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随着陈云峰来到了负一层的地下车库,地下室冷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比楼道里更加恐怖万分,只要有一点的诡异声响,江月白就会立马惨叫起来。她在后面对陈云峰说:“陈哥,你等等我,我害怕。”陈云峰依旧没有停止自己飞快的脚步,只是很揶揄地说了一句:“你呀,看什么都害怕!整天躲在被窝里别出来了!”江月白心里愤愤的想:陈云峰,你这个冷血动物,不知道怜香惜玉,难怪你老婆要和你离婚。
江月白终于上了陈云峰的车,本来有点冷的她却出了一身的汗,她心里暗想:我这是怎么了?如此的惊慌失措。此时,陈云峰已经启动了车子,车厢里也响起了好听且伤感的粤语歌曲,“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
车灯亮起,照着前方有些漆黑的路面,陈云峰有些得意的说:“喂,小白兔,你知道,这地下一万米停车场的防水地面是谁做的吗?”
江月白心想那还用问,肯定是你了。但表面上,她却装作很好奇的说:“陈哥,我哪知道是谁呀!这老板你认识呀,哪天帮我介绍一下,我好卖他一份保险。”
陈云峰本想在她的面前炫耀一番,可江月白的问话让他了无生趣,他很霸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是你大爷,——我!”
江月白憋不住笑了起来,恭维他道:“陈哥,厉害!有机会再给我讲讲您辉煌的奋斗史吧!”
车子开出了地下停车场,驶在了马路上,虽是炎夏的天气,难得会有午后的凉爽。江月白看着有一大片乌云从她眼前飘过,遮住了太阳的光芒。路边挺拔的杨树上,偶尔能看到惊起的鸟群,掠过浓密的树叶。在建的地铁工地上,起重机在半空中高悬,往来穿梭。
江月白心花怒放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改早上,冷风中凭栏观水的黯然伤神。这个看似危险的男人,却如同救命的稻草一般,让她能爬上现实风雨飘摇的岸,让她能在郁郁寡欢的境遇中略展欢颜。她不知道,以后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她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里究竟有多少似是而非的暧昧。但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的就是微小的幸福满溢心间。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陈云峰,很温柔地说:“陈哥,你想吃什么呀?”
陈云峰似笑非笑的说:“其实,我就想吃你。”
江月白一听这话,她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她心里清楚,对于这个男人时而冷酷时而暧昧的撩拨,她已渐渐失去了抵抗力。仿佛正有一双多情的手,不停地拨弄她那根早已钝涩的心弦,那是遗失许久的对于世间男子的眷恋与幻想。
陈云峰看着江月白又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就知道,自己的口无遮拦又把她吓到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打破了冷场的僵局,又一本正经地说:“我说小白兔,看你这弱不禁风,林黛玉的样子,我狠宰你一顿,就像是扒皮抽筋一般,我也于心不忍,这样吧,你请我吃涮鱼吧!”于是他们就去吃麻辣涮鱼,这是江月白从来没有吃过的。
江月白就像干枯的花朵重经雨露一般,绽放出了灿烂的笑颜,表面上拱手作揖对陈云峰说:“谢谢陈老板体恤,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心里暗想:陈云峰,你变态!
陈云峰乐呵呵地开着车,一路向东,躲过了几次的红灯,又礼让了几次的行人,横穿过一条条大街,又挤过一条条小巷,终于到达了一家饭店的门口。
这是一个装潢还不错的饭店,一进门,有一个十八九岁的胖乎乎的小姑娘穿着喜庆的民族服装,热情相迎。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陈云峰说:“陈哥,您好久没来了!”陈云峰时刻不忘把他的荤段子挂在嘴边,一半 嬉笑一半挑逗地说:“是呀,好久没见着我了吧,想哥了吧!”小姑娘却很大方的说:“是呀,很想你!江月白在一旁听着直想笑,心里暗想:陈云峰,你这个烂人,到处留情。她是想你的钱了!”陈云峰却低声对江月白说:“看看人家,多实在,多大方。想就说出来,不像有些人藏着掖着的,一点都不厚道。”江月白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当众无法和他理论,只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江月白用欣赏的眼光环顾四周,深色檀木的桌椅,略显低调,四周裸露的墙壁上凸起的都是白色的小块方砖,墙壁上方,接近天棚的位置是一处格子架,一字排开,摆放的是各种彩色的陶罐,还有一些京剧的脸谱,门口的一角,是一株挂满仿制樱花的许愿树,上面密密麻麻,五彩缤纷的悬挂着形状各异的小卡片。这个餐馆虽然只是四面八方食客的果腹之所,却被它的主人经营出了艺术的模样,充满尘世间的温暖。
江月白边看边随着陈云峰坐下来,那位胖乎乎的小姑娘,来到了她的身旁,江月白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的眼睫毛画得有些夸张的长,唇红鲜艳,胸部丰满,黑色的长指甲让她想起了西游记里吃人的妖精。陈云峰一坐下,就脱口而出:“小妹妹,给哥来条草根。”桌子上的汤锅已经加热了,陈云峰又要了一盘水晶粉,一盘撕茄子,金针菇和平菇。然后把菜单甩给了江月白,抛出一句:“小白兔,你再看看来点什么,反正是你花钱,我不心疼。”江月白对他是咬牙切齿的恨,但只能生生地咽进肚子里。
她又点了一小盘的油麦菜,一小盘生菜。在中间的吧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调料,麻酱,蒜末,辣椒酱,香菜末,葱末,鱼子酱,香油,还有花生碎,一应俱全,只是简单的水煮鱼,配上这些调料,该是多么的美味呀!
雪白的鱼肉落在翻滚的热锅里,不一会儿鱼香味就飘了出来。陈云峰还是很体贴地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让她多吃点。江月白心里想:这已是他们第二次在一起吃饭了,在餐桌上,陈云峰还是很照顾自己的,蘸着醇香的调料,她尝到了涮鱼独特的味道。也许,她会永远记得,是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陪她一起吃的涮鱼,是这个男人给了她关于涮鱼的美好回忆。谁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呢?是朋友,夫妻,情人,仿佛他们已经熟而又熟了。
和陈云峰吃饭,酒是必不可少的。当两个明晃晃的绿棒子摆在江月白面前时,她不喝就已先醉了。而陈云峰也是很擅长劝酒的,他举起一瓶啤酒,不怀好意地冲江月白笑了笑说:“来,小白兔,这瓶酒你怎么也得喝了吧!庆祝你成功搞定我这个大客户,感谢我对你的支持。你要怎么谢我,可全在这酒里了。”
面对陈云峰的刁难,江月白这次却淡定了许多,她似乎已开始习惯与这个半明半昧男人的周旋。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陈哥,您真是煞费苦心呀!这段时间,我走的最迂回最虐心的路,就是您捉弄我的套路。”
听完这话,陈云峰呵呵地笑了起来了,疑惑不解说:“是吗?我有吗?我什么时候捉弄过你呀,我怎么不知道?”
江月白心想:你对我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虽然只是信口开河,而我却听得认真了。
她只是淡淡的一笑,不做解释。其实这也无需解释,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放在了心上罢了。
江月白真的也举起了一瓶酒,倒不是,她被陈云峰劝服了,而是,她已决定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与这个男人抗衡,虽然,她知道,她是天生的不胜酒力。不知不觉已喝完了一瓶酒,她的头脑开始昏沉,意念开始恍惚起来,右手的五个手指轮番的麻木抽筋。陈云峰的一瓶酒已经喝完,不知何时,他又匪相十足的叼起了一根烟,烟雾在江月白眼前若有若无的飘荡,与锅中升腾的热气重叠交融。让人分不清哪一缕是烟雾,哪一缕是水气。
陈云峰有些惊讶的说:“行呀,妹子,你的酒量见长呀,这段时间没白和哥混。”
江月白只是很勉强地笑了笑,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极了。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谈笑嘈杂声,不绝于耳。江月白醉眼迷离地看着陈云峰说:“陈哥,我们走吧!”说着就去服务台结账,陈云峰却默不作声地起身向门外走。
江月白一字一句的对前台的小姑娘说:“美女,我们这桌结账。”
小姑娘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她说:“女士,你这桌不用结账,陈哥是我们这的会员,直接记账就行。我们这有一株许愿树,每位客人都可以写上自己的心愿,您要不要也写一个。”
江月白从那个小姑娘手中接过一张橘色的心形卡片,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心愿,多年深埋心底的愿望,是遥不可及的。在那一瞬间,她所能想到的是,这个在她的生命中偶然遇见的男人,带给她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她虽然拿起了笔,却举棋不定,她没有什么愿望,只是想对陈云峰说一句话,而这句话,却又羞于开口,只能默默地写出来。她在小卡片上小心翼翼地写着:陈云峰,认识你真好!然后写上了那天的日期:2015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