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是爸爸的生日了。
恍惚间,原来我已十六了,他已四十了。我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二十四年的光阴,两个轮回里,遥遥相望。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染过后依然冒出的几根白发,突然有些感伤,我家的爸爸,终于老了啊。
记忆中,不或许不能说是记忆,我对于他的存在本就是没有记忆的。爸爸从我很小的时候由于工作调去了外地,我只在稍大一点的时候翻相册时见过那个抱着我的男人。那时,我还只能叫他男人。他英武的额头,琥珀色的瞳孔映射出我的模样,正是牙牙学语的年龄,小小的我,小小的身躯依靠在他宽厚的肩膀,很安全吧,的确,很安全。
我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妈妈关于爸爸的事情,我希望我没有,那样一个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离开了,比起不谙世事的我,她会更伤心吧,还好,她告诉我,小时候的我,很懂事,很懂事的,真好!
第一次对他产生真正的记忆是六岁的那年生日,很巧地同圣诞节撞上了,我跟着妈妈坐在饭桌前坐了好久,我问她,为什么不开饭小寿星都饿了,她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盛了饭给我,就一个人对着窗子发呆。那个时候的我还太小,读不懂她眼底的落寞,后来,他回来了,扛着一辆崭新的童车,或许是小孩子的天性吧,我就这么记住了他,那个人和妈妈床头照片上的人有着一样的脸,只是皮肤晒得黝黑,她的名字和我所有认识的人都不一样——爸爸,很好听的名字。
再后来,他的工作地终于调回河北了,他开始频繁地回家,我也开始敢缠着他撒娇,他比妈妈还要宠着我,真幸福啊。
直到那一天,我第一次被他骂了,我不记得那时的天是阴着还是下了雨,反正不是晴天,我躲在墙角发誓以后再也不同他说半句话。后来,我真的没再理他,休假结束,他便走了,我还兴奋地想着:走吧,走吧,别回来了。那个时候的自己,真傻。
他走了之后,我上的第一节语文课,朱自清的《背影》,多愁善感的语文老师特地找来了录音。很多同学都哭了,为那份平凡却不平庸的父爱,独独我没有感受,坐得直挺挺的,还在想:看,我多坚强!
冷战了很长时间,我开始繁忙,他也开始繁忙,只有妈妈,依旧闲着,甚至还把家里从头到尾清扫了一遍。清晨,我从尘土味家里出发,傍晚回家时就发现了那本米黄色的日记。
很老,很旧的一个本子,因为好奇,我翻开了第一页,只是,爸爸独有的笔体,我那能杀死猫的好奇心又开始了,接着往下翻,泪水却终于落了下来,米黄色的本子里,溢得满满的,他对我的爱,从我很小很小,小到我都忘记了是几岁的时候开始,我的爸爸用他俊秀的字体,一个堆一个地记录着我的点点滴滴,不经意的小动作,不故意的小脾气,很多,很多,好吗,我知道,我原谅他了。
有意无意地,我开始去了解他。
我知道他的右手无名指上缺少的那个指节是某一年春节在拥护的火车厢里被车门割断的。
我知道他的脊背上依然存在的星星斑点是学年在外工作引发的白癫风遗留下的。
我知道他为这个家心甘情愿地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知道……
就这样吧,他终于成为了我生命中再也无法割舍的存在。
爸爸,因为懂你,所以我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