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家人说成龙向长汀家乡父老拜年,即刻心动,念旧于山下小村,想起往昔吃年夜飯时,总会眼巴巴等着一盘河田鸡肉端上来,那时想不到这道菜居然会成为客家菜中推崇的名菜。除夕到来,深冬寒侵,大人杀好鸡后,会来到屋前结满薄冰的池塘边,在冷得刺骨的水里拔毛,再用远处挑来如甘泉的井水处理清洁。清煮时,妈妈会点上一支香,以掌控沸煮的时间,随着香火渐渐短去,她会用一根筷孑插试看鸡肉是否熟到恰到好处。取出后,小心翼翼用刀轻托平切,切出两个至少巴掌大的鸡大臂,足有半斤重,留作年后招待亲朋贵客。没冰箱,寒冻,食物好保存,抹点盐巴就可,家里腊肉也这么制作,清水煮熟的肉块,切成条状,挂在屋檐下阴干,有的放置于一个装有菜干的大缸里,吸入菜干发出的带有阳光晒过的淡淡的火气,数月不坏,香味四溢。再说那鸡头也是留着,要留到正月待客时摆在鸡肉盘上,既正名又尊礼。鸡爪可以吃掉,剩下其他不肥不腻的鸡块,沾上姜汁,量少而味美,成为年夜饭最好的主菜了。那味道真是好呵!集鲜、嫩、香之奇味,再来一碗黄澄澄的鸡汤,鲜味浓浓,不由得你不把这个味道深藏记忆宝库,长久追寻回味。
广告里说河田鸡是世界第五大名种鸡,有了排名,就会有造假,就有人为名所累。有次,在厦大逸夫楼,我接待客人,看到菜谱里有道名为“桑拿河田鸡”,我想你干蒸就干蒸吧,非得整个怪怪菜种,我亮河田人身份,服务员自已就提出不要点这道菜了。又有一次,在单位自办食堂,中午加班迟了,几个人一起点小炒,其中看到河田鸡,我们眼晴一亮,毫不犹疑点了半只,我特地交待要把鸡头鸡脚一起端上来,小妹不知用意,结果,这盘鸡肉一端上来,全桌人大笑起来,服务员不知何故,面生奇情,一同事不无幽默的说,哎呀,露出了鸡脚了!他说的是造假露陷之意!原来人家根本不懂河田鸡为何方神圣,名气如此大,不就是鸡么,所以,连同鸡头鸡脚上来,一看一双黑色鸡脚,就明白假冒了,大家见而笑之,因为河田鸡毛色与肉皮特别是鸡脚金黄色,很诱人。还有一次,几位朋友相聚,厦门白鹭洲那里开有一家叫温补河田鸡的飯店,听说火曝得很,我们提前一天订好桌。我交待老乡老板务要正宗河田鸡,老板南山人,信誓旦旦,保证正宗货,我就担心又出“露出鸡脚”这样的笑话,失礼于客人。次日华灯初上之时就动筷了,随着食客多了起来,大厅里气雾缭绕,菜味扑鼻,加上灯火灿烂,使人食欲大增。几道小菜过后,河田鸡主菜上了。服务员将切好的一盘鸡肉上来,我一看傻了眼!什么河田鸡呀!连一般土鸡的色泽之感都没有。想想客人也不知这鸡与那鸡味道上有多大差別,只好悄不声,免扫了大家的兴。不料,老朋友张兄举筷挟一鸡肉入嘴,毫不客气的说,老弟,不对呀!这个鸡肉比在你长汀老家吃的味道差远了。后面的餐叙氛围,是你懂的,就不写啦。
老家河田有稀土,可能与鸡肉质有关。一方好土养一方好鸡。家里人早上把鸡从放出去,傍晚呼回来,养肥了卖出去换衣换油盐。好不容易盼到过年,终有了鸡肉吃,再不会挑肥检瘦了,肉多肉少都行,等的就是那个味,解那个馋。有一年大年初一,小小年纪的我,天未清亮,我就出去了,早饭时,我到野外拾得滿滿一框肥料提回来,妈妈笑了,笑得很甜,很快把要留来正月招待贵客的鸡翅,大大切了一块,蒸热后看着我吃下去,外加一个香甜的红心地瓜,说年初一去拾肥料,是发“春金”。我听不出发“春金”何意思,知道是一种鼓励。只看到妈妈眼角有晶莹的泪光。我想她是心疼我,或许妈妈看到了春的希望!为了这春的希望,我每年都回山里去,去回味久久留在心里的乡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