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农村,吃的主食是煎饼,所以家家户户都要摊煎饼。把小麦淘干净,到打面房打成糊子,回家支起大鏊子,就可以摊煎饼了。
摊煎饼是一件很累很麻烦的活,如果要准备三四口人一个月的煎饼,那就要摊上一天。鏊子比自行车轮还大些,像乌龟壳,三条腿支在地上,在摊煎饼时人只能坐在小凳子上,憋屈得很。母亲就是这样一坐一天,而我们兄妹三人只能给她添麻烦。中午放学看到母亲在摊煎饼,大声嚷着让母亲摊两卷菜煎饼,根本就没有想到凑合着吃点别耽误母亲摊煎饼,让她早点摊完,早点歇会。母亲却从未露出过厌烦的表情,她停下摊煎饼,为我们准备菜。
摊菜煎饼用什么菜全凭个人爱好,胡萝卜、白菜、豆腐、辣椒等等。如果想吃荤的,那就放些肉,不过肉只能切成丁,否则不容易摊熟。我们喜欢吃辣椒豆腐的。切好红红的辣椒,拌上豆腐,放些葱花,加上调料,倒点豆油,摊出来的菜煎饼外焦内香,辣椒油浸出来,金亮亮黄灿灿诱得你口水如泉涌般。摊两卷菜煎饼要花掉母亲近一个小时,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地样子,母亲嗔怪道:“害馋痨了,吃那么急,当心噎着。”
这样解馋的机会随着我上小学便告结束了,因父亲的工作需要,我们把家搬进了乡政府宿舍,而乡食堂却只卖馒头。
当我再次吃上菜煎饼是我在城里上中学的时候,第一天去学校报到的路上我就发现街上有不少摊菜煎饼的。一辆三轮车,放上煤球炉,架座如蒲扇般大小的鏊子,一个简易的摊菜煎饼摊就成了。我暗暗记住了人多的摊子,我当时想,人多说明摊得好吃,星期六放学回家给母亲摊上一卷,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六,一放学我就跑到那家摊前,让摊主阿姨给我摊卷辣椒豆腐的。摊主阿姨先烙好一张煎饼,然后把拌好的辣椒豆腐摊匀在煎饼上,然后再用另一张煎饼盖在上面,等菜熟后把煎饼卷成长条,用刀切成两段,用张纸垫着放进塑料袋里。我清楚记得摊主阿姨对我说:“菜煎饼热着好吃。”“我知道,我是带回去给我妈吃的。”她一听直夸我孝顺,还少收了我两毛钱。我道了谢便匆匆往家赶。
一路上,菜煎饼的香味就像魔鬼在我脑海顸然而立,且不断茁壮成长,当他快要冲出我的脑海时,三十里的路已经走完了。我把菜煎饼拿给母亲,母亲没接,却说:“你吃吧,骑那么远的路也该饿了。”望着两小块菜煎饼我骗母亲说:“我摊了两卷,这卷是专留给你吃的。”母亲这才拿起一块细细地品尝着,看着母亲吃得如此享受,我的心笑了。母亲吃得如此之香,诱得我口水偷偷溜出嘴角,我赶紧用手擦掉。母亲看出我眼馋的目光,第二块说什么也不吃了,非让吃下去。我拿起咬了一口,木木的感觉,菜煎饼被袋里的水汽泡烂了,外焦内香变成了外烂内凉。当时我就奇怪母亲为何会吃得如此享受,到长大后才知道那都是为了儿子的爱呀!
现在小区门前就有摊菜煎饼的,只是母亲的牙已掉光,再也咬不动菜煎饼了。看到母亲孤伶的牙床我的心都碎了。母亲啊,让儿子变成你的牙齿吧,让你再品尝一次这幸福的菜煎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