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都被一些东西感动着:熟悉的旋律,集体照,临别聚会,夜半黄昏情侣们的拥抱亲吻……空气中涨满了离别的愁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下一种透明的液体。但我不会哭,只是被感动——作为旁观者的感动。
那些真正要走的毕业生,他们会不会哭呢?我试着注意过,但结果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
顶着烈日,拍最后的留念,两三个互搂着,四五个搭着肩,一声“茄子”,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晚上生活区的小摊上总是聚着一匝匝的毕业生在那里喝酒。谈合同,工资的事情,不时冒出一两句粗话。开瓶,白色的气泡烟花一样直冲向天空,玻璃瓶相互碰撞出很响的声音。女生们则一伙一伙的簇拥着,唱《后来》,《栀子花》,没唱几句就笑起来。或者买豆腐窜,烧烤,你递给我吃,我塞到你嘴边。
一个大四的朋友说,就趁这几天疯狂疯狂,释放自己。一走出这个校门,就该拼命工作,作牛作马了。
原来这纵情中有无奈在里面,也有清醒在里面——不要流泪,不要悲伤,时光是不会为谁刻意停留的,如若真的珍惜和在乎,就必须不留一点,全部挥霍掉,包括快乐。
那种决然就想起我的一个毕业生朋友。当初破釜沉舟地考研却名落孙山。找工作找了半年也毫无结果。返校的那天晚上,他要我陪他喝酒。在广场上的那个木楼梯上,白天拍毕业照的人群已经散了。天不热,夜色空旷,晚风吹在赤裸的皮肤上有一丝丝凉意。我们碰着杯子。他说起班上同学的趣闻,说起当初追现在已经分手的女友的糗事,纵声大笑,笑到后来,声音突然就哽咽了,二十几岁的大男生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动物一样的干嚎,在茫茫夜色中犀利悠长。
我看着他,没有递纸巾,也没有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他这两年来的经历,已经不需要任何形式上的安慰,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就没有安慰。
第二天,他就走了,去深圳的机票,打算从那里遗忘和开始。给我发短信,要我帮他把书籍资料能用的送到公寓中心给下界的师弟师妹,不能用的,送给楼下收废品的阿姨——四十多岁的女人像他妈妈一样善良和辛劳,看着难过却不能照顾她。以及被褥,棉胎,还有电扇,坐垫……都捐掉。
他的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可是我从那晚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决心。没有辞行,没有告别,只是想在最后还能做一点有益的事情。情深义重却不给自己留恋的机会,这样决绝。
那天帮他整理完宿舍,搬的搬,扔的扔,送的送,累的一身臭汗。告别的形式让我突然也体会到了那种心情。我也是不喜欢说再见的人。和他在一起也很久了,始终是亲人相对般的淡薄。人的相遇离开让我觉得就像烟火,此时落下会在彼时升起。离开的人会在我们心里埋下种子,让我们碰着相似的人,便觉故人归。
我席地而坐,慢慢地哼起王菲的那首歌:我把时间给了你,思念给了他……情愿什么也不留下。再也没有任何牵挂……如果还有什么,让风吹散它……
所以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don‘tcryforme,myfriends,teachers,mylovelyhuaiyinteachers’college.趁着最后的忧伤还没有来到你身边,大声唱吧,叫吧,疯狂吧。看完世界杯尽管砸脸盆,摔杯子,为胜者狂,败者愤;和女友约会的,这两天一定要狠狠吻她,谁能保证十年后我们还能这么生死相依。哥儿们也一定要捶上两拳。
至于那些藏在心里的遗憾和谜底,就随它腐烂吧,有些缘分是注定没有结果的,有些人一转身就成陌生,所有的往事都会烟灰飞灭。
所以走吧走吧,趁那份哀伤还没弥漫上来,忘掉那片海,不管自己内心是如何起伏难安。只留那雨水,在回首的时候,听着它轻轻的坠落在心里,一点一滴。——那才是一种真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