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你家里来电话了!”工头小王站在某工地的底楼扯着嗓子朝正在10楼脚手架上粉外墙的泥水工杨四狗喊。喊了半天,楼上的老杨才从自我技能陶醉中反应过来:“我说小王,你喊个球呀,你不看我正忙着吗?”“你家来电话了,是你女儿学校打过来的,说找你有急事。”一听女儿学校打电话过来,泥水工老杨急忙乘升降梯下到底楼,随工头小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办公室,抄起电话,放到耳边,老杨就喊上了:“喂,喂,朝阳中学吧,恩,我是杨四狗,杨丹的爸,啊,我家杨丹……”站在旁边的小王听到这句,就发现老杨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拿着电话沾满水泥的手不停得抖动起来。
“小王,我要回家。”老杨边说着,边无力地挂上电话,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办公桌边的椅子上。
“家里怎么了?”小王关切的问道。
“怎么会这样呢?”老杨心不在焉的答道。
女儿是老杨的命根子,听到女儿那边出事情了,老杨向小王请了十天假,当天晚上就坐上了回乡的列车,直奔家乡而去。
被喊做老杨的杨四狗,也就四十二岁的年龄,由于常年在户外施工,风吹日晒的缘故,看上去至少也有五十几岁。老婆那年为了给他生儿子,在家难产而死,只留下他和女儿杨丹。为了生计,老杨将女儿交付给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照看,自己在外面打拼。女儿在家里很听话,学习一直不错,老师也没少夸她,只是,最近两年,上了初中,话越来越少。有几次,杨丹曾在电话里要求父亲老杨回家,不要打工了,当时,气得老杨将女儿一顿臭骂,骂女儿越大越不懂事:“老爸不打工,将来拿什么供你上学?你将来考上大学还需要很多钱的……”遭父亲一顿抢白,杨丹将嘴中即将吐出不上学的话,缩了回去。没想到,今年,女儿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在中考最后冲刺的紧要关头,她竟然在上英语课时走神,英语老师小何批评了她几句,她居然逃学了,好几天都没有去学校。班主任到四狗家问杨丹的奶奶,杨丹的奶奶耳朵有点背,问了半天,她才说杨丹前天回来,收拾几套衣服说是到学校去,这两天没有回家。这下把班主任吓慌了,他在心里埋怨小何老师一千遍:我的姑奶奶,你说谁不好,你说杨丹,这孩子母亲死得早,父亲又在外面,靠着七十多岁的奶奶生活。性格本来就内向,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上课老走神。别的科目的老师都没说什么,就是你英语老师小何认真,这下子杨丹逃学了,我们哪里去找她呢?
班主任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立即汇报了校长。校长得到汇报,将杨丹的班主任和英语小何老师臭骂一顿,立即组织全校师生寻找杨丹。同时,问来杨丹父亲杨四狗的务工所在单位的号码,立即通知了杨四狗回家。这不,老杨接到电话,人几乎晕倒,虽然自己是家庭的顶梁柱,但是女儿杨丹却是他的精神支柱。老婆走了之后,怕女儿受委屈,老杨就没有再娶,他一心一意的要将女儿培养成有用之材,却没有料到女儿丢了。
在火车上,老杨一夜无眠,思绪万千,他想自己这些年来对女儿的关心确实不够,除了给她吃,给她穿,给上学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不知道女儿想什么,需要什么,唉,要是孩子她娘还在的话……终于,车到站了。老杨一下火车,立即朝停在旁边的出租车招了招手,也许是老杨的样子让他奇怪:这老头要打的?穿成这样,还有钱打的?当确定老头是向他招手的时候,他将车开了过来,老杨开门上车,冲司机喊道:“到杨庄。”
司机是个年轻人,他朝老杨翻了翻眼道:“到杨庄80元。”
“八十就八十,老杨从腰中掏了半天,从裤腰中掏出一个卷成一个小方块的塑料袋,层层打开,从露出的几张百元大钞中抽出一张,放在口袋了后,其他的折起,又放回原处,见老头有钱,小伙子将车开的飞快,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车到了杨庄,老杨扔下钞票就跑,后面开车的小伙掏出20元钱,下车追上老杨骂道:“老爷子,钱多的烧呀,别不是过几天再找我要?找你钱。”他将20元钱塞到老杨的怀里。
此时,老杨满脑子里都是女儿杨丹的模样,他哪里还记得那20元钱,说句不怕别人笑话的,其实这次打的是老杨平生第一次坐轿车。但是他根本没有心情享受这些,没进家门,他就哭上了:“妈,丹丹回来了吗?”
杨丹的奶奶将门打开,看见一个黑黑的,胡须拉碴的汉子站在门前,她愣了愣。认出了是儿子狗儿,老人家擦了擦眼睛,心疼道:“狗儿,你这是咋了,你不是在外面打工吗?怎么这样回来,不是犯事了吧?”
老杨回道:“没有呢,妈,丹丹回来了吗?”嘴中说着,他的人已经走进了女儿的房间,女儿不在,他几乎支持不住,人扶着墙壁才站稳。来到女儿的小床边,女儿的小被子折的整整齐齐,去年春节补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一个大狗熊依然神气的被女儿靠放在被子上。老杨悲从心中来,他拿起狗熊,哭道:“丹丹,我的宝贝,你跑哪里去了?”
突然,他发现在狗熊的脚下压了一张纸条,老杨急忙拿起纸条,来到门前,这是杨丹留给父亲的信:
亲爱的爸爸:
您好,当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很远的地方打工了,您不要找我,也不要怪学校和老师,这不关他们的事情,尤其是何老师,她对我很好,只是我惹她生气了,我在此向她道歉,我不想上学了,这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不想让您太辛苦,从母亲去世后,每年我只能见你那么十几天,爸爸,女儿想您,女儿心疼您,每年看您这么辛苦的赚钱说是为我上大学,我就内疚,您一直辛苦的在外面打工,每次班上的家长会,看到同学们不是父亲在家,就是母亲在家,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就嫉妒,我感到孤独,但是,我知道父亲您不可能回来的,因为您要赚钱养我和奶奶,还要供我上学,马上就要中考了,爸爸,我真的怕自己考上高中,听隔壁上高中的杨惠姐说高中的花费很大,大学更是花费惊人,我怕又让您辛苦,所以,我不想上学,我想出去打工,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同意我赘学打工的,所以我就不辞而别了,您不用担心,女儿大了,女儿知道该怎么做,您别找我,您也找不到我,您在家好好照顾奶奶,等我赚到钱,一定会让您享清福的。
女儿:杨丹字
**年*月*日
读罢女儿的信,老杨泪如雨下,他疯了一样喊道:“丹丹,你在哪里?……”
老杨再也没有出门打工了,他找了不少地方,也打听了很多乡亲,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杨丹的下落。于是,他在家里种了两亩田地,农闲的时候接点手艺活做做,他在家里等,他在等他的丹丹的归来,他相信,丹丹只要活着,一定会回来的。
十年过去了,丹丹还是没有回来,只是在丹丹出走的第三年开始,老杨每年都会收到一两万元的汇款。在第五年的时候,丹丹的奶奶因思念孙女成疾,医治无效走了,而此时的老杨,虽然还是五十几岁的人,但头发也白了,背也驼了。他常常一个人站在村口的路口发呆,他在等待,他在守望,但是他的丹丹始终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