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父亲是那么高大挺拔,简直无所不能,只要我想要的,父亲都能一一满足我的要求。父亲是位建筑工人,周日下午去上班,周五下午赶回家,我们家距离西峰五十多公里,父亲全都要靠骑着自行车丈量来回的路程。听母亲说,在我小时候,家里缺柴火烧,父亲可以在自行车两边装满两麻袋的剧沫,让工友按住上了车,一口气带到家门口。母亲还说,只要父亲到家,我总会寸步不离的跟在身旁,在我三岁之前,父亲回家要去吊水(我们这一口水井要十三丈多深,而且全村上下也没有几口井),要走很远的路,总会一只胳膊抱着我,另一只肩上挑着满满的一担水回家。在我七八岁以后,每到周五的下午,我总会坐在自家门边上的一个水槽边上等待父亲归来,守望父亲归来,那是我小时候最乐意的一件事,我不知道门前的石槽是不是被我磨去了几粒石子,但我知道我会在那里,一直等到黄昏,等到天黑,等到父亲在夜色中渐渐靠近我,在家门口从自行车上跨下,然后我飞奔过去和父亲走进家中。父亲在,我就是家中至高无上的宝,谁也惹我不起,包括母亲在内。如果那个周末,父亲不回家,我会闷闷不乐很久,觉得日子无滋无味,太过难熬。以至于后来嫂嫂进了家门,父亲回不回来,总要问我,她觉得的我说得特准确,我也觉得我和父亲是有心灵感应的。后来,我读到一句话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信,因为在我小时候父亲是那么爱我、宠我、由着我使小性子,耍小脾气。
渐渐地,我长大了,开始上初中,二哥也上高中了,家中也有了侄女和侄儿,一家人生活的担子全压在父亲身上,我觉得父亲把更多地爱分享给侄女和侄儿,不再像当初那么爱我,我有时也有几份恨父亲,不再觉得父亲有多么高大,有多强的本领,有时觉得父亲很渺小。直到1999年,我考上大学,父亲送我去上学的时候,我才感到父亲对我的爱仍然那么深挚。他送我到学校,帮我安顿好一切,为我存足了钱,那时家中生活也相当拮据,临走了又拜托门房的大叔照看我,当父亲要上车的时候,我泪流满面,我看到父亲削瘦的身体,头顶上没了头发,两鬓斑白,身上穿着不得体衣服,父亲老了,是岁月吞噬了他的年华,是生活磨垮了父亲原本挺直的脊梁!可父亲对我的爱丝毫未减,中期考试刚过,我记得我们正为迎接99澳门回归准备节目,傍晚时分,有同学喊我,说有人找我,我去之后发现是父亲来看我了,他带给我满满一箱东西,全是我爱吃得,有苹果、柿子、核桃还有母亲晒的杏干。他坐了整整一天的车,忘记了旅途的辛苦和疲劳,带给我的全是他给我的惦念和牵挂,临走时,他又只给自己留够了车费,把身上的一百元钱全都给了我,让我吃好喝好,父亲给我的是他的一腔赤诚和质朴,我真不知何以为报!
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父亲已年过古稀,也的确是老了,走路也不如从前那么强健有力,而是有点左右摇摆。今年七月做了一次手术,饭量也大不如从前,自己说吃饭也感觉不到香了,有时也像个孩子,现在要喝酒,家中人人反对,他也只能依从。在我记忆中他可是从不离酒的,酒量可在一斤以上的,而且在我小时候,父亲每到酒场总会带上我的,我也总能为父亲喝上一两杯的,这当时在我们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因为女孩是不怎么出门的。以至于现在,同事在一起喝酒总会敬我几杯的,这全得益于父亲对我从小的熏染。父亲现在说话,也不像从前在家中那么有威信,一句话可以招致侄儿、侄女的反对,其他人的嗤之以鼻,也包括我在内,我自小是父亲宠坏了的女儿,有脾气便可随性的使出,父亲也只能笑笑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