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人,小四是一个人,小兽是一个人。
我们是三个人。
离开的列车将我和我的忧伤驶离了那座已经没有了意义的城,沿途飞逝而过的站牌,为我伫立送行。小贱告诉我,他们都在等我回去。
天气渐凉,我在另一个街头看到了小四。小四高兴的抱着我,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说,又该说些什么?
三年前,我们就在这个地方相遇,然后相见恨晚,最后关系好的成了左右手。小四是个比我正常的正常人,做些我这个不正常人眼中看起来不正常的事。学校有次举行运动会,正常的小四报名了五千米的长跑,当他像希特勒一样仰起脸向我宣告他的决定时,我惊的嘴巴一直都没有合上。在新疆的六月天里,小四围着跑到一圈又一圈地跑,像是在找什么一样的跑,不紧不慢地跑,最后所有的参赛者都倒在了途中,小四还在跑,不紧不慢地跑,所有的观众最后站了起来鼓掌,小四却倒在了终点线上。我在人海里看着他,告诉自己小四不是人,那么他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我出差到了小四在的城,小四打工的城。小贱在电话里说,小四现在在学厨师,每天替人炒菜,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大师。只是我怎么没有勇气去面对火光冲天中的他。毕业答辩的时候,小四拿着我替他做好的演示稿上台演讲,几个年轻的美女老师看着署名,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小四是谁,跟小三又有什么关系?”台上的小四看着台下的我,忘了怎么回答。
小兽离开,辞职报告上只写着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老子不干了。潇洒的离开,我知道他隐忍师傅们的挤兑,笑着汗流浃背地干了这么久,最后突然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选择离开,离开这个他赖以生存的城市,离开我和小四只是为了一个叫娃娃的女生,与他携手走了六年的女生。娃娃离开,去了很远的南方,身边已有了另一个他。我问小兽为什么?小兽看着躺在床上一支接一支抽烟的小四,转脸对我说,她就是自己的海角和天涯,他一生的夙愿就是陪着娃娃游走整个地球,即使不能拥有,远远地看着她幸福也好,能呼吸她呼吸过的空气也好。
也好,也好……
一纸信笺,你无牵无挂的走了,什么也没有带,什么也没有留下。
小四住进了贫民窟,我跟着踏进去。满地的烟头,满床没有洗的衣服,满墙的窟窿。满身油迹的小四靠在墙角朝我傻傻地笑。我转过脸,泪开始泛滥成灾。晚上他摊开满是血泡的手让我看,他给我讲他所有的艳遇,我嗯嗯啊啊地答应着,他却早已入睡。塞北的光从布满蛛网的小窗爬了进来,照在他那张还没有胡须的素面上;塞北的风从满墙的窟窿里透了进来,翻动着桌子上小兽离开时丢下的信笺。躺在一篇狼藉中的我突然好想念。想念这经历几亿光年照在我身边的月光前。那时候,我们都还小,都那么的小。
小四站在楼道中,手里提着钢管,满身是血,小兽和我挡在了孤零零的他的前面,我转身慢慢拭去了他脸上的血迹;小七在枫树下温暖的环抱着小四,幸福的冲着他撒娇,枫叶在他们身边大片地飞舞……
小兽与娃娃在兰州的火车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热情地相拥,所有的人忘记了暂时的漂泊,驻足祝福……
这些,那些,都发生在几亿光年前。
我翻身起来,将小四满是伤痕的手放进了被窝中,那儿很暖。推门离开。
姐姐,原来人真的是一个个个体。
小四一个人,小兽一个人,我一个人。
我们是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