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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的孩子

  认识阿才在合益厂。那天厂里招进来个头发长长,身材瘦瘦的男孩,人事部安排他住我们304宿舍,于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叫潘学才,工友们都叫他阿才

  阿才其貌不扬,个子高,身材苗条,说话声音大,走起路来总是昂着头,腰直直的,一副清高自负的样子。

  下了夜班,洗完澡,洗好衣服我和阿才就闲聊,话题最多是文学,我们成了真诚的朋友。阿才告诉我,他来自湖南益阳,父母早逝,三兄妹,他是长子,弟弟结婚了,妹妹也嫁人了,剩下他还没成家立业,孤苦伶仃在外面漂流,出来打工八个年头了,没回过家,26岁了还没女朋友。听了阿才倾诉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我同情他,爱莫能助,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我说:“就算你没挣钱,应该回去看看,不然家乡人以为你乐不思蜀,六亲不认。”“没挣到钱,无颜见乡亲们,”阿才苦笑。我说:“什么时候回故乡?”阿才说:“有朝一日发达了衣锦还乡让家乡人刮目相看。”我说:“没文凭,没才华,没技能,猴年马月才能出人头地?等你发财胡子白了。”我笑,阿才也笑。

  月明星稀的夜晚,阿才站在宿舍走廊边用笛子反复吹陈星的《流浪歌》: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那悠扬的笛声如诉如泣,十分伤感,令背井离乡的游子们听了想起热爱的故乡,远方的父母,出门在外的无奈无助,漂泊的艰辛和酸楚。

  阿才乐善好施,,经常施舍零钱给残疾人,阿才说残疾人没劳动能力同情,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工友们都说他是“活菩萨”。

  一天,阿才向我借五块钱买香烟,发了工资就还我钱,我不要,我说:“朋友一场,区区几块钱不用还了。”阿才说:“借是借的,哪怕一毛钱也要还,这是做人原则。”他把钱放在我手里,这样诚信的朋友我还能说什么呢?收下钱后,我心里忐忑不安,好像我欠了阿才很多人情似的。

  我在合益厂干了一年多没展望辞工走了,跳槽进一个电子厂。每天忙碌为人作嫁,抽不出空去看阿才,直到那天厂里发工资放假一天我才去看阿才。我站在合益厂门口等了一天没见阿才影子,我问老员工阿华:“阿华,怎么不见阿才出来玩?”阿华说:“你出厂一个星期阿才也走了,不知他去哪里。”我以为今生今世见不到阿才了,想不到那年冬天我们不期而遇。

  那天,我去书店看书,在商业街,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龙富金,逛街啊?”我转身循声望去,是久别的阿才叫我。阿才依然没变,头发还是那么长,人还是那么消瘦,打摩丝,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一件黑色风衣,黑裤子,黑皮鞋,俨然黑马王子,一副老板派头。看来他混得不错,我说:“阿才,好久不见了,跑到哪里发财去了?”阿才说:“离开合益厂去了深圳,在深圳呆了七个月又回到惠州来了,现在一个超市做保安。”阿才说他买了个三千多块的智能手机,他把号码告诉了我,叫我存起来,嘱咐我有空打他电话,我说我会的。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分手时,我目送阿才身影消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才去书店看书。

  三个月后,我去了东莞,一干就是几年。我经常打阿才电话,每次听到,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猜想阿才换号码了。至今我不知道他还好吗,日子过得怎么样,工作顺利不顺利,每每想起他,我唯有在心里默默祝福,好人好梦,愿远在惠州的阿才过得比我好。

  广东省东莞市厚街镇溪工业区宝盈玩具厂 龙富金 故乡:贵州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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