愿,我想,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又会是如何的感动呢?
“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
而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侧着头看着我,脸上满是凄凉的笑意,“姐,我不爱他了,而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我伤了他的心,他走了,真好。他走了,离开了,对我们都好。真的,这就是我的真心话,曾经,我爱过他,这也是我的真心话。可是现在,我发现无论我曾多爱一个人,可我还是会渐渐忘记那张久未去见的脸。”她凄然一笑:“曾经,我曾认定他就是我的归属,可是现在这归属也不需要了,自从我发现我有这个病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当初做出的决定没错,我不后悔,分手之后,我仍是我,他仍是他,而我们,却不再是我们了。”
“可是我相信,在你们相遇时,对视的那一刻会被时光锁定,那一刹那,就是你们相爱的无形印记。”
“你是这样认为的?”她脸上有着惊喜的笑。
“是的。”
在她寂寞的笑脸上,我才发觉,她的人生,竟是这样荒凉的美丽。
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在翠绿的山岗上,有一处新坟,一个美丽而忧郁女孩的坟,在我把一束鲜花放在她坟前时,发觉已有一束放在那里。
一朵朵艳红的木棉花被风干后上色,然后细心地用细竹枝一朵朵的已插在上面扭成一束,并用绿叶衬托着,更映衬它的艳红刺目。
我知道是谁送的。他来看你了!小妹,我知道他回来了,虽然你决定将自己的情感全部放下,让彼此相爱时刻都错过;虽然你认为记忆有容量,它会老去,然后慢慢地被洗到空白一片,到最后消融在时间中,到时候谁也不记得谁,谁也不属于谁,你就是一直这样自己骗着自己,就这样甘心地让他死心的离去,甘心情愿地让自己品尝孤独,可是现在,你并不寂寞,因为在每时每刻,你都生活在一个男孩的心里,这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木棉花的花期是在春天;虽然他回来的时刻是初夏;虽然花期已过;虽然所有的时刻已错过;但我相信在你与他初见的那一刻,烟花灿烂,那炫目的凄美,在你们之间,已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