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一条撒满花瓣的河流

  紧张而残酷的高考结束了,积压在肩上十几年的“三座大山”终于被推翻了,什么课桌、书本、教室、黑板甚至老师统统“见鬼”去吧。

  

  十年寒窗苦读,我们失去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太多,象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等许多名词对我们来说已变得十分陌生。出去走走,像出笼的鸟儿投奔大自然怀抱,去放松一下的念头渐渐在我的脑海形成。当我诚惶诚恐把这一想法告诉我们班文体委员白灵时,谁知我们俩一拍即合,看来这些年馒头就咸菜的日子的确苦了我们。

  

  白灵立即显示出她惯有的魄力和超强的组织能力,不到半天功夫,就组成了十几人的“庞大”旅游军团。哎,原本想和白灵单独出去玩玩的梦想,让这个有着崇高集体荣誉感的白大委员给击得粉碎。经过研讨,我们最终选择的旅游项目是:爬华山

  

  伴随着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一群出笼的小鸟唧唧喳喳飞到了华山脚下。大家个个情绪高涨,欢笑声、打闹声此起彼伏,给这原本就不寂寞的山林又增添了许多不平静,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矜持、腼腆、摇头晃脑的酸书生像。

  

  经过一段较平坦的山路,我们来到一座小凉亭做暂时休整。白灵又显示出了她超凡的组织指挥能力,在简单清点人数之后,她开始了战前动员。

  

  “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就要开始了,为确保每一个人都能按时登上东峰观看日出,从现在开始采取一帮一对红的形式。刚才我清点了一下人数,女生男生人数基本对等,下面我把人员组合分配一下。”

  

  我暗自庆幸,这回总算能和白长官分在一组了,她的包还在我的肩上呢。可上帝总爱和人开玩笑,当“可恶”的白灵把一个女孩子带到我身边时,我就知道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这是我的好朋友肖红,三班的,你可要好好表现噢。”

  

  “一定一定,白长官的朋友我哪敢怠慢。”好梦是不可能再有了,只希望眼前的她不要拖累我。

  

  我真想哭。

  

  “你惨了,我很笨的。”肖红甜甜地对我一笑。月光下肖红看上去的确显得文弱,短短的头发,瘦瘦的身材,且不能和叱咤风云的白灵相比。

  

  队伍继续向前开拔,先前的喧闹声逐渐被越来越重的喘气声所代替。开始,大伙还能聚成集团行进的队形,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队列就变成了一字长蛇阵。肖红的身体的确很弱,走了不到两公里就开始大口地喘气,还不断地要求停下来休息。看着渐渐远去的大部队,一种强烈的责任心和男人的自豪感立刻灌满了我的全身。我开始引经据典给她讲一些鼓励的话,希望能激发她的斗志。对我慷慨激昂的话开始她还能应付地“嗯”上几声,后来就只能听到喘气声而无任何应答。

  

  望着似乎再也走不完的台阶,肖红彻底丧失了继续前进的斗志,她一屁股坐台阶上,说什么也不走了。看着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我既恼火又可怜她。

  

  “你先走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那可不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这也许是我今晚说的最富有激情的一句话。

  

  我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想法设法忽悠她听我的话。我们已经被大部队远远地抛下了,如果不迎头赶上,我们只能在中途迎接他们凯旋。这可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听人家说,如果百米赛跑运动员每人后面跟着一只大老虎,个个都能破记录。”我尽量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

  

  “哈……如果是那样,我情愿让大老虎吃了。”肖红笑得粉肩乱抖。

  

  我找来一根短木棍,一人牵着一头。与其说我们像是在爬山,倒不如说像一对走街串巷的卖艺人,或者像一对要饭的更为恰当。样子虽然滑稽,效果却很明显。但随着不断地重复走那没完没了的台阶,我们不得已扔掉了碍事的木棍,变成了手拉手,后来是我推着她走,再后来是我架着她走,再再后来……没有再再后来了,如果发展到必须我背着她爬山,别说按时到达东峰看日出,恐怕日落也难看见。

  

  一路上我不停地给她讲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还好,肖红这次倒很听话,虽然步履艰难,但看得出她在努力向上。我们像“猴子”一样爬上了千尺幢,又战战兢兢地过了苍龙岭,爬上东峰时,天已大亮。等看到我们的大部队时,我们已瘫坐在岩石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白灵“猛虎下山”般冲到我面前,对我一阵狂吼。在列举了我条条“罪状”,种种“不是”后,一句“不像男子汉”的话,骂得我哭笑不得。要不是肖红及时为我开脱,想必白灵已对我抡起了粉拳。后来我才知道,途中白灵很想派人下山接应一下我们,可大家连自己都顾不了,哪还有力气去帮助别人,弄得“白长官”好没面子。

  

  在下山的路上,我们再没有分散走,而是抱成了团。为了对我糟糕的表现给予惩罚,我和另外三名同样表现不佳的男生负责背包。尽管包里已没有什么东西,但左一个右一个跨在肩上,我哪像是来游山玩水的,倒像个卖包的小商贩。

  

  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个个像腾云驾雾般,左右摇摆。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不能自己。幸亏我身上挂满了包,起到了配重和平衡作用,因祸得福。看着白灵东倒西歪,步履蹒跚的样子,心中一阵狂喜又一阵难受。

  

  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望着我,当我扭头搜寻时,却看见肖红慌忙低下的头。

  

  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南方的一所高校,白灵则考取了北京一所院校。一南一北,天各一方,看来想随时聆听“白长官”教导的愿望,已变得越来越渺茫了。

  

  上大二时,正赶上新生报到,辅导员安排我们几个二年级的男生负责本系新生的接待工作。我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位同乡。

  

  忽然,感觉有人在后面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天哪!肖红

  

  “你怎么在这儿?”话一出口,我就觉得我是多么的愚蠢。

  

  “来做你的小校友,不欢迎啊。”肖红变得天真了许多,短发变成了长发,依然是瘦瘦的身材,皮肤稍显苍白。

  

  “不敢,不敢,很高兴见到你。”我习惯又伸出了手。等把手伸出后,我后悔了。众目睽睽之下握一个女孩子的手,容易招来闲言碎语,这次倒是肖红主动握住了我的手。

  

  “你怎么会来这所学校?去年……”

  

  “去年成绩不好,我复读了一年。”

  

  也许造化弄人,我和肖红成了校友。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跑得倒挺快。不过,和昔日中学校友能在同一所大学共读,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我赶紧帮助肖红整理物品,像当年上华山一样,左右肩上挂满了肖红的行李包。领表、签到、安排宿舍、找班主任和辅导员,楼上楼下穿梭,大哥哥一样嘱咐、告诫应注意的事项。肖红像没事人似的,看着我忙来忙去,好像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等把肖红安顿好,汗水已经给我洗了几遍澡。原本就清肠寡肚的我,不说是大伤元气,也得好几天调养。然而,更糟糕的是,一句客套话让我晚上又请了肖红一顿,看来这个月的生活费又要好好计划计划了。

  

  自从有了肖红这位小老乡后,我原本平静的大学生活起了不小波澜。她经常找我借书或探讨学习上的事,惹得同寝室的那帮小子不少开我的玩笑。只要看到肖红朝我们宿舍楼走来,不管是不是找我,总有人会对我喊:“我的宝玉哥哥,林妹妹又来了。”

  

  和肖红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不仅体质弱,脑子也呆。一个问题需要反复比划好几遍,等问她明白否,她的头往往摇地像拨浪鼓似的。到头来我不得不又唾沫星四溅,“手舞足蹈”地再来一通。

  

  转眼到了大四,像往常一样,寒假我和肖红一起回乡探亲。火车上一帮人嚷着要打牌,我觉得无聊,就和肖红坐在面对面。肖红手里正捧着一本周易八卦之类的书在看,非常漠视我的存在。

  

  “你真以为这些书能诠释人生吗?”我好奇地问。

  

  “诠释人生不敢说,预知未来倒有可能。”几天不见她脑子开窍了,话说的倒挺有哲理的。好奇心促使我恳求“肖半仙”能预知一下我的未来。肖红提出要看我的手相,我伸出了左手。你还别说,肖红还真像个“半仙”,一段专业算命术语开场白之后,肖红的手指在我的手掌上来回游动。什么财线、生命线、感情线、健康线,诠释得头头是道,看来这小丫头没少研究这玩意。当诠释到我的爱情线时,肖红似乎看得很认真。她说我将来一定有一位知书达理而又贤惠的妻子,并能在事业上成为我的好帮手。

  

  “你有对象吗?”肖红突然抬头问了我一句。

  

  “有。”为了能留在这座大城市,我当时正在和同班的一位女孩谈对象。

  

  我感觉肖红的手指在我的手心上颤抖了一下,并很快离开了我的手掌。

  

  “好,她很好……祝福你们。”肖红合上放在腿上的卦书,身体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再理我。我余兴未尽,正想进一步沟通探讨,见肖红这样也只好作罢。

  

  开学后,我发现肖红有意无意在疏远我,偶尔见面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由于我当时正在忙着毕业论文和奔波毕业以后工作的事,也未去找肖红深究其中的为什么。

  

  经过我和我女友不懈地努力,毕业后,我们留在了这座美丽的江南名城。工作到也称心,虽没有经历大风大雨,倒也平静和顺。后来我们成了家,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生活虽不算富足,倒也充实美满,工作虽还没有达到“叱咤风云”之境界,一片小小的彩虹倒也按时眷顾了我。

  

  九月底的一天,我出差到北京,意外在一家茶社遇见了白灵。看着风采依旧,昔日崇拜的偶像,心里一阵酸楚。经过交谈知道,白灵毕业没多久就下了海,现在已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命运对谁都是公平的,自己的碗里该盛些什么,那是有定数的。看看人家白灵的气质,听听人家的谈吐,用自卑和相形见绌来形容我再合适不过了。我对白灵的崇拜虽谈不上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但如果当初能有幸跟随“白长官”打天下,起码现在也能混个旅长团长干干。

  

  “你还记得上大学前我们爬华山的事吗?”

  

  “当然记得。”想起那次上华山的情景,我依然是历历在目。“哎!对了,毕业后我一直没有肖红的消息,也不知为什么在我毕业前我们好像还闹了点不愉快。”

  

  “你真的那么关心她?”白灵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目光。

  

  “当然,我们毕竟校友一场。”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复读了一年?”

  

  我摇了摇头。

  

  “为了你。”

  

  “我?”我当时有点吃惊,但更多是有点莫名其妙。

  

  “我们高中毕业那年她考得不理想,她说服了她的父母复读了一年。”白灵双眼紧紧地盯着我。“那一年她特别用功,除了学习,她不关心任何事,连她的父母都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起初我也不明白,等第二年高考报志愿时,她所有的志愿填的全是你所上的那所院校,连专业也一样。”

  

  不知怎地,我的身体开始发抖。

  

  “试想一下,当她满怀希望想投入你的怀抱时,你却拒绝了她,我能想象得出她当时的心情。最终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毕业后,她主动要求去了新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好吗?”我知道我的问话是多余的,可不知怎地,我当时就是特别想知道肖红的近况。

  

  “我也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听说她父母为了她也去了新疆。”

  

  我的心被刺痛了,真的好痛。白灵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分手时白灵执意要送我,我拒绝了。我独自来到大街上,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漫无目的到处乱走乱闯。

  

  一轮残月静静地挂在天空上,满眼的星斗不知哪一颗是属于我的,期盼上天能赐我一根神柱把它们统统搅浑……虽是九月天的风,却冷得刺骨。

  

  当我意识到离我所住的宾馆越来越来远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夜,我在梦里见到了肖红。她依然是那样天真美丽,手捧着一束色彩斑斓的鲜花,离我是那样近,又那样远。

  

  猛然间,我看见肖红手中的鲜花变成了一片片美丽的花瓣,顷刻间汇成河流,向远方流去,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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