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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亡妻的日记(五)

  2003年11月11日——

  

  站在镜子前,凝视着削瘦而憔悴的男人;我感觉你又将下巴,柔柔地贴在我的肩上,朝我俏皮地抛着媚眼,淡淡的香气沁入肺腑,耳边飘荡起熟稔的话——阿伟,你的老婆真靓!我还没来及转身,镜里,依旧只是一个皮包骨头的男人,恍惚凹陷的眼里,一丝火苗还没燃起,就灭了。

  

  宝宝,你走了,把燃烧我生命的火种也带走了;那种非你不娶,我不拥有你,谁能拥有你的气魄也早已散为了烟尘。我已不是你美丽眼中的爱人了,痛苦和思念每天蚕食着,一个28岁男人体内的能量;厄运碾碎了一个温暖的家,我不愿倒下,我想寻找一百个一千个理由证明,我很坚强;可绵软的身体仿佛飘浮在梦里,双足竟感触不到厚实而坚硬的大地。

  

  一人枯坐时,我吃惊地感觉,贴在骨头上的那一点点肉,正在往下掉,我猛然惊醒。于是,重拾起落满尘埃的篮球,偶尔,上文化站疯狂一下;累了,就回来洗个澡。宝宝,我想起你经常给我洗澡,有时,边洗还边唠叨:我伺候儿子,还要伺候你!不是说两个男人保护一个女人吗?我就嘿嘿嘿朝你傻笑;你又说:象我这样对老公的老婆多吗?!其实,我知道你愿意为我洗,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愿不愿意,从你的眼里,你的动作中感觉得出来。虽然恋爱时,我有些担心婚后的磨合期;我是杞人忧天,婚后的生活时常令我心醉。许多时候,灯光下,望着熟睡的你——你的秀发自然的散乱着,甜蜜得像个孩子;你的旁边,是酣然入梦的儿子;柔和的灯光下,我常这样痴痴地端详你们母子。有时,我会俯身,在你安详的脸上轻轻地吻一下;酣睡的你,偶尔会侧过身,温软的手自然地落在我的胸脯上;我小心翼翼地入睡,生怕惊扰了你的好梦。

  

  亲爱的,雨夜,我们还有搂在一起听雨入眠的习惯;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声,让我们贴得更紧;我还喜欢电闪雷鸣之夜,即使你正同我怄气,也会惊惶地钻进我的怀里。早晨醒来,我们,还有幼儿,都是趴着的姿势;于是,我们会彼此相视而笑……

  

  就在我冥冥感谢上苍,沉醉幸福中时,一场暴风雨卷走了一切。“妈妈”这个字眼,儿子会越来越陌生;你的温度,你的体香,你留在我身体里的味道,也在慢慢散去。时间在医疗创伤的同时,也带走了许多滋润我心灵的养分;日子依然执拗,儿子慢慢长大。有一天,我会告诉儿子,把我放在你的身旁,我要陪着你,静静地偎着你,守护着你。

  

  2003年11月13日——

  

  背着儿子走在上学的路上,冰雨敲打着碎花小伞,阴云笼罩着小镇的天空,萧杀的冬天来了。虽然,冬天的冷酷尚未完全展现,我已过早地感知了这个冬的严寒与荒芜,它让我铭心刻骨。冷雨一直不停,我又想起了你光秃秃的坟茔,我的爱人,你冷吗?举着这把能遮风挡雨的伞,我还能伸向何处?

  

  在你生前,刮风下雨、地冻天寒,你都必须早早起床,买好菜,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早餐;然后,匆匆披上雨衣,骑上摩托车赶往十里外的山区学校。我们休闲温馨的时刻太少,你留给我和儿子的,总是那柔弱匆忙的背影。我心里清楚,你是个不安现状的女人,不想窝在这个灰蒙蒙的小镇上,呆在那所简陋的小学里,你想飞;我也知道,你的天空可以更大些。但你明白,你是一个妻子,一位母亲了,感情和责任,把你的理想压缩成偶尔的几句牢骚。为了我们,你压抑自己,同梦想抗争,美丽的眸子里有点忧郁,有点失落。作为丈夫,我是自私的,我只想你永远伴在我身边。你有时说:大宝,我想出去。我的反应非常激烈,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你真出去,我们就离婚。你不再说话。

  

  现在想想,在现实理想夹缝中生存的人,谁没有一点想法?你是一个太感性的女人,幻想和梦想交织的女人。而我,已是一个挣扎过痛苦过回归现实的男人,当我武断地伤害你时,怎就忘却了曾经的心路历程呢?怎就没有用男人的胸襟宽慰你这颗柔弱的女人心呢?

  

  其实,你的母性会战胜内心的躁动。后来,我也看到,在儿子面前,你几乎没有了自己,你的梦想,已经消融在儿子的爱里。爱的面前,许多时候,分不清对与错。脆弱的肉体面前,梦想也好,欲望也吧,又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现实背后的无常,经常会发出阴森的冷笑。我们,智慧又脆弱并在爱着的我们,只有相互抱紧些,用快乐和温暖抵御寒冷。

  

  2003年11月16日——

  

  曾被青年追捧的诗人汪国真说过:人生从哭声里开始,在哭声里结束;这中间的距离,就叫做人生。今天想起此诗,颇感几分苍凉。

  

  宝宝,记得初识你时,你的气质和冷艳就俘虏了我;其实,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丽女子。当时的你刚毕业分配,踌躇满志,不安现状;在苦苦追求你的两三个月里,我现在的脑海依然只浮出两个字:难熬。我每天寝食难安,像丢了魂,渴望每时每刻见到你,渴望你温柔的对我,而你的目光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偶尔对我好点,我会兴奋几天,受了冷遇,又觉得天塌了。那是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

  

  那时的小镇老街有家卡拉ok,一个年轻女孩子开的。被你拒绝的日子里,每晚,我都会徒步一公里去卡拉ok,要上一杯奶茶,而后陷进最黑暗的角落,恍惚地望着那些少男少女们放肆、疯狂。我只静静的,浸润在自己的忧伤里。年轻女老板喜欢唱陈明真的《念念不忘的情人》,她演绎得很棒,总把我的泪从眼眶里夺出来;每晚,她都会唱一遍,我也每晚必去,风雨无阻。虽然,我的嗓音很好,却极少登台;我只想陷在黑暗一隅,品味那种心颤的感动。

  

  后来,你终于成为我妻。我跟你提过这段时光,你没笑,也没说话,只是用双眸柔柔地盯了我半晌。

  

  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三天两头打电话慰藉我,手握话筒,我依旧无声。我不想说什么,也无话可说;我只知道,我在穿越一条黑暗的隧道——隧道尽头有阳光,我明白;穿越多久,我却不清楚。

  

  亲爱的,还记得中心幼儿园吗?一下班,我就去你宿舍;而你,仿佛能听到我的心跳,斜倚在门口,望着我,笑靥如花。一天,你在桌上留了张纸条。时隔几年,我依然记得内容:阿伟——对不起!我去大姐那儿了,大姐叫我陪她一晚上,晚上你一人睡了。你的三子笔。我知道,大姐夫读研去了,大姐一人很寂寞;我们恋爱后,你有两个月没去了,你是该陪陪她。可我当时失魂落魄,心里空空的;尤其房里漫着你的体香,却不见你的人。桌上的秒钟滴滴答答,让人难熬。几乎五分钟,我就到门口望一下;天黑了,摁亮台灯,我独坐床边,听见汽车声,我就一阵心跳;失望在慢慢加剧,后来,彻底失望了。于是,强迫自己看书,强迫心静。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听见了轻微的喘息声,扭头一看,你像倩女幽魂站在了我面前——红扑扑的脸,扑闪的睫毛,心醉的微笑;当时真想抱你转几圈,可我是个木讷的人,只是一个劲儿嘿嘿嘿傻笑。你说,大姐送你到车站很不高兴,说你的心变了;你说你很想陪大姐,又担心我一人着急……

  

  宝宝,时间在掠夺我心上的你;我慌乱地抓着,抓住了一些或温暖或美丽或锋利或心碎的碎片;这是我的,我们的,甚至儿子的碎片。我要把这些仅存的碎片,珍藏在心最柔软最温暖的角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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