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两年过去了,转眼间已近100年。那位姑娘和着风又来了。100岁高龄的柏树却正处于它的夏季,叶依旧那样绿,枝叶依旧有力的伸向四方。
姑娘一手拖着长裙慢慢的走近柏树,她面色镇定,看不出她有风的轻盈,似乎有一团团浓雾压在心底。她轻抚着柏树,细嫩的肌肤感觉到柏树皮的坚硬有力。她一边抚摸着树,眼光从树根到树梢,从树梢又到树底。阵阵风吹动树枝缓缓摇动,姑娘的披肩长发也随着风阵阵浮动。她用手抚去扑在眼前的头发,慢慢的弯下腰去努力的看着树底下。好像在竭力的寻找着什么。
找了一会她脑上流露出失望的情绪,她依着树,目光投向树的周围,有几棵小树,也有不知经过多少春秋的小草。她向空中望去,头顶依旧是100年前的天空。
100年前有一位叫郦兰的姑娘和一个叫蔚昭的小男孩。男孩扛着小锄头,女孩拿着一棵小树苗,在一个小山丘上栽下。他们用小碎石在树下的地上摆出自己的名字。“郦兰、蔚昭”
他们干完这一切感觉无限兴奋,那棵树自此和他们一块儿成长。他们也想伴着那棵树——四季长青的树,且把年少时的梦想都寄托在山丘上的那棵树上。
“哼哼……”姑娘伤痛的咬着嘴唇,100年过去了,树已成为参天之木,当年的小男孩不知去向,那个小女孩早已离开人间。她看那树长的繁茂,也许是因为气愤,也许是……反正她的魂灵永远飘动在大树附近。
也许是她善良,这儿的一切不曾拒绝她的来往。他们的名字已被树占据,他们的过去已在人间成为永久的历史,可她不愿离去。
这样一天天过去,她的身体已变的微弱,土帝对她说:“姑娘,如果你相信来世的话,你就再去投胎转世吧!那时你也许可重新得到这一切。”“不!”兰兰坚定的回答。“那样会让我的梦中断。这棵树常青,我也相信自己的毅力坚定。”
小草听到兰兰和土帝的对话,他们小声议论:“为何土帝对兰兰也这般宽容?”“是呀!在人们心里神鬼可是不相容的。”“那是人类不了解那些飘渺的世界。他们更不了解这多采的世界。是神、是鬼都有那么多可爱之处。”“话虽那么说,我们也知道必定神鬼不同的。所以兰兰的命运就在于她遇到怎样的神了。”小草七嘴八舌的说着。
这儿的人们知道这棵柏树年代久远,他们总会来为柏树上香。有时还给柏树挂上几尺红布,青年父母带着他们的儿女,在这儿磕头为孩子祈祷。
兰兰用爱抚的眼睛送走了一个个和100年前的她一样的小姑娘,以及和昭昭一样的小男孩,一个一个来了又去。
不觉间一过又是几十年。柏树已经有了灵性,他常常会和兰兰聊天,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当然那些小草也成为他们的伙伴。
土帝的一个女儿叫苗苗,她看着兰兰这儿热闹的生活总想参与,可父亲不让她出来,任性的她有些气愤不过。“鬼可以在那生活的快乐,为何我不可以?”她去找一向疼爱她的母亲帮忙。她母亲对苗苗说:“女儿,你如果是想救济人类,我会为你找机会,如果不是,你还是安分守己点好了。”苗苗听后想:“我会法术,为人类做点事是轻而易举的。”因而她再三保证后,地母帮她来到了和兰兰同在的那片土地。
仙女显示出她所有的优点,自信的飞到柏树跟前,小草停止了欢笑,柏树也端正的站立着。苗苗转过一圈后还无动静,不耐烦的她揪起一棵小草问原因,小草不见声响。她愤怒的对这儿的一切说:“你们听见没有?我是来为人类做事的。再者也是为了和你们成为朋友,听见没有?”因为冲动,她带着法力喊叫,有一部分小草经不住这样的打击而枯死了。柏树也受了伤,落下了几片黄叶。“不!不要!”兰兰不顾一切的冲出来,“不!不要!你们不要离开我。”
还在恼怒的苗苗感觉却十分灵敏,一眼识破兰兰是鬼。“你为什么还在这儿扰乱人间?”
兰兰一边拭泪一边说:“姐姐!我的梦想在这儿,我不想离去,永远不能。”
“哪儿有这样的事?这是人间,你知道吗?”
“知道!”
“那为何不曾离去?”
“我不想离开我的朋友们。”
“就这么简单?”兰兰并未回答。
苗苗看着四周的枯草,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事已至此,她为了给地母一个满意的回答,一怒之下她把赶兰兰离开人间作为她为人类作的第一件好事。
柏树看着这两位姑娘,她们都如花般美丽,可一个是仙,一个是鬼。这一刻他未感到神仙的善良,也不见得鬼的凶神恶煞。柏树沉默了片刻想到自己已有百年的修行,将来的自己也成为神仙,此刻为了阻止这场神鬼打斗,他笑着说:“苗苗,你不是想为人类做好事吗?那么多小草已枯死,你为何不还回他们的生命?”
“你有没有搞错,大事当前,那些事以后再说。”
“神仙姐姐!”一棵小草叫到:“你发发善心吧!救救我的同胞!”
苗苗可懊恼了,她一时之下找不到救小草的方法。“姐姐,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家,但我的信念在这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人类。”
“是呀!有规则,有原则,但也应讲讲人情呀!”柏树说道。
苗苗不知所措的说:“好!你就好自为知。”兰兰深深的说了句“谢谢!”一阵风儿起,苗苗轻轻的飞走了,有些枯叶也被吹到了远方。
兰兰给柏树治好了伤后,她认真的给那些小草包扎,有的已枯死,她用手将其埋掉,有的奄奄一息,她用泪水浇灌,她这样苦苦的工作着。
因为季节轮回,小草的灵魂去了又来,小草枯了又绿,那柏树依旧四季常青。兰兰的魂越来越恍惚,也许她将灰飞烟灭,彻底的失去她的梦想。兰兰知道这一切,她努力的帮助着柏树,风雨害虫都在摧残着柏树。“你要顽强的活着,为了那心灵处于冬季的人们感到春的气息,生命的美好。”
“我会,我会的,我是你亲手所栽,我更知道你的心愿,多少年都过去,多少个冬季我都未屈服,还怕什么?”
他们说着又一阵大风吹来,柏树开始喘气,兰兰也不能呆稳,“兰兰!你走吧!也不知哪方神圣要到,你快离开吧!”
“不!我在这等了百年,梦都在这儿,我这一走就意味着一切将结束,我舍不得离开。”
“你不想离开,就在这儿扰乱凡人生活吗?”一个仙女说:“几十年前我未能干净的将你赶走,让这儿的空气浑浊了这么多年,今天你还是乖乖的离去,这样你我都好!”说着苗苗又来了。
“柏树你是修行成仙的,怎能让鬼萦绕你跟前?”
“我只是在竭力为生命承载梦想,并未想成仙。”
“大胆!不成仙,成妖不成?今日本神将让你们离开这块土地。”
苗苗开始施法了。“兰兰你快走!我的尸体在这儿,我也毁与此,你快走吧!也许你的梦想在别处也可以找回。”
“这不是我久留之地,可我未破坏人类的生活,我只是想看看,你放心,我不会破坏这儿的一切,终有一天我会干净的去的。”
“别让眼泪遮住你的面目,别用假面具害这儿的人。我在这儿一眼眼看着你的活动,你破坏着三界的界限。让柏树不能快点成仙。你如果不走,我就让你永不超生。”
“苗苗姐姐,不要呀!她是好鬼。”草众们说。
“好鬼?我赶了好鬼不就意味着我是坏神仙了?”苗苗更为恼怒,她身体一转,长袖一挥,她开始施法了。兰兰哪能抵抗。
柏树叫到:“苗苗住手,兰兰你快走。”
“我不走了,我只能消失在这儿。我已没有离开的力气了,没了!”兰兰的魂愈来愈淡。
“你讲点人情好不好!你是神明?善心何在?”
“我是神!但我有做神的原则,神鬼怎能在一片天底下共存?”
“你说的好听,可你知道吗?兰兰的故事才更牵人心。你是神,法力无边,可你有梦想吗?你有回忆吗?她是鬼,她是因梦而留在此的。十岁左右的两个孩子,共同栽下了我。种下了他们共同的心。就这么简单的愿望你都不懂吗?你知道他们的心有多痛吗?”
“我是神怎会想这些浊事,我一心为着人类。”
“那又如何?兰兰并未破坏人类生活,你为何还?”
“你少说教,你知道吗?我有权将你连根拔起。”
“这也随你,我不存在承载别人心愿之物的话。活着也不再有意义。”
“好!那我就成全你。”苗苗的几下施法使柏树叶黄了。
“兰兰你去吧!快!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不要!苗苗姐姐,你是神呀!这一切和他不相干!”
兰兰即将消失,柏树叶已落净。“苗苗快回来!你这般乱施法。”地母叫到。
一股风刮到柏树上,树干摇了摇,吹到兰兰身上,她的长裙摆了摆,小草也弯了弯腰。苗苗的长发动了动,她叫到:“风停下!”
“我不会停,我要吹遍人间。带着你的佳话,带着他们的梦。”
“停下!停下!”
“不!我曾让我的意志停留于此,现在它在枯萎,我将没有停留之处。”
“风!是风!”兰兰叫到。
“我是兰兰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你的声音,你在哪里?”
“你从我身旁过,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是风不能停歇,我路过了多少人呀!可都是无心而过,过了,已经吹过你那儿。我也看不见你了,看不见了。”
“我们的柏树枯了,你我的名字也不见了。你也变的来无影去无踪了。”
“是的,我成了风,没有我可停留的地方,是人?是物?是神?是鬼?我不再分辨。我只是不停步的走着。如果有梦,我下一次经过这里也许和你擦肩而过,吹动你的长裙。”柏树听后开始痛哭,为主的悲剧而难过。
过了片刻,柏树倒了,它痛诉着,“什么神?你为何不讲人情?什么鬼?你为什么带给人们那么多梦?什么柏树?为何你也不能常青?”
“柏树!有私心的神仙不讲人情,有私心的鬼才有梦,有私心的柏树才不能常青。苗苗姐姐有她的想法,而我为了我的梦,你也为了你的主而贡献,因而都不再正常。”
风尾又滑过这儿,他说:“和我一样,都将没有踪影,不再分辨什么。去了,去了!来了,来了!无论世间有何变化。我不带半点东西。”
“风!你给我停下,我不相信,我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梦。”苗苗施法留风,只是让风吹的更大,地上破坏不堪,兰兰也消失了,她说着这样的话:“风你不停,我也莫停,你来去无踪,我也将无影。你将见这一切,我将闭上眼睛,也许见到黑暗世界,也许并无感觉。十岁的梦,成为永久的梦。而我也不再做起,我这做梦的人呀是天地不容,神仙不容,连风也不为我停。”兰兰去了,永远的去了。
风刮的更大,苗苗不能奈何,“我不为鬼停,也不为神停,无论你们有什么不同,我总认为你们相同,并不是所有鬼都坏,也并不是所有神都善。因而我对你们相同。只是人类为我折腾,是神吗?你就救救人类,我们有梦,我们有作为人时的梦,也就有了生活的体验,而你却是干净的神灵,我也不为你停。”
龙卷风去了,这儿的土地如翻了一翻,不见了草木,苗苗站在这荒凉的土地上,她也留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