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照射在矮墙上,绿色的青藤渐渐枯萎,一只金黄色的猫趴在上面睡觉。草丛里时不时地传来蟋蟀的叫声,在深秋里一声声尖锐凄厉。
一位短发中年妇女端着一盆洗脸水出来,“哗”地一声泼在院子里的水泥板上,湿答答一片,流成蜿蜒的水线。
“念念,去看看锅里的稀饭煮开了没有?”刚才泼洗脸水的女人对站在院子里看父亲宰羊的柒念念说道。说完端出一个陶瓷脸盆将冒着热气的羊肠端进了厨房。
柒念念穿上围裙开始在灶台上帮忙烧水打下手,她喜欢吃米肠,母亲做的米肠全家人都爱吃。
忙活了一上午,柒念念吃到了又香又糯的米肠,刚出锅的米肠冒着腾腾的白气,用刀子切成一箍一箍的,一小碟放在桌子中央。父亲不吭声地扒饭,妈妈还在院子里清洗院子。
她喜欢在院子里浇花除草,喜欢跟父亲去山里采药,而妈妈也会给自己做漂亮的碎花裙子。
柒念念是个很乖巧的女孩,一个人的时候很安静,很多人的时候也很安静,有人看她的时候,她会大胆地看着你的眼睛,安静的微笑。
她喜欢坐在河边的大榕树下看河水里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
村里有喜事的时候,小伙伴都会一拥而上地跑去看,而她喜欢看人吹唢喇,鼓着个气帮子,脸鼓得像个气球,金铜色的小锁啦上系着一根红带子,在人群里飘啊飘,红得耀眼。
柒念念不喜欢上学,成绩不好,上下去也是白费功夫,上到初中就辍学了,一直闲在家里。无论双亲怎么劝说,她都不愿回学校。父亲不说话,只是蹲在家门口一声不吭地抽烟。
后来父亲教她编篮子,手把手地教,她很用心地学,怎么也学不会。父亲只想教她学会生存,编各种各样的花篮,菜篮子,篓子,花纹细腻,颜色漂亮。
她喜欢跟着母亲学做菜,学这个她很擅长。不久后她也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在她的概念里,生活才是全部,她是个平凡的女孩,没有多余的想法。
站在矮墙下,看秋日在墙上投下阴影,金黄色的猫在墙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突然间她就变成了一只猫,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眸,安静地趴在矮墙上。一个长发男孩抱着她回家,把他放在一个竹编的篮子里,盖上一块绣有花叶的棉布。她探出头,安静地打量他的书房。她喜欢他床头的木质闹钟,秒针滴滴答答,仿佛下雨天。
男孩子的母亲叫他小禾,绿禾喜欢做手工,书架上摆满了自己做的模型,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书,都是数字和英文,眼花缭乱。她轻轻跃上书桌,趴在窗台上看窗台上的菊花和兰草。
“真是只怪猫,喜欢花草。”绿禾看了看她,放下雕刻刀,伸手抚摸她光滑柔软的脊背,“你的家在哪里呢?”
“喵!”她低声回应。
“你在说什么呢?”他笑了笑,猫怎么可能懂人话呢。
可猫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跳下窗台,到花园里去了,不久回来了,给他衔来了一片叶子。
他拿下叶子,放在书桌上,绿色的叶子,细细的脉络清晰,他摸着她的头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叶子?”
“喵!”她低低地回应,她想说绿树是天堂的希望,小禾,绿叶是生命的延续。
绿禾会无缘无故地晕倒,她飞快地跳到他身边,凄厉地叫,他妈妈听到猫叫就知道绿禾出事了。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绿禾在医院迎来冬天的第三场雪,比任何一次都大的雪。她窝在他的枕头边,静静地盯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坠落,绿禾脸色苍白地昏睡,嘴角因为缺水而变得干裂。病房里很安静,床头的闹钟像沙漏,漏空残余的生命。
绿禾经常晕倒,对人特别冷淡。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猫变成一个女孩,牵着她的手在云层里飞翔。她说就算你死,也要死在我怀里。醒过来的那天晚上,他带回了一只白猫。
绿禾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寒冬,葬礼上出现了一只白猫,远远地看着绿禾的遗像,一动不动。
第二年重阳,父亲依旧在院子里宰羊,柒念念依旧吃到了母亲做的米肠,香香的糯糯的。只是她无法忘记绿禾床头那个木质闹钟,可它怎么闹,也叫不醒绿禾。
她抱着猫走出院子,去了池塘边,池塘里的浮萍都已经枯萎,池水清澈。一个长发男孩在她身边站立。
他说:“绿叶是生命的延续。”
她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绿禾。他们跟着猫走回院子,猫趴在矮墙上晒太阳。而她也学会了做米肠,肥肥的羊肠,甜甜的糯米饭,切开后,羊脂裹住颗粒饱满的糯米饭,像一颗颗透明的珍珠。
她说:“绿禾,在我们家你一定要学会吃米肠。”
绿禾笑了笑,望着院子里的矮墙,低头尝了一口,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