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病毒
我一直都在写着些什么…… 我总会觉得自己写得空洞,我在写的时候,我亦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当我再次看见它们的时候,我就会觉得陌生,我总是会很奇怪的问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些糟糕的东西?然后肆无忌惮的笑出声,这笑声在我小小的公寓里被诠释成各种各样的讽刺!
我只有在投稿的时候才会打开我自己的文集,因为我害怕看到自己的讽刺,害怕一些无辜的人因为我的文字而哭泣,那是一种极深极深的自责感和措败感,我甚至会有一种想去破坏它们的欲望。我抬头望着卓言郑重的跟他说着,他静静的握着我拿着鼠标的手渐渐地移向关闭键,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无助,我看着那些文字以一瞬间的速度消失在我的面前,我的心开始隐隐的痛起来,我反手抓着他的手用力的掐进去,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瘦削手指里的青筋交错着流下来……我的眼睛变地明亮起来!
“你永远都是一个有侍虐症和破坏欲的女人!”卓言走的时候,狠狠地摔着我的门,他在门外大声的说着这句话,我真的好想冲出去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再重复这句话!我站在窗子前,看着他从我的面前走过,我把手里的咖啡泼向了他,他雪白的衬衣上顿时开满了褐色的罂粟花,让我看得绚目刺眼,我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站在我的窗前狠狠地瞪着我,我试着对他微笑再微笑,然后转身关窗拉下窗帘哭泣!
我用力的嗅着桌面上的血腥味,像一只嗜血的蝙蝴一般!我垂延着那些鲜红的液体,它们像极了我生命中那些飘渺的幻想,艳红艳红的在我的梦中升现,泯灭……我开始继续写字,听着那些敲打键盘的声音,我的心渐渐平静,我想我只是习惯于在记叙中找自己,我还是会害怕完结后的空洞无助。
卓言好象突然间就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一样,仔细想想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他了,这几天里,我的生活凌乱不堪,到处都是速食食品的包装袋,咖啡的杯子,还有满地的烟头……我失声的大笑着,这个男人最终是要离开我的,忍了我四年,即使是有所亏欠我的,都已经仁之义尽了,更何况是我亏欠着他的。我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房间彻底的打扫了一遍,电视里又在播放着关于防治非典的专题,我想象着病毒如我是如何漫山遍野地播种生根,然后艾鸿泽就是那视死如归的消毒液,无论我跑到哪里,他都会给我致命的一击。我是猖狂的病毒啊,卓言又如何接近?
二 坠落
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很多人带着口罩在我的面前出现消失,街上冷清了许多,有着病毒狂妄叫嚣的余音断断续续的飘在空气中……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转角的PUB闪烁着靡然的灯光,走向PUB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灵魂突然间生活起来,昏暗的灯光里,酒醉金迷的男男女女醉生梦死的舞动着,在我的面前一闪而过。我走到吧台前,要了杯加伏特的“紫色魅影”,点燃了手中细长的“520”,看着那红红的烟头,那飘然升起的一团烟雾,都让我想起罂粟燃烧的样子,真是恶心。我掐断了烟嘴,隐藏在里面的红色桃心不过是一团染红的海绵,不过是个滤嘴!拿着杯子猛的灌了一口,冰冷地淡紫色液体浸过晶莹的冰块缓缓流入我温暖的喉咙。从低温下释放出来的酒精在我的胃里狂野地燃烧。揉碎了我那些淡漠的内脏,然后再冲破我的皮肤上的毛孔散发出来。微醉。醉的感觉很好,让我暂且忘记世界上有艾鸿泽这个人,连卓言都会变得模糊……我痴痴的一个人爬在吧台上傻笑着:艾鸿泽,卓言 ……我扳着自己的手指认真的数着,像一个孩子般固执的仔细的数着,数着。艾鸿泽的身影就这样渐渐的清晰起来,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变得格外的清晰,晃动着出现两个身影,我使劲的揉着眼睛,努力的睁大再睁大,眼睛有点湿润,却并不泛滥,只是有点湿润,还来得及擦拭,还来得及掩饰,我粉饰这歌舞升平,不想让谁有一点觉察。
我第一次主动的打电话给卓言,我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软弱,没等卓言出声,我快速的挂断了电话,我正徘徊着何去何从,电话响了,在这样潮湿空荡的夜晚,响得格外的刺耳,我知道一定会是卓言,一定是!可是我却感到害怕,这个男人让我觉得想要依赖却也要逃脱,我久久地凝视着闪烁的蓝屏,用视死如归的神情接通了电话,“嘟,嘟……”电话里静悄悄的,就这样持续了好久,我说 :“你名为卓言却空无言!”我的眼泪瞬间滑落, 如果我要说出我的痛苦,那么整个世界就破碎得如同树叶背面的夕阳。
“曾其,你快乐吗?这三天里快乐吗?”
“卓言,我懂得了疼痛的时候,就站在窗口抽烟,看远处虚弱的灯火。雨就会洒洒扬扬地飘落在我的脸上,空气中就会蔓延着孤独的味道。我的世界已经空了,我不是天生坚强,我永远都不能完全地控制自己的眼泪 。我常在听一些伤感的歌,CD里的歌手一定要有沙哑的嗓子和漠然的眼眸。当我专心凝听的时候,那起伏不定的声线会让我暂时忘记了痛楚……”
“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你世界里的一个小丑,为你笑而笑,哭而哭。四年了,我犯的是滔天的罪孽,我要离开了,你真的要学习微笑了……”
“我要把自己的痛楚说出来!如果你还能看着我的眼睛,只看一眼也好,那么你的心就会顿时枯涩起来。如果我要说出我的痛苦,那么整个世界就破碎得如同树叶背面的夕阳。”
挂断电话的时候天就快要亮了,4点25分,卓言一路好走!
走了一夜的路,我在网络上却是异常坚强。我不能阻止泪腺的亢奋,却能控制手指的跳跃。他们轻易地,就决定离去,我要对网络上的每一个人微笑,我只能做到这些。
我和卓言和艾鸿泽都没有相爱,我们的爱注定是一种负担,特别是对三个感情世界同样空乏的生物来说,因为能够看懂而会感到的不安全和绝望会一寸一寸地侵蚀了我们的倔强而脆弱的意志直到接近死亡。除了寂寞,除了伤害,我们真的别无所有。 我想我们已经变成了世界上最贫穷和最劣等的动物了。努力地生长在被泛滥过的爱情所淹没的地方,知道点什么却看不懂这里的一切。
三 网络
那个睡了一整天的夜晚,我爬上网络。在里面自言自语。想着跟谁讨论关于一杯咖啡与幸福的关系。因为想让自己也变得幸福!
后来,一个可爱的小女人对我说,她的幸福是,每天清晨醒来,点燃煤气,放上油,看蛋清在滋滋作响中,卷起漂亮的荷叶边。
我突然微笑了,我说,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然后你肯定地回答我,你爱他。
三分钟后,她对我说,思考让我们质疑一切,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想。此刻我只清楚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应该去做晚饭了。然后匆匆下线。
后来,又一位女子说,幸福就是此刻能够上网,能够与素不相识的人,素面朝天地对话。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相见,但我们却可以在这里亲密无间。
我说,那下了线呢。她说,她会去睡觉。然后不停地做梦。在梦里她会开始不一样的人生。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也是幸福的。
网络里的这些女子,我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但我看到了她的寂寞。寂寞的女人是美丽的。她们为自己所爱的人绽放。我总是能在最灰黯的时空里,突然看见她们平凡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光芒。我也看见她们隐忍的面容下,如水的寂寞。
一个男人告诉我,爱情是一只没有小勺的咖啡杯 !
我是个很喜欢喝咖啡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我的房间里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咖啡杯,但是经常遇到一个问题,我所有的杯子没配专用的小勺儿,我总觉得要把糖和咖啡搅和在一起,是件挺费工夫的事。我也不喜欢喝加糖的咖啡,那种略显甜蜜的东西不属于我,在很多很深的夜晚我一个人在窗前盘地而坐,旁边放一杯咖啡,静静地看着咖啡上一堆褐色的粉末漂在那里。
那个男人还告诉我,已经跟自己的女友谈了三年的恋爱,两个人都说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恨不得上帝当初就不应把他们分成两半,省得他们俩找了这么多年。周围的朋友们都羡慕地以二人为楷模,教育自己的“另一半”。那天,他们相约到一家咖啡屋会面。他迟到了20分钟,这还是头一次。女友急了,审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也来了脾气“凭什么你审问我呀?我是有自由的,干吗什么事都得向你汇报呀?”女友一气之下,泼了他一身咖啡,转身就走了。他 火冒三丈,也没追。
我想起了卓言,那个被我泼了咖啡狠狠瞪着我的男人!
男人继续说:之后,女友在家等着他前去道歉。可他愣是好几天不露面,女友往他家打电话,也没人接。女友心里打鼓,可还是因为矜持,没好意思去。其实他出差去了上海,本来临走之前想给女友打个电话,可也是没咽下胸中的恶气,所以一赌气走人了。他走了半个月,气早就消了,在外地工作特忙,打电话又不方便,老想回来再说。可等他回京,一切竟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女友赌气交了个男朋友,他听了这个消息,二话没说给女友写了封绝交信,转身又奔了广州。这一去就是半年,当他再次出现在女友面前的时候,女友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他痛苦地在女友的婚宴上喝醉了,一边哭一边说:“我那天迟到,其实就是因为开车超速,跟警察打了一架耽误了时间。本想说了让你安慰一下,可还没张嘴,就让你给顶了回来!……”
我是在猛然间拨通卓言的电话,我说:“卓言,我要你回来!”
第二天的清晨,这个男人披星戴月的出现在我的门口,当时我还坐在电脑前看着他的血迹发呆,身边空着几个没有勺子的咖啡杯!我说:“陪我喝一杯……”
一首诗曾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又得到了一些启示,如果把两个人放进爱情的杯子要靠缘分的话,那能够让两个人融合到一起的水,原来叫“宽容”。对于没有勺子搅拌的咖啡来说,这似乎决定了最后的味道。
四 爱情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始终不习惯一个人,不习惯寂寞!寂寞其实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它是深植骨髓的鬼魂。我们一天一天地衰老,它也一天一天地长大。它在体内奔突不已,在最深的夜里开始疯狂啃噬。即使是有人身边。即使是在最深情的拥抱里。
只有幸福才可以抵挡寂寞的侵蚀。也许只有在感觉幸福的一刹那,会让人突然忘了寂寞的样子。可是幸福与爱情无关。就象婚姻也可以与爱情无关。一直认为爱情是一朵怒放在春天的花儿,可以绚烂,也可以凋零。而寂寞,没有颜色,如影随形。
所以,当我开始要为卓言驻足的时候,我非常确定地知道,想一个人, 与寂寞有关。而爱一个人,是与寂寞无关的!
卓言给了我一个寻找幸福的理由。尽管这依然渺茫。
那是相隔二十平方米的距离。有时候,我只是需要一个真实的拥抱,那种肌肤间碰触的温热与柔软。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幸福,尽管是不完美的,但是始终是幸福了一回!
他让我觉得活着。而我也在为下一次的拥抱,活着。
他回来的那一晚,我带着他去了那家PUB。那一晚的PUB,没有什么音乐,也没有什么人。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彼此,他在我耳边轻轻唱着一支英文老歌。我们一起唱起来,唱着唱着,我们都忘了歌词。我的眼神在搜索着……艾鸿泽的身影没有出现,我始终握着他的手。他手心的温度,可以抵达我的灵魂,驱走心里的阴寒。我心里有欲望,我希望被艾鸿泽看见,尽管他不会为此而伤心,但是我要让他知道我要开始幸福起来!
一夜之间,一切发生得那么干脆,那么自然。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追求尝试新鲜的刺激和野放叛离的人。也许是生活偶尔赐给我一点眩晕,一点勇气,让我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从一个长久的梦里醒来要多大的勇气,我坚持着跨出了这一步!
二十平方米,让我的幸福变得非常轻易。我在梦里渴望在远远的那片旷野里,搭一顶帐篷,开一个天窗,伸出头,融入流泄的银河。伸出手,可以捞到一颗淘气的星子。然后,旁边有一双手,把我紧紧围绕。我在凌晨醒来,看见漫天的星光,还有身边的卓言,那一刻,应该是幸福的。它让我们在心灵的极夜里,相互取暖,相依为命。生命有太多的不定,太多的变故。我已经长大,不喜欢期待,也不轻信诺言。明天,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依然能够着他的手心?是不是依然能在喧嚣人群里,一眼就能捕捉到他胶着的依恋?还是一样留恋一个不可能的人?
幸福高高地悬挂在天空,在浩渺的星河里,它让我仰望着,遥遥地追随。它的模样依稀,若隐若现,生怕一眨眼,它又不见了。卓言,请你请你,在我睡去的时候,替我看住它。
余杰在《铁屋中的呐喊》里的《专一》一文中写道:“爱情的目标也许并不在于某个人,而在于专一的爱情本身,沉湎于爱情的人,往往是爱上了爱情的本身,以及因为专一所带来的刻骨铭心的温柔感受。”
我爱上的只是爱情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