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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

  从小,我就认识我爸。

  

  但是小时候的记忆有点模糊了,记不起我爸年轻时候的样子。只是听大人们说,我爸年轻时候当队长,挺帅,找对象都很挑剔,一直在“剩男”的队伍里唱“单身情歌”,到28、9岁才结婚。

  

  我一直没觉得我爸有多帅,甚至有时觉得我妈当初能看上我爸是不是一场意外。

  

  可能以前“帅”在我心里的理解应该是“高、大、上”吧?的确,我爸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站在人群里的确不太显眼。而且他还比较含蓄,不太善于表达,甚至,小时候我们姐几个都很怕他。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或者说是隔阂,因为我们的确很少沟通。小时候他好像也不大跟我们说话,我们有事都找我妈。离家后每次往家里打电话,大都是我妈接,即便有时我爸接了电话,也是说不了几句就说,我去叫你妈去!

  

  我总觉得他在那默默无闻的忙他自己的事,而这些事儿,好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大事、小事都跟我妈说。我爸的电话就像一只老猫,懒洋洋的躺在那,几天也不叫一声。我爸,对我而言,就像是局外人,旁观者,有点儿冷漠,所有的信息都是通过我妈在中间来回传达。

  

  我爸挺聪明,知识面也比较广。一般别人聊什么他都略懂一二。我记不起他当队长时的威风劲儿,他平时也很低调,说话很谦和。只是村里的人都很敬重他,以前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儿小情都爱请他去给张罗张罗。就是在我弟结婚现场,他表现出了他的另一面,有条不紊的一段讲话,让我和现场的老亲少友很震惊,觉得他谦卑的笑容里,隐藏着一种威风!现场有几位领导说:这个老头不简单!

  

  我也突然这么觉得

  

  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有觉得我爸有多帅!

  

  因为过惯了勤俭的日子,我爸从不喜欢刻意的打扮自己!一身朴素的衣衫,以前头发从来没去理发店理过,都是我家以前一个邻居,我爸比较要好的朋友给理。虽然是自悟的,但是那个我叫他大舅的邻居其实手艺还不错。只是后来搬到城里他才不得不去理发店理发。我们给他买衣服,他也是一脸责怪的说,买那干啥,有穿的就行呗!

  

  我们就一脸的窘相,给买也不是,不给买也不是。

  

  慢慢的我们每为他做一件事儿都很谨慎,给他买东西、带他出去玩儿、或者给他做吃的都小心翼翼的斟酌、试探,生怕惹他不高兴。

  

  有时我就觉得他很固执,或者说有点儿倔强。

  

  只是在我大姐上大学第一次离家时,我意外的捕捉到了他一直隐藏很深的情感。

  

  那次送小骆驼来北京,回去的时候他走在最前面,一直没回头,他不想让我们见到他的眼泪。

  

  我爸心很细,做事一丝不苟。以前家里的农用车、自行车、他都保养的很好。哪里声音不对,哪里有毛病,他一听、一看就知道,有个小毛病自己鼓捣鼓捣就好了!谁家的车有点小毛病,也会过来请教他,他就热心的帮人家分析、解答。

  

  我觉得我爸最多算是暖男吧,还是没觉得他有多帅!

  

  今年他生病的时候,我们很紧张!没确诊的时候我们一直在担忧,因为在我心里,我爸一直挺矫情,有一点儿不舒服,就夸大其词的!如果真的生了什么大毛病,他能抗得住么?确诊的时候我在他身边,我想我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和我爸斗智,干脆就实话实说。当我故意轻描淡写、忐忑不安的说出他的病情,他表现的很淡定,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病床上他表现出了我从未见到过的坚强!

  

  不止是病痛,还有精神上的坚韧的态度。

  

  那场病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我们轮着班儿的回来照顾他,他突然变的像个孩子似的很愿意接受我们的关心和照顾!每天用心的做好饭送到医院,看着老两口吃的津津有味,少有的和谐场面!

  

  从他生病以后,我们给他打电话多起来了!尽管有时也只是简单的几句问候,但至少,我爸的电话不再是形同虚设。而且电话里听他的声音似乎很高兴,有时他在电话里还跟我们开玩笑。

  

  从电话里,我们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热情和幽默!

  

  说十一回去给我爸过生日,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我接了主持这个活,心里是有点忐忑。一个是怕人太少气场不够,又怕大家不响应不了了之,还有怕我爸不愿意配合这样张扬的场面。不管怎样,总是要准备的。那段时间正好搬家,乱七八糟,而且换个新环境很不适应,心情极其糟糕。没有网,我只能用手机流量来回的修改,保存,再修改,再保存。有一次半夜睡不着,拿着手机修改到自认为很满意,想从头检查一遍,可能因为有点困了,一键按错,啥都没有了!我的天,差点崩溃,凭记忆再一点儿一点儿的拾起。

  

  寿宴那天我依然忐忑不安。一是第一次主持,没经验。二是台词儿也没背,怕前言不搭后语,而且感冒嗓子有点沙哑。大姐的ppt出问题,我更没底了!

  

  尽管现场有一个专业主持的人,她可以主持得更好,但是我不想退出,我觉得能亲自为我爸主持一场生日典礼,这是我一生当中的一件大事儿!

  

  在等大姐的时候,我紧张的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矿泉水,希望我的喉咙能好受一点儿!老公看透了我的慌乱,紧随其后的跟着我,说没事,自己家的事,好赖没人计较。

  

  话是这样说,并没缓解我的紧张!我只顾低头看稿子或往楼梯口张望,全然没时间顾及我爸今天的变化!

  

  乐队表演完了,等不到大姐,我硬着头皮就上去了!短短几秒的慌乱,当我把开场白声情并茂的演说完之后,我的心有底了!精神也放松下来了!第一个环节,我爸上场,的确让我眼前一亮!西装革履,精神矍铄!突然觉得我爸有点帅!

  

  我们俩似乎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认真的对话,没有半点做作!几句简单的对话我爸就落座了,然后继续其他的环节。

  

  整个过程我还是有一点紧张的,甚至典礼完事之后我好像失忆了一样,不知刚才都做了什么!

  

  整个过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直到录像发给我,我回看那天的现场,才发现,我爸真帅!我从未见过的帅!不只是外表上的!在台上台下从容的表演和谈吐……

  

  我又静静的回看了一遍,我爸手持二胡,在台上镇定自若的来回推拉琴弓……

  

  想笑,眼里却噙满了泪水!

  

  我想我成功了,第一次上台主持,给我爸主持70岁生日,这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突破,突破了我自己,也突破了我和我爸之间的那层隔阂!他很高兴,亲朋好友也很高兴!

  

  年轻的时候忙于生计,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儿。晚年,他终于可以悠闲的和乐队的老朋友们一起娱乐,吹拉弹唱,各显其能!晚饭过后,我们就在群里听他的二胡曲,琴声悠扬,还是小时候的声音。闲暇之余,老两口一块逛逛公园,做做保健,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没事儿,翻翻相册,看看家人的照片,每次翻到我爸那里,都禁不住要多看几眼,觉得他的笑容里就有了一些慈爱和顾盼,眼神也逐渐温和起来!

  

  突然觉得我以前一点也不了解他!

  

  如果光阴可以倒流,我想重新认识他一次!

  

  我爸真帅!

  

  这种潜在的帅,一旦被挖掘出来,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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