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上这么一对人儿,是夫妇,情人?
不错眼地看着对方,眼里是深情,是笑意,是浓浓的欢喜揉了一点淡淡的忧。即使视线不交叉,看着别的地方,眼角的余光也是关注着,只要一个动了,另一个的目光就投射过来。是那照彻心底的明亮,不让心空的任何一角有阴影的照亮。
看着女人娇羞的模样,男人不由凑上去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这会儿旁边的座位没人,正好可以有一些小动作。她伸出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小小的。掌心触着掌心滑腻温柔。他翻过手掌握着她的手,十指指指相扣,两人的手情深意长地缠绕着。
旁边的玻璃映出两人的模样,分明是般配的夫妻。那浓浓的爱恋、无法隔断的缠绵、偶尔露头又藏起来的娇怯、眉梢眼端流连不去的喜悦……
她说饿了,他就拿出食物,摆在她的小桌上;说渴了,马上递上了水。吃喝过了,他又一一地收拾起来。女人看着他细致周到地忙碌,有条不紊又顺理成章的模样,心里暖暖地,但不知怎么心里升起一丝的落寞,谁是那可以天天享受这种爱宠的女人呢。
似乎是为了抓住此时的他,她靠向他的肩。累了,她想枕着他的肩膀睡会儿。腰顶着坚硬的扶手了,男人让她坐正,再把自己的手贴在扶手上,做成一个柔软的完美的手垫。女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么熟稔自然地做着这一切。这是个天生这么细心体贴的男人吗?如果眼睛是摄像机,可以把每一分每一秒的过程都拍摄下来,保留下来该多好啊。
她想说谢谢,可是没说,只是轻轻地贴靠上去,他的手搁在中间,其实并不舒服。她更喜欢他把她整个搂住,让她的全部身体都贴近他。安静地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她什么也不想了,一心一意享受这被全心呵护的,柔情万分的时刻。
旁边的座位,一直走马灯似的换人,都是半途下车的乘客。他们并不关心。列车一站一站地往前,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她的腰靠久了有些疼痛。她扭了扭腰。男人见她醒来,问她是不是腰不舒服呢?女人笑着不回答。男人却把她的腰肢揽过来,把女人的身体转过去,背对着他。轻轻地用空拳帮她捶着,轻得几乎没有力量,女人知道他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却忍着笑,任他敲了十几下。终于忍不住,转过脸来,拿眼笑他。他却不笑。女人安慰他:好了,没事了。下车活动一下就全好了。
到站了,男人不让她拿东西,她空着手走在一边,看他拎着大包小包,完全顾不上自己,又调皮地坐下了。他只好走过来,靠着她。下车了,他的眼神追着她不放,似乎一会儿她会走丢了。
回程的车票,买得太早,只好在火车站等,困得很,可不敢安心地睡着,生怕火车开走了。等上了车,两人却被过道隔开了。女人很恨卖票的人,怎么能把两人的位置分开呢。幸好,旁边的人很快下车了。坐这边吧,这会儿,换了男人坐靠里面的位置。似乎坐在一块,就安心了,女人很快睡着了。男人一会儿也撑不住,沉沉地入睡。
不知怎么女人忽然醒了,看着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了男人的衬衣。淡淡的烟草香味,竟然一点汗味也没有。再看男人,睡意沉沉。安然沉静的模样,额头几根疏疏的头发,柔软地贴靠着,有些像父亲的额头。眉短短的,浓浓的,像两道伸展不开的“一”字。男人抱着手臂睡着。真的熟睡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鼾声呢,细小的声音也没有,像小猫一样安静。这两日他真是累了,白天爬山辛苦,晚上又睡不好。女人在心里一页页翻着他留下来的影子。
他贴在她的耳边悄声地说话,他牵着她的手,她扶着他的肩,他贴靠着她……两人一起读摩崖石刻,各自说自己喜欢的字体和内容。许多是两人同时爱上的,在那伫立和流连。一同看红眼的鱼儿,在那碧水清波里悠然自得。男人说他游得和溪水里的鱼一样好,他说我们两人留在这儿,没人的时候下溪游泳,嬉戏,做一对戏水的鸳鸯。女人的唇微微翘起来,似乎神往了。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时间像是奔驰的列车一般,从两人的身边飞去了。男人依旧在睡。女人怕他冷,把衬衣盖回他的身上。睡得真好。女人的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怅惘。
她忽然觉得冷了,一条手臂试探着钻进他盖着的衬衣里,好想这衬衣变成一床大被,能够把他和她一起盖住。这样她就可以紧紧地贴靠着他,感受他清凉的身体。他总是凉凉的,似乎不出汗的模样。热热的身体被冰冰凉凉的一熨贴,舒服极了。皮肤是凉爽了,可是心底的火却似乎被点着了。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回味那深长的吻,还是想吻着这,现在暂时寂静无声的唇。
似乎是看见女人的眼神,他终于醒来。不再笑,女人也不说话。似乎一说话,哀怨和忧伤就暴露无疑。也不敢拥抱,一切亲近的动作都被禁止了。男人也不再亲昵,两人的心思竟然是相同的。只说分离,不说相悦。好像说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东西分好了,下车,男人还是拎着所有的行李。出了站,他把东西递给她,她双肩背着一个,左手拎着一个,左肩挎着一个。终于要背负自己的行囊了。她笑笑。回头看他,两手空空的他,没有了重负,却更加落寞了。
走了,走了,渐行渐远。只留下空寂的爱情列车,等待下一班乘客,演绎另外的一个个各不相同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