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慵懒地窝在寝室,听一首略带忧伤的小情歌《孤单心事》。“雨下在我窗前,玻璃也在流眼泪,街上的人都看起来比我幸福一点。用寂寞来测验,还是最想要你陪。”那些夏天,我带着涩涩的青春,成长在人生路上。用一首歌的时间,给那些我们走过的夏天一个栖居地。
孟夏
10年的夏天,五月,栀子花开。我们高二,沉浸在高考的备战中。不知道是否是前生的回眸次数太多了,约好今生再见时带上故友的默契,我们就那样与众不同而心有灵犀地走在人群里。
我说,我有个宏伟的计划,但必须我一个人完成,你静候。
你笑,我愿意等。
晚自习之前,有一段空闲时间,对高考敏感度强的人都会选择边看书边吃个饼,一副绝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架势。我不喜欢这样,你也不喜欢。我们喜欢牵着手,一起去摊点前买饼。你喜欢一个甜的加一个咸的,你说那是生活的滋味。我喜欢两个咸的一起或是两个甜的一起,我说我喜欢纯粹的感觉。然后,我们一起去那条石板路上散步。弱弱的灯光,沉沉的夜幕,晚风掀动着厚实的柳叶墙。世界是静美的、安宁的,与高考有关的一切烦忧都被夜吞噬了。
我真正觉得我们是那么相似的人,开始于那个问题。外教问大家最想去中国的什么地方。大家兴奋地讨论,我心里只闪过一个地名,漓江。潜意识里觉得那是一个山美水美,能让人彻底沉醉的地方。每个人想去的地方不一样,张家界,泰山,拉萨,海南……外教问你时,你只淡淡说,漓江,我想那儿肯定山美水美。原来,向往可以这么巧合。
还有那个冬天,大课间,窗外忽然飘起雪,大朵大朵,棉絮般轻柔。我禁不住走近窗边,陶醉般放任目光在漫天雪花里撒欢。忽然间有人碰了我的肩,径直走到我面前,哦,是你!你说,一起看雪吧。我环视班级,大家或思考,或看书,或在桌前休息,俨然不认为雪与自己有丝毫关系。我说,好啊。我想的是,真巧,又是这么巧!
“在想什么?”你问。
“雪美,什么都不用想。”我说,“喔,昨晚我爸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吃苹果,咔咔,爸问我是什么声音,爸说,为什么会吃苹果却不会学英文,我很奇怪,学英文和吃苹果有关系吗?”
你也奇怪:“有关系吗?”我努努嘴:“我爸说,苹果是apple,A-P-P-L-E,apple!”“哈哈,真逗!”你笑,“看,外面snow在飘!”
也许,只有我懂爸爸的意思,将学习融入生活。也许,只有你懂我的意思,我们都有很努力地去做,只是有时候放不下身边的美。
“我觉得读书没劲。”我表示赞同,你接着问:“那我们为什么读书?”我定定地望着窗外的雪:“不然呢?是打算为爱情私奔还是为事业游走?就凭现在的我们,身在所谓的重点班,带着身后一大帮人的期待,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你若有所思,上课铃响,你我终断了交谈,任雪在窗外孤独地舞。
我想,人生有一知己如你者,知足了。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美。
11年的夏天,五月,栀子依旧开。虽然在一个教室上课,可是我们早已形同陌路。课间做眼保健操,我习惯性在指缝间偷偷看你的背影,看那个坐在我左前方的曾经挚友,可是,你的座位是空的,已经空了近一周了。我不确定同学说的传言是否属实,只是有种感觉,为了不使青春惨淡,你有足够的勇气,为了一场爱情而轰轰烈烈,甚至在高考前,出走。这就是你,我看习惯了的你。
仲夏
10年的夏天,六月,栀子开得精彩。
下了晚自习,走在黑魆魆的路上,我们会讨论天南海北的关于天涯海角的事,乐此不疲。你说:“我喜欢白色风信子,我甚至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只是因为它的名字而深深喜欢它。哦,它的花语我也喜欢:心中的爱,不敢表达的爱。”“我嘛,很简单,喜欢栀子花,白得干净,香得纯粹。”你说:“栀子花?不会觉得香味太浓烈吗?”我笑着说:“记得看过一篇写夏天的散文,描绘了兰花的美丽和含蓄的幽香,提到文人雅士都不喜欢栀子花,认为太香而显得俗,然后作者模仿栀子的口吻写了这么样的话,我要香就香得痛痛快快,你管得着吗?”你也跟着笑了:“原来,我们都是有个性的人呢!”
那天放学,你提了一袋子栀子花给我,说:“你爱的栀子。我特地从房东家摘的。”我欣喜地捧在手。你接着说:“我有事,你在教室等我好吗?”我说,好。打扫卫生的同学走了,因为第二天周末,所以教室门也要锁了,我提着那袋带栀子花在校园徘徊。散会了,会议室的老师们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往外涌。很久了,我一直害怕逆着人流站立或是前进,以前是、当时是、现在还是,我觉得,那种孤单可以让人窒息。我在人流里折身,不再等待。
那天,你追去我家,大吵一架。我们从此不再说话。
那天,栀子花在我的书桌上堆了一堆,朵朵伤心着,倔强着,不愿低头,不愿解释。
11年的夏天,栀子应该如旧吧,可是我无心欣赏了,我要高考了。那些日子很单纯,我不曾想起你。我的世界,安静得只剩高考。我不知道那场考试会把我带去哪里,南方,北方,大城市,或是小城市。不管哪里,在那时的我看来,都是美丽的,因为有梦。
季夏
10年的夏天,七月,有红枫开始飘摇。我早已习惯了在灯下学到疲惫,也习惯了在疲惫的时候拿出那个大大的淡紫色贺卡,随意但有目的地涂抹。我有告诉过你吗,我所谓的宏伟计划很简单,就是用所有疲惫但渴望坚持的时刻绘一幅画,画里有你,有我,有花,有草,有我们的梦想。最后写上“生日快乐”,送给八月生日的你。虽然我们倔强地早已不再说话,但是,我喜欢这种筑梦的方式,不愿停止。
11年的夏天,七月,红枫绚烂无比。高考结束了,我整理自己的书本。一张淡紫贺卡悄无声息地滑出书本。我轻轻打开,很浪漫的画面,上面还粘了一片红枫。记得我是在马路上捡的那片红枫。不敢想象,车来车往的马路上怎么会有那样一片鲜嫩的生命,我拾起来后夹在书本里,同桌说,那样不行,会烂,妈妈说,那样不行,过不了梅雨天,会烂。我不信,试着将它粘在贺卡上,夹在书本里。没想到,它活得很好,颜色更深了,但毫无损伤,脉络清晰依旧,就像夹在里面的友谊。只可惜,它不曾去到我曾经要它去的地方。
知道了我将去南方的一个小城市,不富裕但历史悠久的小城,我很期待。
考后,开始看我期待很久但一直被书本掩埋的电视剧《人间四月天》,看到那一集,泰戈尔访华。演讲台上,林徽因用英文朗诵泰戈尔的诗《第一次的茉莉》,徐志摩在一边用英文翻译。“……我仿佛记得我第一次捧着这茉莉……我爱那阳光,那天空,那绿色的大地……但至今,那芳甜的记忆仍在我心,初次捧在手里那朵鲜嫩的茉莉”。夜晚,林徽因被告知门外有人等,是徐志摩。他双手拢在袖子里,故做平静地说,伸出手来,双手,并拢。然后,下雪般,朵朵洁白的茉莉欢快地从志摩手心落进了徽因手里……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你。想起沉闷的备考日子里,课间,我偶然抬头,恰遇你久候的目光,然后,一个小小的纸团在你的目送中飞到我的手心里,不偏不倚。打开纸团,是一颗阿尔卑斯,精巧的纸上写着:表达爱,一颗阿尔卑斯就够了。徐志摩的浪漫,只有你能媲美吧。
你会去哪儿念大学?北方?南方?祝你一路顺风。
我们默契似的倔强着,沉默着,习惯了不知彼此音讯的日子。我和以前一样,爱着一切纯粹的事物。你呢,依然为生活为爱情轰轰烈烈着吗?
如果有一天,在漓江,我们偶遇,让我轻轻道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