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空间里,一直都没有留下一点对母亲一言半句的赞美之词,可我却总是希望自己那并不利索的文笔,能够记录下母亲她那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那怕只是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可是我每次打开日记栏,脑海中却是一团混乱,不知从何写起。打开电脑,感觉敲击键盘的手是那样的僵硬、心情是那么的沉重,我生怕写出来的文字不能表达我对母亲多年来那份深深的感情,虽然我也明白这原本就是无法用文字来替代的。
母亲于1949年出生在广安市一个农民家庭,虽然她与国家同岁,可却没有因为新中国的成立给她带来丁点幸运,好像她的出生注定就是与苦难相伴、与不幸相随。外公虽然是国家工人,可由于外婆的体弱多病、药不离口给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种阴影硬是变换成了无形的压力落在了母亲那年幼的双肩上。十一、二岁的她,就不得不承担起了既当女儿又做“母亲”的角色。每天她那娇小的身影不但要不辞辛劳的奔波在田间地角,还要在家里照顾多病的外婆和比她还年幼许多的四个弟弟、妹妹。为了照顾他们,她放弃了上学的机会;为了照顾他们,她放弃了寻找自己幸福的机会;为了照顾他们,她放弃了顶替外公职位的机会;也是为了照顾他们,她甚至不惜放弃了可以跳出农村跃入龙门的机会……
都说好人会有好报,可这句话在我母亲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得到应验。本来以为只要结了婚,拥有了一个自己的新家,一切的困苦都将成为历史。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又是一个不幸的开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那个年代,27岁的她早该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所以在婚姻上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选择,在抱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观念下,和我父亲就那样在没有任何的了解下匆匆的组建了一个家庭。后来听母亲讲,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啊,除了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以外,就剩下了一个脾气火爆、视赌如命、甚至不可理喻的丈夫了。说真的,我们家那时是不应该跟“特困户”挂钩的。因为在中国的改革开放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敞开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走出去打工挣钱意识的时候,我父亲已经是一家乡办企业的一名工人了。虽然是临时聘用制,但他的工作却是稳定的,收入也是可观的。但生性贪玩的父亲却没有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更没有承担起一个为人夫为人父最起码的责任。他把还算辛苦挣来的钱全部用在了自己吃、喝、玩、乐上,还有不分昼夜的赌博上。一年到尾,从不曾跟家里拿回一分钱,可家里还得跟他交农业税。他也不管我那可怜的母亲一人在家挨饿受累,还要含辛茹苦的养育着幼小的我。七几年,中国的农田还没有承包到户,大家都是到队里去挣那一点可怜的工分,以此来维持自己艰辛的生活,我母亲当然也是其中一员。每次母亲跟我讲她在队里所忍受的一切,我明显的能够察觉到她满脸的激动和对当时命运的无奈。由于父亲人缘及其不好,又常年不在家,队里都是把又苦又累的农活强派给母亲,理由就是谁叫你的男人不在家呢?你必须顶替他的位置,否则就别想拿到工分。面对咄咄逼人的社长,母亲还有什么可以反抗的呢?为了这个家,更是为了我,柔弱的母亲选择了坚强。硬是和生产队里的大男人们一起扛着扁担、磨着肩膀直到天黑。每天,摸着红肿的双肩,她从不曾叫过一声苦!
既然选择了坚强,就要遭受非人的折磨;既然选择了坚强,逆来顺受的日子就没有了终点。有一次,队里照常把最难翻的地以比别人还多的数量滩派给了母亲。按照当时所谓的“队规”,只要大家全部都干完了,领导们是要检查的。只要合格了就可以过关,否则只有重来。可是每次轮到母亲检察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时间了,一直要拖到六、七天以后才“有空”来看看。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大家想想六、七天的时间地里肯定是杂草丛生了。当然这也是他们所需要的效果,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明正言顺的说母亲“偷懒取巧”所干的活一点都不合格。一句重来的话,就硬生生的剥夺了我那可怜母亲难得的休息时间。
“醉翁之意不在酒”,母亲之所以能够“享受”到这种特殊的待遇,就是因为父亲脾气特别暴躁,得罪了不少队里的人。这些人想着一切能想的办法折磨着母亲,他们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逼走她,让我父亲永远的单身而后快。可怜的母亲,就这样成为了父亲的替代品。可母亲逢人就说:“无论多苦,无论多累我都是不会走的。我走了,这个家怎么办?我走了,我的云飞怎么办?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从小没有了母爱,我实在不敢想像没有母亲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每天,母亲拖着一身的疲惫、怀着满腹的委屈回到那半间破旧的小屋。不,严格说来这也是一个家,一个一无所有的家。这个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温馨,也不曾给她带来丁点安慰,就连最起码的温饱问题也不能满足于她。有一次,父亲终于从厂里回来了,当他看见家里仅剩的一碗玉米面的时候,无不忧心的对母亲说:“离队里分粮还早呢,就这一点面**俩往后怎么过啊?我还是出去借点粮吧”。就这样,父亲又跑了,或者说是为了我们的生计而出去了,他这一出去就是整整七天。当他两手空空回到家里,看见那碗里还剩余的半碗玉米面,和正在为我而忙碌的母亲,父亲的眼睛也湿润了。当时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环境我真的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挺过来的?怎么把我带大的?现在我问母亲,她说她也不知道那时是怎么走过来的。如果硬是要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孝心、爱心、善心、责任心的支撑。
如今,母亲已经60岁了,在她到脸上早已写下了岁月的沧桑。我也是一个女儿的父亲了,在事业上还算小有所成吧,可年迈的母亲还仍然在家为了我们不胜其力的辛劳着。我们多次叫她放手,或者少做,可她就是不同意。她说:“我不会闲下来的,我云飞在外面也不容易,现在的生意也不是那么的好做,我能为他们担待多少就担待多少吧。只要他们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要写母亲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里只是冰山一角。我不想写了,我也写不下去了。现在,我只想把母亲接来遂宁和我们一起生活。虽然我深深地知道,如今我们无论为她做些什么,都谈不上什么报答与补偿。我只希望在她有生之年我们能够多些时间承欢在她的膝下,做一些为人子女所应该做的事情。哪怕是多和她说说话,哪怕是多叫她几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