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父母——家,这三个世界上最美的名词组合在了一起便成了她心中的痛。对于一个从小有父母却不曾和他们一起生活的父母,她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这种痛,因为她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没有家的。对,是没有的。她肯定。要有的话怕也只是村里那新中国刚成立时修建的粗糙的木房子,亲人怕也只是木房子里的两个老人,两个相依为命的老人。
她总是用她自以为最积极的态度去生活,她想生活就是一杯酒,一旦喝下就决定了嘴里必有酒气。她有时也想:这杯酒是被上帝下了毒的,而这毒就好比鸦片,一旦喝下,想戒也戒不掉的。是的,生活一旦选择了自己就不能放弃,因为放弃了生活就意味着死亡。
她在下车的时候就在想高三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可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上没有答案的事情太多了,多的就好象时间的脚印。她看了看手表,已经5点半了。她急忙地跑到肉铺想买一斤精肉回去;爷爷奶奶舍不得买肉,每次她回去看到橱柜里他们吃剩的菜除了辣椒还是辣椒,那时她的眼角就会不自觉地湿润,当时她就想自己长大一定要让他们的生活变好点,至少能吃上肉。卖肉的铺子上一点肉也不见,可是她不甘心:“叔叔,还有肉吗?”“没了没了。都啥时候了你还想买肉?”卖肉的大叔满脸的不快。她的鼻子忽地一下就酸了。她手里紧紧的攥着30快钱:这是她这个月省下的早餐钱,为的就是今天能给爷爷奶奶惊喜。她吸了吸鼻子,拖者沉重的步子走出铺子。
路上的风景还是和以前一样: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树木,灰色的空气。在离家只有50步的时候,她总是扯开嗓子地大喊:“爷爷奶奶,我回来了!”而今天她却没有。她无声地走向家门,她看到门上她用粉色的粉笔写的那个“福”字已经褪色,就像一个小丑。她在那里站了会,伸手去摸了摸那个字,自言自语:“等会我就拿粉笔给你化个妆。”
“回来了啊,乖孙!”她回头看见爷爷正挑着一担空粪桶。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快进去啊,站在门口做什么啊?!等我放好这我就去做饭啊。呵呵……”她不吭声地走进奶奶的房间。“乖孙,回来了!”奶奶的声音比以前更小了。“恩,回来了。最近还好吧?”她走到床边用手弄了弄被子,”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了。等下要爷爷给你换床被子,整天在床上睡着不注意最容易感冒的。”“没事,都快一年了,早习惯了。”奶奶的语音都不清晰了。她的思绪就又飘到去年从学校回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的失落和看到爷爷留在桌上的留言的焦虑。她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中风,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会是奶奶,她不明白。她那时想一定是时间做错了轨迹而导致上帝的惩罚脱了轨。
时间划破宇宙,谁可以阻铙?她在床头坐下,用手理了理奶奶前额的头发:“我知道的,整天就这么躺着是不舒服的。”“都这把老骨头了,早活够了,到要进黄土了还要连累你们,唉!”她看见了奶奶强人住的泪水,她知道她不可以在奶奶面前表现的很无助,她故意把声音放大:“才没有呐奶奶你呀就会乱想!”“不用安慰我了,你爸爸妈妈也不易啊……”“别说他们!”她打断了奶奶的话,她知道她要帮他们将好话了。19年了,他们还知道有这个家,还晓得有自己的父母和女儿,如果这是个笑话,那这就是她生命中最大的笑话。她不需要从小就离开自己的父母,不需要那只以为用钱就可以买到亲请的父母。有人说:“人,来了,走了;物,得了,失了。去的是形式,留的是真情。”而他们去的不是形式,留下的也只有她的痛。19年来,她有父母却如同孤儿。
“总有一天,我和你爷爷都会走的。走了,留下你,你咋办啊?我的傻孙女呀!”奶奶的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她一头伏在被子上哭了,“不会的,不会的。我还没给你们买上肉呢,还没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的。”她想如果生命可以转移,她愿意用自己的20年去换得爷爷奶奶多或十年,这样她就不会害怕在她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买肉时他们就走了,这个家也就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家了。只是,只有一个人的家能称得上是家吗?
这天夜里,她辗转难眠,她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实现自己的心愿,因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会成为心中永远的遗憾,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从书包里拿出父母给她的银行卡。她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多少钱,而她也不想知道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用那里面的钱。她犹豫着,过了好半响,深深的吸了口气就把它放进了书桌,然后又爬到床上。这晚,她房间的灯亮了好几次。
“爷爷,吃饭了!”他呼喊着,期待着他们的惊讶。
“哪来的,这肉?”她看到爷爷满脸的严肃。
“买的啊!今早我特地赶早买的。”
“哪来的钱?!”
“银行卡里的。”她轻描淡写。
“呵呵……你终于长大了,不怨他们喽。好!好!咱们吃饭咯!”她看到爷爷笑得像孩子。
“老婆子,这肉可是咱们乖孙用他爸妈的钱买的哩!”她听到爷爷喂奶奶吃饭时开心的声音。
“好啊,这以后呀咱俩啊就不用担心……”
她转身离开不再听下去。
爱是一种美丽的错误,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其实那钱是昨天的那二十块。
她明白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生死之间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