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二十三岁,正是大好的年纪。
和我同龄的大多孩子都可以打酱油,这一点都不夸张,在当时我真的可以排在圣女的队伍里了。不是没有人追求,也不缺热心的阿姨大妈介绍,走不进我心的,我就单着。始终信奉一个道理,男朋友是可有可无的,钱却不能不赚,没有男朋友,无所谓,没有钱,可是无法生存的。
为了能多挣些钱,开阔视野,我辞掉了每月八十大洋的工作,带着母亲的牵挂南下去了广东。
去的时候也过立冬节令,家乡也穿上厚外套毛衣,有怕冷的老人和孩子已经在早晚裹上了笨重的棉衣,天是冷了。
一路向南,我褪去了外套,在拥挤的车箱里热出了汗。满地的垃圾,到处混合着方便面厚重的调料以及人群中散发的酸腐味。充满着希望的旅程就给了我当头一棒,那时的特快与空调车对于我们来说是奢侈,挤在人满为患的车箱里简直就是受罪。
那一刻,我深切地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这才刚开始呢!我安慰着自己,到了目的地就好了。
目的地是设在工业区附近的一个劳务输出点,半国营制,家乡人。
那一晚,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被子,睡在光板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别的事还可以将就,睡眠却不来将就我。
第一餐饭,许多人都不习惯,而我在梳洗过后吃下了自己的那一份快餐。同去的几个女孩奇怪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适应力,为什么能吃下除家乡味外的当地食品。
吃过早餐,我们将行留在劳务输出点,只携带随身物品前去工厂应聘,笔试,面试后等着工厂安排食宿。其实,劳务处早和厂家联系好了的,去的人都会录用,临了走一道程序,也可分个伯仲叔季。
午餐我在厂区旁的排挡叫了一份当地食品,同行的女孩子却以方便面充饥,她们还吃不惯。
一行十人,进了三个部门,分了两个宿舍,我们成了邻居,成了异乡里最亲近的人。
过惯了家乡慢节奏的生活,一下进入高强度,半军事化的管理模式,又给这帮人来了一个当头棒喝。
我吗?这是我选择的路,再难也要往前走,再说了,我真的没有退路,所以,只能往前走。
第三天,两个女孩跟随带队的老师返回了家乡,听不懂当地人说话,吃不惯厂里的大锅饭,我微笑着将她们送出厂区,咬着牙返回流水线。
半个月,又有四个女孩结了实习工资相约一起登上了返乡的列车。流水线的生活太辛苦了,还要听别人说自己是打工妹,外乡人。
打工妹怎么啦,一个工厂几千人,有几人不是(除老板外都是打工的)。外乡人,又怎么啦!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五湖四海是一家嘛!
确实打工生涯是辛苦的,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熟悉的玩伴,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所以得有一个适应过程。无法改变环境来适应我们,那么我们就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并去征服。
一个月后,同去的十个女孩,来自同城不同的小镇,小区,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因为年关将近,外出,跳槽的人都极少,所以,六个人的宿舍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初来咋到,还未融入别人的圈子,没有朋友,没有老乡,我成了孤家寡人,说孤魂野鬼也不为过。
少人关心少人问是常态,下班后独自坐在草坪上发呆,夜里想着心事。上班时,盼望着下班能够自由地玩耍,去河边吹吹风也是好事。下班了,数着能有几个小时是属于自己的。当真下了班了,一个人便没了去河边吹吹风的兴趣,只在附近的小店里买些生活用品或欣赏一下那些老员工进进出出亮丽的身影。心里想着,一定要成她们的模样,融入她们的圈子,快乐地享受休闲时光。
那时没有手机电话,人们联系主要靠写信,就算是想听家里人的声音,也得提前约好在某时某地,那一般是很奢侈的,几毛钱甚至上元一分钟的语音通话是很多人浪费不起的。我也只在过年的时候听一听父母的声音,给他们报个平安,问一声好。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咽下了所有的无奈,隐藏了外面经受的风风雨雨,只告诉他们南方的天空没有雪,冬天一样会有温暖花开。
他们不知道寒冷的夜里,我找不到热水洗脚,是怎样一个怀抱双脚到天明的;他们不知道我在餐盒里发现了虫子,却不敢将饭到掉,因为十几分钟后我又得与流水线连轴转几个小时。
是啊!我不愿贫穷,也不愿依靠,更不愿将此生就这样糊地交付出去。所以,我得努力,得学会吃苦,学会学习,学会在逆境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