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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之夏(二十五)

  江月白看着窗外被炎炎烈日晒蔫了的柳枝,竟有些头晕目眩,神情恍惚起来。她想象着电话另一端陈云峰那副霸气十足的嘴脸,下意识里怯生生地说:“那明天下午,我去你那,你把地址发给我吧!”从她口中说出的轻飘飘的几个字,却如石头一般,落到了心上,每个字都有重重的回响。她的内心掠过一丝疼痛,她又一次让自己深陷于情感与道德的漩涡中难以自拔。她不知道是要做一只拥抱光明的灯蛾,奋不顾身地扑向那瞬间让自己魂飞魄散的欲望之火?还是要做一只胆小敏感的蜗牛,将柔软的身体藏进壳里,在桃花雨落时,远远地躲在阴暗的石缝里,偷看一场缤纷的花事。

  小店里的食客都已散尽,只有她还孤零零地呆立在桌边。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对她说:“姐姐,您没事吧!”江月白很尴尬地淡淡笑了一下,说:“我,没事!”说完,她就慢悠悠地走到了大街上。

  午后的阳光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街上行人稀少,江月白走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像被榨干水分一般,在熊熊燃烧。早上还很白皙的胳膊,仿佛瞬间就变成了古铜色。她费力地将一张硬纸板放在头顶遮住强烈的日光,街边商铺的牌匾明晃晃地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她非常的怕热,阳光的暴晒,让她的头脑昏沉。也许是小时候睡火炕的原因,伤了热。听爸妈说, 小时候,她是奶奶手心里的宝,甚至是睡觉都被抱在怀里,冬天的时候,奶奶生怕她冻着,把她放在火炕最热的地方,有时,热得她在火炕上翻来覆去,就像一条岸上脱水的鱼。

  她在站台焦灼地等待着公交车,周身的燥热让她的情绪有些萎靡。她眯着有些昏花的眼睛,无限憧憬地望着马路对面镶嵌着深蓝色玻璃幕的雄伟气派的写字楼,那里的中央空调一定是凉爽宜人的吧,那里的白领丽人一定是妆容精致,优雅干练的吧!身处这个繁华的都市,每天,她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车在她的眼前来往穿梭,每天,她都能看到姿态各异的人,风风火火地从她的身旁走过。可是,庸庸碌碌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一台车属于她,她也没有变成哪个风风光光的人。每天清晨,睁开眼睛,她都想逃离这种一潭死水的生活,可是,一到傍晚,回到家里,沉浸在无边的暮色里,她便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再用一丝丝的茫然无措织出粗糙的茧来,缠绕着自己庸常的身体,懦弱的灵魂。

  坐在凉风习习的空调车里,江月白的心情好了很多。明天就要和陈云峰见面了,这个魔鬼般的人物让她欢喜让她愁,为了保住那张单子,在这个行业暂时地留下来,她必须全力以赴。这个狡猾的男人,她到底想要什么?是一千多元的佣金,还是别的?江月白把头斜倚在窗玻璃上,面无表情地 胡思乱想着。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打乱了她生活的平静,一时间劳神动念,便乱于心,困于情,让她在疲于奔命的道路上,又拾捡起遗失许久的情感碎片,这些碎片,让她本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伤痕累累。

  落日向西,晚风温柔,暮霭中的城市沉浸在晚霞的余辉中,暖意融融。江月白随着匆匆的人流下了车,她抬眼望着,一轮圆日如红灯笼i一般挂在远处浅蓝色的天空,大片大片棉絮状的云朵散落在天际,一种静态壮阔的美直抵内心。

  马路对面乐声飞扬的凯德广场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一群都市悠闲的舞者,踏着欢快的节拍,在 广场上尽情地舒展着腰肢。小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有的在小心翼翼地学轮滑,有的在兴高采烈地吹着颤颤悠悠的大泡泡。好久没有去超市了,冰箱都空了,想到这里,江月白匆匆穿过舞动的人群,向地下超市走去。

  去超市购物,应该是江月白最开心去做的事情了。虽然成百上千的化妆品,名牌服饰,奢侈品,她舍不得去买,但超市里千滋百味的食品,她却是不吝惜银子的。她推着购物车,先来到了奶制品区,从冷藏的货架上,拿了两包芝士牛奶,又拿了一桶“蒙牛”酸奶,又在对面的冷冻柜里拿了四袋黑胡椒牛排,两袋手抓饼,接着是切片面包,火腿,又去蔬菜区买了好多种蔬菜。每次去购物,她都恨不得把车子装得满满的。无论买什么东西,她都不用和任何人去商量,在这座婚姻的围城里,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过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去抉择任何事情。

  江月白轻松无比地在超市里逛着,一个人自得其乐,她最喜欢逛的要算是酒水区了。她常常会爱不释手地欣赏着五花八门,剔透精美的酒瓶,在她的酒柜里,也有一些形状各异的酒瓶,有时,她也会拿出来把玩一番。品酒是舌尖上的文化,有的品出酒的醇香绵柔,有的品出酒的厚重浓烈,而姿态各异的酒瓶,同样会令人赏心悦目。

  她沿着长长的货架,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酒品,当看到“江小白”时,她的内心微微一颤,酒瓶的封面上是一个短发的女子,手中拿着摘下来的面具,背景文字是:真正的忘记不需要任何努力,我有一瓶酒,有话对你说。每一瓶酒里似乎都沉淀着一个止于唇齿,掩于岁月的故事,只是无法对任何人说。江月白便想起陈云峰有一次错将她的名字叫成了“江小白”,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几世的轮回都不会忘记,即使是喝了奈何桥边的孟婆汤也无济于事。而这瓶清冽如水的酒镌上了那几个字是否就有了魔力,真能不需要努力就能把一个刻骨铭心的人忘记?她鬼使神差般地从货架上拿下了那瓶酒,放进了车子里。

  江月白拎着两大袋子东西走出超市时,跳广场舞的人都已经散了,白日的喧嚣又归于沉寂。微弱的地射灯在树丛边若有若无地照着,夜幕降临,四周的高楼都亮起了万家灯火。她回头望着凯德广场后面的那栋高层,目光却随着这渐浓的暮色,一点点暗淡下来,她知道,属于她的那间房,肯定是一片漆黑的。

  回到家里,她依旧点亮屋里所有的灯,不知为何,炎夏的夜晚,屋子里却是如此的冰冷,少了些许的烟火气。她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摆到了宽大的餐桌上,一个人的晚餐,也要丰盛,浪漫些,不然便会辜负了窗外月华如水的夜色。想到这里,她便换上了家居服,开始烹饪晚餐了。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菜饭终于摆上桌了。江月白看着桌上煎至七分的黑胡椒牛排,一碗白米饭,一小盘手撕大拌菜,一盘干煸四季豆,满心欢喜地笑了。最后,她仍不忘把那瓶“江小白”郑重其事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在心里暗自决定,明天就和陈云峰做一个了断,想到这里,她拧开了瓶盖儿,酒香清冽,扑鼻而来。她一点点小酌了一口,顿感舌尖火辣无比,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只因为,想忘记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只因为,她不知道怎样才能磨灭这个男人留在她生命之中的刻骨铭心的痕迹。也许唯有酒,才能麻木她每一根多情的神经,让她不再心痛。

  早晨五点多,东方就露出了鱼肚白,淡淡的白光,倾泻进来,照在了江月白宿醉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伏在餐桌上睡了一宿,两只胳膊被压得失去了知觉,冰冷冰冷的。这时,手机的闹铃声也响起来了,她却忘了电话在哪里?沙发的缝隙里,背包里,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口袋里,她寻寻觅觅,找了半天,终于在超市的塑料袋里找到了手机。她拿起手机,苦涩地一笑,心里想:这“江小白”的威力还挺大的,自己都快得健忘症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顺便把有些人也一并都忘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昨晚十一点多,陈云峰给她发了一个位置,是H城一家宾馆的地址。她看着那个地址,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她似乎知道,今天与这个男人将要发生什么?H城,是这座城市周边的小县城,与她这里相隔甚远,需要坐四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才能到达。江月白的头脑一片混乱,去还是不去?让她进退两难。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她在心里,狠狠地一遍遍地在诅咒着这个男人,是他让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备受煎熬。思来想去了很久,她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看看这个男人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这个魔鬼般的男人,他已经把自己折磨得快要疯掉了!江月白甚至已经分不清,她对他的情感,是喜欢,是爱,是膜拜,还是两种人格的抗衡、

  昨晚逞强喝了半瓶白酒,早晨醒来时,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毫无食欲。江月白嚼着难以下咽的面包片,喝着温热的牛奶,简单地吃了早餐,然后就去衣柜里翻找衣服。她穿上了一袭黑色的长裙,站在试衣镜前,揽镜自照那张愁大苦深般的脸,感觉自己像从修道院里走出来的修女。她又穿上了暗红色丝质的圆领阔衫,走了几步,感觉自己像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然后,她又换上了一套卡其色的职业装,感觉自己又过于庄重,好像要去和陈云峰谈判。最后,她还是穿上了那件亚麻的白色连衣裙,她想自己一定要干干净净地去,然后再干干净净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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