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又是一个玫瑰花脱销的日子。这个时候,独身的人是不适合上街的。可偏偏我走出了门,而且是一个人。
整条街都弥漫着花的清香,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了。一对对情人依偎着从身边走过,一大捧一大捧的玫瑰,把女孩笑盈盈的脸衬得更加红润更加妩媚,这时候的男男女女,都毫不顾忌的把爱写了满脸。
早春的风轻柔地挑起我的长发,又抚过我的脸,象德洋那温热的手。街旁花店里,孟庭苇又忧忧怨怨地唱着那首老歌: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婉转的旋律加上甜甜的空气,竟有些凄美的协调。
“小姐,买支花吧!”
虽然花来得不合时宜,但我不能拒绝卖花女孩那纯纯的笑脸和那朵娇艳的鲜花。而且,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走在街上手中不拿花的女孩是很引人侧目的。
想找一个坐下歇脚的地方似乎很难,所有的小店,不管是酒吧,饭店,咖啡屋甚至是的厅,都人满为患了,而且大多是情侣,我知道去那种地方纯粹是和自己的心情过不去。
街拐角有一家网吧,刚开业不久,看上去生意似乎并不算太好,冷冷清清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同命相怜的感觉竟油然而生。
网上的世界永远都是精彩的,我无心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新闻,鼠标轻点,进了一间名为“早春二月”的聊天室。
网上的日子也是2月14,聊天室里挤满了自称是单身的人们。我懒懒地看着一次次刷新的屏幕,看着他们在彼此调侃。忽然,一行并不算醒目的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子文热情地为晴儿端上一杯热茶”
一杯热茶?我笑了,一定是这位“子文”先生在一旁看我很久了怕我寂寞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在键盘上敲出了谢谢两个字。他似乎不高兴了,“你为什么这么吝啬,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吗?”
说?我能说什么,德洋选择了情人节的时候来跟我说分手,盼了很久的情人节,心中的玫瑰花却已随风飘飞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在这个看上去热热闹闹的聊天室里,我才会感觉暂时忘了冬天残留下来的寒冷。
“情人节的夜晚,你将在何处逗留?”子文问我。
“Everywhere!”我在键盘上重重地敲出。
我本以为子文面对我冷漠的态度会知难而退,谁知他竟“紧追不舍”,似乎不把我拉进大家热火朝天的胡侃中就势不罢休似的。
单身而又寂寞的女孩是很难招架得了像他这样猛烈的进攻的,更何况那天又是一个那么美丽而特殊的日子。
子文告诉我他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文案策划。我问他有女朋友吗,他说有,是一家外企的“Office小姐”。
那天和子文聊了很多,包括我和德洋的相恋及分手,反正是在网上,谁也不认得谁。权当找一个倾诉对象了。临别时,他在网上发了一朵玫瑰花给我,他说,情人节的时候,所有的女孩都该收到一朵的,我说我已经有了,他居然半天没有回应,怕他不开心,忙又补充一句-------没人送,自已买的!
再到网上,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周末闲着无聊,鬼使神差地又去了“早春二月”。那里照样是热闹非凡。我看着屏幕上千奇百怪的名字,不知为什么,竟特别希望有子文。突然,一行红色的字很显眼的出现在屏幕上:“晴儿,你终于来了!”
是子文!我惊喜,问,你到这多久了?
“2月15日直到现在。”
他的回答简单明了。“为了等你!”
我有点不解,在网上,只一次偶遇,会有人如此-----痴情?何况,他是有了女朋友的人。
“终于等到了你,我太累了,我的手机号是135********,有空时打给我。”
他竟匆忙地下线了。
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向很乖的我没有听同事“网上不可当真”的劝告,竟和他通了电话并留给了他我的传呼号。电话中的他和网上略有不同,网上他嘴“贫”得厉害,所以我动不动就得“为维护正义而战”,而电话中他却深沉并且老练。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一定是一个30岁左右已经成了家立了业的男人,凭着自己做了一年的热线主持人的经验,我断定。
子文约我去喝咖啡,我拒绝了。做热线主持人那时,常有热心而且很熟的听众约我,见了面之后,与想象中总有差别,于是定会有些淡淡的失落。而且,子文给我的感觉……是那种对女孩很有诱惑力但却玩世不恭的极危险的人物。
我宁可和他做电话里的朋友,这辈子都不想见他的面。把这话说给子文,他笑着问:“是不是怕被我迷住。”我嘴里笑骂他不要face,心里却有些蠢蠢欲动。
他长得一定不会难看,我猜。
越来越熟了,他知道了我公司的电话及地址,总吓唬我要到我公司来个突然袭击,明知他不是认真,可每次却都是被逼着叫几声子文好哥哥才罢休。
他拿我当个小孩子,我也乐得在他那里找找被人宠的感觉。唯一让我觉得不得劲的是每次通电话他的结束语都是“Kiss me other!”
这是网上很流行的一句俏皮嗑。我曾经对此表示过很强烈的抗议,但他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要当面对我说。好在每次他只是说说而已,并没要我有什么回应,随他去吧,而且--------我喜欢他那种坏坏的带些狡黠的语气。
闲下来的时候,常常会想起德洋,于是,子文成了我心烦时最首选的发泄对象。也怪,无论午夜还是黎明,他总是随传随“到”。
我曾自诩自己是个对爱情专一的人,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想起子文的时候远远多于德洋了。我无法解释这种变化,更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蔓延,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离开他!
借着公司派我出差的机会,我没有和子文打招呼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望着这个城市在舷窗外渐渐变小,一股咸咸的液体流进了嘴里。
一下飞机,紧张的工作就接踵而来,每天和客户谈生意签合同,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在每到夜深人静一个人疲倦地躺在宾馆的床上的时候,子文的名字就清楚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努力想忘掉他,但我总是失败。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手头上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这才想起每天只顾得忙,该好好的到街上逛一逛了。
街两旁挨挨挤挤的商店和摊床充分显示出了这座城市的繁华,可我却隐隐觉得缺少点什么,想来想去总也想不明白,突然,街旁一块小小的招牌吸引了我的目光:心缘网吧。天!我明白了,原来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几个字啊。
坐在屏幕前,竟格外的亲切,我急急地寻找着“早春二月”的网址,心里却不由暗笑自己。
聊天室里永远都是热闹的,一群又一群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们挤在这里,聊些个永远也聊不腻的话题。我无心参与,只是默默地看着一行行不断刷新的字幕。我潜意识里真希望子文能在里面,虽然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回到往处,我感到了从没有过的累,和前几天的腰酸背痛完全不同,这次是一种从内心深处一点一点向外延伸的痛楚。
回到公司,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还没等在椅子上坐稳,同事林宇就拿着一大捧黄色的玫瑰花走了进来,没等我回过神来,林宇笑着对我说:“别误会,我可没这份荣幸送你花,这是一个没留下名字的先生送来的,已经好多天了,这不,都要枯了。”
虽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收到男孩子的花(德洋宁可用这钱去买只烧鸡给我),但我并没有惊喜或是激动,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是子文。花束里夹着一张淡粉色的卡片,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晴儿,祝你快乐!!!
只有子文知道我喜欢黄色的玫瑰而且只有他叫我晴儿。
花已经快要枯萎了,但那耀眼的黄色却仍然执着地鲜艳着,一时间,我的泪竟滚滚而落。德洋和我分手后,我深深知道失去爱的滋味,我不想让子文的女朋友也有和我一样的遭遇,我的理智在苦苦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学会了抽烟,当我意识到自己这种变化时,我已经离不开这些东西了,在单位加班到深夜,烟更是我不可缺少的朋友,而每到自己渐渐被满屋的烟雾包围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难言的失落与寂寞。自从与德洋分手后,我就很少再回到我租的那个小屋去住而宁可在单位睡沙发,因为我害怕孤独,从前,经常是德洋看着我睡熟了以后才轻锁上门走的。
8月14日那天是我的生日,和朋友们一直闹到了深夜,回到单位已经是精疲力尽,把自已扔在大沙发里就不愿再动。忽然,我的传呼响了,一看,竟是子文:
“晴儿,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如果你愿意接受,请打开门。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子文”
什么都没想,我急忙打开门,门外端端正正摆着一只装满红玫瑰的花篮,花丛中一只兔娃娃正豁着嘴向我微笑着。
我笑了,我记得子文说我,无论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小小心心的就像只胆小的兔子。
我紧紧抱着那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心里暖暖的充满了感激。“子文,谢谢你!”看着小兔子我真诚的说。
“为什么不当面对我说呢?”
是子文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正拿着手机。我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子文彬彬有礼。
我无可奈何,最终还是见到了子文,而且是离得这么近。
他没有让我失望,长得英俊潇洒,但我还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那一抹孤傲与不羁---这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我相信我从前的推断。
“你知道今天除了是你的生日以外,还是什么日子吗?”
子文打破僵局,问我。我想不起来。
“我们到今天认识整整半年了。”子文缓缓地说。
“什么?”我一惊,我想起来了,六个月前的14日,情人节,我在网上“认识”了子文。天啊,半年了!
虽然在电话里已经很熟悉了,但真正面对面时,我还是觉得不自然。令我奇怪的是,子文似乎也有同我一样的反应,他默默地抽着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子文常一本正经却问得我胆颤心惊的一句话:晴儿,你在我心里完美得象个天使,告诉我,我的感觉是真的,对吗?
其实我不漂亮!
“这么晚了,你……”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已竟是在下逐客令。
“好吧,晴儿,我走了,祝你生日快乐,做个好梦。”他站起身。
“我送你。”我低着头。
子文在我面前站着,并没有走的意思,我抬起头,正迎上他看我的目光。我的心里竟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你……”
“还记得我们每次说再见之前的那句话吗?”子文的语气有些怪怪的,嘴角漫过一丝促狭的微笑。
我大惊,他指的可是那句“Kiss me other”!
看我不知所措,子文大笑,不等我有任何反应,他竟一把拉我入怀,接着,他吻住了我的唇!
他的嘴里有一种淡淡的,烟草的味道。
子文极绅士地向我说了再见,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黑暗中,我知道自己在流泪,却没伸手去擦,一任泪水在脸上滂沱成河。
从此,子文再没给我打电话或是传呼,二个月后,我接到了子文的婚宴请帖。我感到突然随即又释然,但我却解释不了自己的这份平静。
我只给他打了个传呼:祝你幸福!
不久后的一个深夜,正当我埋没于满屋的烟雾中的时候,传呼响了,上面打着:“网事如风,但愿风过无痕!”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谁!
我想哭,却没有眼泪。指间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
我笑了,把烟蒂狠狠碾灭在烟缸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