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我背负全家人的期望参加高考。569分——第一次高考,我以一个上不了北京任何一所重点大学的分数草草收场。外婆告诉我,八岁那年,别人问我长大以后想干嘛,我总是嘟着小嘴说我要去北京上大学。这是家人时常在饭桌上提起的桥段,想不明白一个八岁的小破孩儿哪里来的“去北京上大学”的概念,我只是想为这个桥段续写一个完美的结局。
填报志愿那天我缺席了,跟父母要了一千块钱,花了三百多买了一张去苏州的车票,直奔寒山寺。“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那年诗人张继进士落榜,失望之下来到苏州,遥望夜色中的枫树古桥,发出这流芳百世的吟叹。我走在苏州城静谧的夜色里,体恤着与古人如出一辙的心境,回想自己过去备考的一年——由于基础不错,上半学期过得还算顺利;下半学期开始变得紧张焦躁,一模失败后的心灰意冷把我推入谷底,二模的翻身仗也打得不漂亮,最后迎来自暴自弃的高考。在路边的小摊随手买了一本寒山寺的小册子,从介绍张继的书页里的一句话我得到了慰藉,“落选归乡后,张继再战,终登天宝进士第。”我把小册子揣入口袋,决定再度走进风雨。
书信西南望京城
没跟父母商量,仅凭白羊座的一时冲动,我又回到了高三的教室里。教室换了,堆积如山的课本却还在;同学换了,埋头苦读的架势却依然;老师换了,谆谆教诲的言语却没变。高三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忽地一下排到了年级第一。这样的结果没有给我带来半点的喜悦。
从苏州回来以后,我推掉了所有的同学聚会,当曾经的战友们都在把酒饮欢庆祝胜利回忆高三憧憬大学的时候,我躲进了自己的小屋里,翻看高三一年积累下的卷子。试卷们堆得足足有半个人这么高,我把错题全挑出来,重新做一遍,发现哪还有漏洞马上看书补救。就这样,我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把以前高三没时间弄明白的知识过了一遍,而且我比现在的同学多读了一年,考年级第一是理所应当。
新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得数学者得文科天下”。我数学很好,其他科基础也不错,考个北大清华是很有希望的。我只是淡淡一笑轻轻点头。与新班主任谈话后,我的压力更大了。我的高中虽是省重点,但文科却不是强项。去年学校整个文科班没考上一个清华北大,复读的最好成绩也只上了对外经贸大学,北大谈何容易。
看到校内上同学发的大学生活照片,想到父母虽嘴上不说却藏在心底的期望,忆起去年单调的煎熬,我开始怀疑最初的选择,当初还不如上个不错的二本,何必心念着北京。复读的一年学习依旧紧张,但我每月都会抽出时间跟远在北京享受大学灿烂生活的竣竣保持着原始的书信联系。
她在信里提到五道口大学城,说她那低调而不妥协的可爱信纸是在“光合作用”买的,她在Lush的柔软音乐里和着午后的温热给我写信。她在五道口得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多乐之日”,她说还有一家小店叫“红英”,那里的衣服风格得令她牙痒痒却又买不起。我藏在高高的书堆后,读着她的文字,想象着传说中的五道口。这样愉悦的文字,日后被我们称作“爱五道口主义教育”。正是这些其貌不扬的平角信,给了我坚持下来的理由。
夜幕有梦无人省
高四的考试一如既往的多,像冰糖葫芦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我的成绩也仿佛纳斯达克指数一样,有起有伏。不过与去年焦虑不安相比我显得淡定了许多,无论成绩是好是坏心里总是波澜不惊。我学会了在周围同学都抱怨卷子太难时,把分数丢在一边,拿起卷子分析错题。经过一次高三,我深知人生的起起落落实属正常,况且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就不必太苛求。
生活很单调,有时候走入人群,虽是熙熙攘攘却依然感觉孤独。有时心里压抑很久却不知找谁倾诉,想跟同学诉诉苦却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想对父母说却害怕他们会过度担心彻夜不眠。学校有个十一层的教学楼,楼顶上有个小天台,几乎每次考完试需要宣泄情绪,我都会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走上去,俯瞰霓虹闪耀的城市夜景,仰望头顶灿灿的星空,把那些不愉快的小情绪一吐为快。就这样,那个十一层楼顶的小天台藏着我的许多秘密。
每到夏天,南方的城市总有湿润的空气,站在楼顶,风吹起来便会有和风扑面,耳机里是ToriAmos的声音,柔和而有力。我眺望着远处高楼的灯光,心里默念,有哪一盏灯光是属于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