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有天接到同学廊子的电话,她当时正在阳光明媚的院落里洗尿布。
廊子曾经追求过她,有一张好帅的面孔。电话里说,木木,我在贵阳这边很好。进了某集团公司,还当上了一个小头目。前天在朋友微信圈里才知道了你的电话,知道了你嫁给了一个懒鬼穷汉,日子过的不好,我很难受。我不是救世主,但最起码,能改变一下你目前的现状。来吧,廊子欢迎你,贵阳欢迎你。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木木落泪了。
她从一座山,嫁到了另一座更深的山里。一年后,有了孩子。三亩薄地,两头猪,一棵柿子树。321,这就是她生活的写照。无数次,木木呆立在猪圈前,望着撒欢的猪娃,背影有些黯然。
只有两三个闺蜜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偶尔来一趟,劝她出外打工。她考虑到婆婆人年龄大了,还多病。“父母在,不远游”嘛。这次电话,让她她外出的种子萌芽了。上学时,她作文写的特好,每次,老师都把她的作文当做范文来念。这就有了一个朦胧的梦想,当一个作家。如果外出游历一下,也好丰富一下自己的知识,以后写作起来更方便一些。这样想着,她动员了丈夫,一起去了贵阳的安顺市——黄果树的故乡。
两个人一去,才知道掉进了一个圈套。他们的行囊被提走了,身上的零钱和手机全部被“保管”了起来。“会还给你的,只要你在这边呆上三个月,发展三名下线。”一个黑脸说。
廊子叼着烟出现了。他依然很斯文,英俊高大。
“你为啥骗我们来?这是传销。你就不害怕被抓?”木木悲痛欲绝地问。
“我知道的。没办法啊。现在你来了,就要好好表现自己。说不定能带上一大笔钱回家呢。”廊子笑着说。木木过去捶打他的胸,那里发出“蓬蓬”的回声。
木木每天去听讲课。她不想被洗脑,在耳朵里塞了一个纸团。有一天,纸团被一个头目发现了,一顿暴打后,她的左耳听力有了问题。伙食是白菜帮子,这叫“吃的苦中苦,才有以后的大欢喜”。她假装顺从了。并且伺机逃走。一个阳光的午后,她借口去厕所,翻院墙时,跌落了下来,崴了脚脖子。被几个马仔抓了回来,皮鞭的影子,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她的背上全是青色的淤痕。
听课结束,就是繁重的体力劳动。打煤球。一天打够三千个,才算完成作业,才可以下班。
木木一下班,浑身如一团稀泥,再也不想站起来。黑夜里,丈夫咬着牙齿完事后,就是打她,埋怨她,“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木木默默地忍受着。是呀,自己怎么会上当呢?上学时,学习那么好!
一月后,木木因为厨艺好,加上身体瘦弱,被廊子"关照"在了厨房帮厨。
她过生日那天,廊子知道后,来了。特意买了两瓶好酒,说是庆祝她24岁的生日。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的丈夫就陪着廊子开始喝酒。一杯接一杯,然后丈夫就醉了,倒在了床上,发出猪一样的鼾声。
“你要干啥?我是你妹呢。”木木低声叫道。她当时正洗着碗筷。
廊子露出了峥嵘的面目,“不要怕哦,陪陪我就好了。你以后想走的话,有我呢。”
木木要去拿菜刀砍他的手,廊子一把夺过菜刀,扔在了地上,“你真是白白让我爱你了多年!”然后,将她压在了身下,撕扯她的衣服。木木不停地反抗着,咒骂着,呼叫着,丈夫如死去一般,一动不动。不久,她的衣服被撕开了。月亮,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多年以后,她读到了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寻找光明。”她理解了作者的孤独,也感受到了理想主义的光芒。正如另一首诗,作者在“墙”的自述:“我无法反抗墙,我知道自己有反抗的愿望。”
半年后,公安机关端掉了这个传销窝点。木木获得了自由。她的手机和行囊,全部回来了,唯一回不来的,是内心深处的纯情和孤独,还有回家的路费。
她对丈夫说,我们捡拾垃圾吧,一路捡,一路回,就可以到达灵魂深处的故乡。她的丈夫同意了。
一年后,她们回到了故乡重庆。廊子的大伯——一位人民教师,去世了,木木去参加追悼会。她和廊子相遇了。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后来,廊子托人给她捎了一封信,信里说,他还爱着木木。木木去贵阳的来回花费,他给出。把卡号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就可以了。下面留了一个电话号。
木木没有回信,也没有心情拨打那个电话。
三年后,木木的文字开始在各大报刊发表。她参加贵阳某酒厂的征文,获了一等奖。主办单位向她发出了邀请函,要她到贵阳去领奖。结束后,她去看了黄果树大瀑布。在瀑布边站立着,任巨大的咆哮雷一样砸来。木木觉得这个中国最大的瀑布,是在宣泄自己奔放的情感,溅起的每一段浪花,都是泪。贵阳,也是一个泪的城。而自己,泪已经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