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点多钟,和发小来到一家餐厅吃晚饭。点完餐后,就开始和发小聊最近看了什么好书,以及生活中的一些趣事。
没多久,我们旁边的桌子来了两个人,悄然坐下,向服务员示意点餐。看样子,应该是母子关系。
我们的桌子跟他们的桌子是镶嵌着的,桌子间只隔着一块矮矮的透明玻璃。
“妈,看一下吃什么,这个套餐挺不错,里面的菜果都富含维生素,营养值挺高,对身体好啊!”
那位母亲脸色有点憔悴,轻轻接过儿子递来的餐牌,声音略微低沉地说:“嗯,就这个吧!"儿子又陆续点了几个菜。
不难看出,那位儿子是早已出去打工的了,虽然年纪和我们相仿。我和发小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
儿子继续在嘘寒问暖,“最近天气变冷了,记得一定要穿多点衣服保暖啊!对了,上次推荐给你的那个医保有没买?身体如果哪里不舒服,看完病后一定要记得报销噢……”母亲总是点头或者嗯一下,偶尔说几句话。
发小微笑着对我说:“这儿子真是个大孝子,好孩子,这年头能这样陪母亲出来吃饭,还一点一滴地关心母亲的,真的已经很少了,这母亲真有福气啊!”
可我的心,却总是有种伤感的情怀,但看着发小眼中那欢快的神情,也只好微笑着,“对啊!”
从这对母子的简单几句对话中不难发现,主导权其实已经在儿子这边,母亲则只是言从计听,听从着儿子的意见和嘱咐。没错,儿子的确是很孝顺,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但,如果我的母亲也像那位母亲那般,我不知道,我的心,会怎样的刺痛。妈妈,这个多么美好的名词的后面,总是带着像“啰嗦,关心,无微不至,体贴,问长问短”的一系列标签,在孩子面前,她们的嘴应该是停不下来才对的。假如,那些标签在妈妈身上脱落,而转变在孩子身上,对我而言,那就是意味着,母亲已经悄悄老去了。
我最初可以记事时,那应该是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开学的第一天,我哭嚷着不想上学,不想离开妈妈,当着所有其他的小朋友和他们家长的面前嚎啕大哭。妈妈和老师们都一瞬间办法全无,我也忘记后来是怎样留下来上课的。尽管慢慢地习惯上学,可还是经常想念着妈妈,无心上课,总是等待着下课放学的铃声铛铛响起。此刻想起,才知道,自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萌发了恋母情结。
我的母亲大人,是位很普通也很特别的母亲。她不像其他大多数家长那样,总是在孩子完成了老师布置的课时作业后,再买几本课外的练习册加练。也不会逼我去参加什么补习班来巩固成绩和提高成绩,只是会温和地跟我说:“上课集中精神认真听课,课后按时完成作业和复习一下当天所学知识就好了!"她很少来过问我学习方面的东西,成绩上对我也没有过于苛刻的要求,在学习方面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度,尽管我的成绩,不算很出类拔萃那种,但也起码对得起观众,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管我。记得有个暑假,我沉迷于电视剧,母亲察出了不妥,欲加阻止。可是,她和爸爸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一族,上班期间又怎么能控制了我这个电视小魔王呢!万般无奈之下,母亲大人竟祭出了一招,前无古人后可能也无来者的大招,“锁电视!”即用铁片巧妙制作一下,制出一个蚌形的结构,在“蚌”的嘴上下沿锥出一个小洞,上一把小锁,把电视机的插头放进“蚌口”去,上锁,咔嚓一声,搞定!
印象当中,有一件事是最伤最伤母亲的心。
那是我读三年级时候的一个周末。前天,四伯从家乡出来到我家来做客,跟爸妈畅所欲言时无意谈到家乡的大母狗生了三只超级可爱的小狗,刚好黑白黄三色。这话被我这个天生就爱狗狗如痴如醉的人听到还得了。四伯吃完饭就回乡下去了,我趁机来到父亲面前,央求他明天带我回乡下去看那三只可爱的狗狗。父亲眉毛稍稍向上,双眼珠子滚得圆圆的,嘟起嘴巴,轻轻地摇了下头。我满腔期待的兴奋之火在一刹那间被浇灭,但依然缠绕着老爸,拿出撒娇本领,试图去说服他。可我,最终还是说服失败。但,我依旧不认输,最后扔出了一句:“你不带我回去,我自己走路回,反正我又认识路,哼!”父母都嘻嘻一笑,以为这是天真的孩子说一下的玩笑,然而,他们都错了。
平时我们回乡下,都是开摩托车搭我们回去的,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40多分钟就可到。当时的我很可爱的想:坐车40分钟可以到,走路大不了一个多小时就OK了吧,况且平时我也有体育锻炼,这点不行应该不算什么吧,呵呵!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后,我和老爸在街上闲逛。突然我对他说:“我自己回乡下去。”他看着我这个熊孩子,有点不以为意,觉得我是在用这个理由来甩开他去找同学玩,他带着略微生硬的面部表情,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三年级的我,9岁的我,第一次开始自己的“步行回乡之旅”。
来到了那条山路的路口,我面带微笑,两眼向前,心中在想:很快,我就可以看到可爱的狗狗了。我欣然向前。
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看着两边绿树遍山,偶有红花闪烁的风景,闻着春风柔和的气息,踏着平坦的公路,我心情大好向前走!
时间流过了一个小时,我也开始急切地盼望着终点站的出现,加快脚下步伐。
在蜿蜒着的似乎无尽头的山路上,我依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自己的回乡之路,可是,当初内心那股在狂热燃烧的激情火焰,怎么觉得好像越烧越少呢?两边的风景怎么感觉没怎么变化呢?有点诡异了
两个小时过了,我依然看不到家乡的影子,疲惫感开始从脚跟处蔓生,两额的冷汗慢慢滑落脸庞,直滴地上。路旁的风景早已没有当初那般可爱了,黑云压过来,迷雾也开始向四周弥漫,渐渐,我有点力不从心了。
另一方面,在街上闲逛的老爸早回到家了,母亲看到他只身一人,便问我去哪里了。老爸轻描淡写地说应该是去同学家了吧,母亲听完就开始做饭去了。
三个小时了,我的体力也开始亮起黄灯了,只能走走停停,在路旁的长凳上躺一下,张开口呼长气,脑子在想:是不是自己走错路了,但不可能啊,这条山路根本就没有分叉路口的。
母亲有点着急地对老爸说:“如果去同学家的话,不可能这么久都还没回来啊,都差不多十二点啦!你的确定他是去同学家?”
老爸表情很无辜地说:“应该……该…是吧,不然他这个小子能去哪呢?”
母亲皱着眉头一脸不相信地再问道:“你真的确定?”
这时候,老爸突然想起了早上我要走路回家乡的话,母亲也想起昨晚我无意地说要回家乡看狗狗的事,两人突然面与面对上,不约而同地说:“该不会真的回乡下了吧?”老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快速找到电话,拨通乡下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四伯,老爸就问我有没回乡下,四伯有点惊讶老爸的问法,他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回来呢。老爸放下话筒,母亲就急切而紧张地过来问怎样,老爸神色有点沉重地说:“没有。”然后两人继续去翻我的同学朋友的电话,可结果,都是一个样:没在。
突然,母亲失去重心,晕了过去。
快四个小时了,我的嘴唇开始发青发紫了,脸色开始有点发白了,沉重的脚步慢慢开始寸步难行了。就在我意识快要变得模糊时,我隐约看到了家乡那熟悉的老屋子。咬着牙,顶着即将要昏迷的意识,一抬一放地迈着千斤重的脚。眼看只有几米了,却怎么感觉好像还有一公里一样呢?
终于迈进了四伯家的门口,四伯看到我,突然木了,呆住了。刚想说什么似的,我两眼一黑,昏迷过去了。
四伯马上打通我家的电话,将我回到了乡下的消息告诉老爸,这才让焦虑万分的他们两个悬着的心定了一下。
待我醒过来时,老爸已经开车回到了乡下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怎样疯狂地骂我,而只是,静静地叫我上车。
回到家里,我看见母亲大人坐在饭桌那边的椅子上,面容憔悴,神色惨淡,二话不说。虽然那时我才9岁,但,从母亲的神情可以看出脆弱的内心受到多大的打击与碰撞,我知道这次的“一意孤行”对母亲造成伤害有多深,那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好,瘦削得厉害,好长的时间都没有理我。
我,是在那次后才慢慢地成长与成熟。
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现在说起来母亲也会调侃我当时多么的勇敢,多么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多么的牛逼。而我一想到当时母亲坐在饭桌椅时的神情,我会有一种深深的自疚。
自从上大学后,在校住宿,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时间便少了很多,仅仅寒暑假了。其实我很清楚,以后见母亲的时间只会更加更加地少。现在在家,听着母亲的啰嗦、嘱咐、关心、问长问短,我觉得那是一种奢侈的幸福,一种享受。我真的真的不想角色互换的那一天到来,因为,我不知道,那时的我会怎样的痛心欲绝。我希望永远是母亲心中那个长不大的孩子,让她继续啰嗦我。
趁现在自由的时间还多一点,趁母亲还未完全老去,多点陪伴母亲吧。多做些让她开心的事,多让她啰嗦我们几下,爱,就要趁早开始。莫让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