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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

怀念

老家分家后大爷再没回来看过爷爷奶奶,我们兄弟三个长大后父亲休班回老家的机会也少了。母亲给我们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多忙,一周之内至少要有一人回老家一次,一口一点的东西也要给爷爷奶奶捎去。爷爷始终在我的记忆里是老样子,直到故去也没变样。他奥黑的老脸布满了皱纹,从没见爷爷的眼珠提溜乱转过,与奶奶讨论家事周围的事,也没见爷爷发过火。我摸过爷爷那粗厚总也伸不平的手掌,也曾坐在爷爷的腿上双手紧握方向嘴巴突突着开过嘀嘀,嘀嘀。记得冬天寒假回老家过年,雪总是一场一场的下。爷爷有一双高筒毛毡硬靴子,只要俩哥不同我一起来我就能抢穿在自己脚上,跑到雪地里晃荡晃荡,打打雪仗,虽然不滑不冷,却经常因为靴子太大追的过急把自己绊倒。我赶上过冬天农闲时节两顿饭的日子,但爷爷还是习惯早早起炕。我也跟爷爷一同早起出去过:微微驼背的爷爷扁腰棉裤扎裤脚,空心堂子大棉袄,手工棉鞋头戴帽头,背上粪篓子,手拿粪叉子,他惦记着大路小路上的狗粪牛粪和马粪。我则拿着奶奶为我准备的一个大疯狗嘴针,针上穿一条又粗又长的线,我会拿着它跟爷爷一起外出,爷爷拾粪,我则把落在地上的杨树叶子一个个串起来回家烧饭用。爷爷在前面背着粪篓走走停停看看我,手起叉落向身后一扬狗牛马粪就进了粪篓,动作潇洒又娴熟。我一蹲一站还拖着一条大尾巴,东跑西颠像贪吃蛇一样尾巴越来越长。冷风中,田野间,远处有炊烟,眼前飞鸟惨。爷孙俩,心脉连,时下彻骨寒,麦绿吐尖尖。

后来听说爷爷奶奶就成快八十岁的人了,就赛顽童了。记得爷爷奶奶自制了两口水泥大棺材放在自家的菜园子里,不知哪位高人跟奶奶说她的寿限比爷爷长,爷爷听着了急抡起竹棒就打奶奶,年纪大了手上没轻重,把奶奶打的逢人就诉苦。爷爷晚年用上了电灯,但记忆里还是老习惯,夜里开灯后爷爷总是想把电灯用嘴吹灭,最后没办法就拿竹棒把挂在墙边的电灯敲破完事。爷爷好吃糖水罐头,但罐头的开启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爷爷有个好办法,他把罐头放在大碗里,拿铁锤把玻璃瓶砸破,吃完了果肉,少喝点汤,其余的连同玻璃渣子一起倒掉。后来爷爷就不起炕了,也不去医院。他歪躺在炕上,嘴里嘟囔着:死了也不算少王了,死了也不算少王了。最后爷爷也算是无疾而终。

出殡那天,奶奶没说什么,母亲在家陪奶奶,把爷爷抬到牛车上以后,其他人先行一步。

爷爷终于没有用到他给自己准备的水泥大棺材,而失去了火化场,是躺在牛车上去的,穿着新棉袄新棉裤还盖着被捂着脸。赶车的是老家的兄弟,父亲默默地无表情也无悲伤地坐在牛大车的一边,大姑和大爷都没来。老牛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合着老牛的节奏,慢慢蹬着自行车,走啊走啊,在最后面,不敢超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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